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秦鯉沒有計劃,所以今天,又將是沉悶的一天。


    打開房門,一隻肥胖得有些過分的人麵兔正憨厚地問好。.


    “晚上好。”


    麻木地將視線轉移到自己的腳下,秦鯉在猶豫,猶豫要不要宰了這隻連謊話都說不好的誕獸,在考慮良久之後,他決定做一次好人。


    “我知道你在很努力地撒謊,但現實是你確實沒這個天賦,不要勉強去做自己辦不到的事情,其實你可以換個夢想,比如..做一隻誠實的誕。”


    一句勸戒的話,讓反聽圓乎乎的胖臉完全僵硬,它那可憐的嘴巴張成一個大大的o型,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世界末日了..


    不是一腳踹過來,不是抓著脖子丟出窗外..


    反聽的眼神驟然變幻,它迅速地朝後一跳,渾身絨毛炸起,這個人不是阿鯉,這個人不是阿鯉..


    “我是秦鯉。”秦鯉看著反聽驚恐的模樣,他由衷地感慨..自己以前是不是對它太殘忍了..


    “混蛋,我明明什麽都沒說,你怎麽知道我想什麽!”又害怕,又生氣,反聽跺著腳大叫,它第一次說出了實話。


    “都寫臉上了!”秦鯉很無奈地說道,“還有..你剛剛說實話了。”


    實話..反聽的臉上忽然冒出了密集的汗珠,它就像是吃了敵敵畏的老鼠,痙攣著身子,痛苦地哀吟..


    果然..是阿鯉啊,他是在騙我說實話,好痛苦,好可怕,阿鯉比小漁兒可怕..


    反聽口吐白沫,然後倒地抽搐,秦鯉的眼皮也跟著抽搐,有這麽誇張嗎?你是妖獸來著?這麽弱!


    拿腳尖輕輕點了點反聽,在確認它隻是自己將自己嚇暈之後,秦鯉歎息著往樓梯口走去。


    半彎著腰,手肘頂著樓梯的邊的木架子,薛禪的拳頭頂著他自己的額頭,這一副思考者的模樣,讓秦鯉很有點殺人的衝動。


    “你在做什麽?”


    “我在思考。”


    “思考的本質是什麽?”


    “思考是意識,意識是客觀存在在人腦中的反應。”


    “你對什麽事情產生了反應?”


    “呼。”長吐一口氣,薛禪站直了身,“你一定要這麽破壞氣氛嗎?還有,思考的本質是什麽..我的天!這是你會問的問題?”


    “我為什麽不能問這樣的問題。”秦鯉慢悠悠地走下樓梯,他的表情依舊麻木。


    “我的本質是什麽?”薛禪伸手攔住了秦鯉。


    “胎生哺乳類動物。”秦鯉說著,想了想又道,“雜食性。”


    “這些你是從哪裏學來的?”薛禪終於楞了,有生以來第一次鬥嘴輸了!


    “你總愛買書來看,所以有些書我順便看了,還有,如果沒記錯的話,初中時的自然科學課,我也是有上過的。”秦鯉很平靜地說道,“還有問題嗎?”


    “我隻記得你拿酒精燈烤青蛙。”薛禪聳聳肩,有些尷尬地問道,“你確定你沒事?”


    秦鯉回憶了一下說道,“那好像是你唆使的。”


    “這個不重要。”薛禪退開一步,因為秦鯉完全沒停下的意思。


    “重要的是我確定我沒事。”


    “你這個樣子不像沒事。”胖子陰著臉,快步地跑到藥鋪門口將門關上,他看得出,秦鯉想出門。


    “別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你見過林芝了,對吧!”


    林芝..秦鯉僵硬的麵部表情終於有了一絲鬆動的痕跡。


    “是的,我見過她了。”


    “然後呢?就這樣?”薛禪攤開兩手問道,“給點反應好不?別像個木偶一樣!”


    “你喜歡我給你哪種反應?這又關你什麽事?你知道我現在什麽狀況嗎?現在的模樣就是我如今該有的模樣,我是僵屍,整天裝得自己還和人一樣好累的你知道嗎?”秦鯉忽然大聲說道,“你想我給你什麽樣的表情?你想我給出怎麽樣的反應?沒問題,你們想要的我都給,但別是今天好不?今天我沒心情顧及別人的感受,也沒興趣接受別人帶著憐憫的善意!”


    “你!!”薛禪被秦鯉的反應嚇了一跳,但隨即,他又放心下來,會發脾氣,會不爽,這一切都說明他還是秦鯉,既然如此..


    “你現在是在衝我大聲是吧?你現是在抱怨我?小哥,弄清楚一件事,把事情搞砸的人是你,你憑什麽衝我發脾氣?做錯了事情你就不會想著補救?還有,你是僵屍這件事,關老子屁事?你是僵屍我就要同情你可憐你?別說笑了!我隻不過是不想自己朋友難過所以才提醒你一下!”


    “我難過?好,是啊,我好難過,你呢?你又要提醒我什麽?”秦鯉沒好氣道,“說啊!說來聽聽你又有多好的建議!”


