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騎白馬,走三關,我改換素衣,回中原,放下西涼,無人管,我一心隻想..王寶釧..”


    綿柔惆悵的聲回蕩在藥鋪的大堂,入了夜,正是蘇三上班的時辰,無人上門看病就診,閻忘閑來無事,卻是在那兒教蘇三唱歌仔戲。


    沒人知道閻忘到底去過多少地方,就如同沒人知道閻忘這個人是何時開始出現在這個黑暗世界一樣,東邊的妖西麵的魔,南邊的腔北方調,他懂很多東西,他知道很多秘密,他就像一本能喘氣出聲的百科全書,無論是正常社會的還是黑暗世界的,鮮少有他不懂的東西。


    閻忘願意教,蘇三樂得學,她本就是勤快的性子,這藥品也不是什麽酒店飯館,打掃的工作認真做下來也就那麽幾下的事情,沒事幹了,學唱下歌仔戲也好,她看得出來,老板這是寂寞了,反正沒事幹,就當陪陪老板好了。


    說實話,這藥鋪裏少了秦鯉與晉漁鬥嘴,還當真是冷清了不少,本來還有個胖子可以鬧騰一下,結果這幾日,就連那整天無所事事的胖子也好似開始忙了起來,這一下子,這藥鋪可真少了些人氣。


    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聽著閻忘的指導,整開小差的蘇三忽然感覺到門外有股邪氣正在靠近,多日來被閻忘教導,如今的蘇三倒是真像個百年老鬼了,至少現在,她能憑借自己近百年的養成的鬼氣去辨別黑暗生物的氣息了。


    死寂,冰冷,但那如深淵的氣息之中,卻又若有若無地隱藏著一種似是要把天地焚燒殆盡的暴戾..


    “老..老..老板..”蘇三的身影一陣模糊,