    “我拜托你別自作多情好嗎?你是我兄弟不是我朋友,林芝才是我朋友,她難過,所以我提醒你,不是因為你,是因為她!是她!”


    藥鋪裏頭,秦鯉與薛禪兩個人放聲對吼,這種事在過去的年月裏鮮少發生..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打破玻璃你就得買塊新的賠給人家,這麽簡單的道理還要老子教你,你這二十多年都他娘的活到狗身上去了?”薛禪罵罵咧咧,他的語速極快,快到秦鯉反應不過來..


    “衝老子吼,你能耐啊!害人害己聽說過沒?啊!聽說過沒!”


    “你裝什麽好傷心好難過好悲哀啊?瓊瑤阿姨和你不熟好吧!你上輩子不是爾康啊!”


    秦鯉與薛禪相處的方式其實很簡單,要麽說得過對方,要麽打得過對方,秦鯉發現自己原來真的說不過薛禪,所以他決定用自己擅長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說夠了沒?”深藍色的尖銳指甲在相互摩擦後產生了綠色的火花,秦鯉盯著薛禪,他在思考如何能在不殺死對方的情況下把人揍暈。


    “那那那!君子動口不動手啊!你別亂來!”要換了以前,單挑就單挑,薛少爺打架沒怕過人,但今時不同往日,人家現在是銅皮鐵骨的僵屍。


    “言語是最柔弱無力的東西,這是你以前教我的。”秦鯉的視線在胖子的身上掃來掃去..全身肥肉..嘖..“還有什麽話說。”


    “有!她還喜歡你,她還在意你,她還在那學校裏。”薛禪知道,自己很有可能真的被揍,但是他不得不說,因為林芝與秦鯉都是那種不擅長說的人,“你喜歡他,你在意她,你他娘地想娶她!”


    “哦後,嘖嘖嘖,哈!”聽完薛禪的話,秦鯉很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他簡直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了,這本來是你知我知的事情,怎麽就能讓這胖子就這麽堂堂然地說了出來。


    秦鯉氣壞了,薛禪樂壞了..


    好久沒把這小子氣成這樣了..挺好玩的啊!


    “這事兒還是我看得通透,多簡單啊,喜歡就喜歡嗎,追啊,追回來啊!老頭子本來就覺得林芝不錯,咱老娘也不介意她臉上那塊東西,你要能追回來,咱家八人大轎抬她進門都成啊!”


    娶?!!


    秦鯉的腦子好一陣空白,他楞了好一會兒..


    “你還不懂嗎?”恢複人身,秦鯉很無力地說道,“我是僵屍,她是人..”


    “馬小玲還是驅魔龍族呢!”這回輪到薛禪被秦鯉氣到,胖子直拍著腦袋吼道,“你要不要這麽文藝啊!這不是演電視劇吧!她是人,你追她,她要是肯跟你的話,你就咬她啊!這麽簡單的事情你要糾結?”


    薛禪的話很直白很蠻橫,秦鯉聽了後,除了搖頭還是搖頭。


    “你沒做過僵屍,你不知道我現在的感覺,說實話,很難受!以血為食什麽的都是小事,真正讓人受不了的,是這裏!”伸手指著自己的腦袋,秦鯉很無奈地說道,“無法控製自己的意識,對生死變得冷漠,我說我努力地裝成一個人,這是實話,不是我矯情,是事實如此,我得時時刻刻提醒自己是一個人,隻有這樣,我才能活得像是一個人。”


    “做人和做僵屍有什麽不同嗎?”薛禪說著,他的語氣也緩了下來,也許是秦鯉表達的不夠清楚,但薛禪還是明白一個道理,隻有切身體會的痛苦才是真正的痛苦..


    “至少做人的時候,我不用怕自己會突然暴起傷人,我現在就像是一個精神病患者,正處於正常與非正常之間,這種日子很難熬..所以,我不想她變得跟我一樣,因為我知道,如果再繼續下去,她如果接受我的話,我一定會咬她的,我絕對不會接受她死在我麵前的,我就是這麽自私的人。”


    秦鯉的話讓薛禪很難接,他突然覺得好笑,自己一直把秦鯉當做弟弟,一直以為這小子永遠都長不大..


    原來,他早就想好了,想明白,想清楚,知道自己會做什麽,所以在錯誤造成之前,先斷絕了錯誤的可能。


    難道就這麽完了?薛禪知道,秦鯉是一個很念舊的人,他總是相信人的感情會隨著時間而變得越發的牢固。


    就這麽結束,他得痛苦多久?一年?十年?還是一百年?


    “咯吱!”木質的大門從外被打開,一縷耀目的陽光冒失地闖進了有些陰暗的前台,秦鯉微微皺眉,他的眼睛被這陽光刺得有些難受..


    “小朋友長大了。”提著籃子,帶著暖笑,閻忘披著一身晨光回來了。


    “抱歉。”很敷衍地,老板大人抖了抖手上的鑰匙,“門鎖有些壞了,所以..我不是有意偷聽的。”


    尷尬地沉默中,閻忘放下了他的籃子。


    “年輕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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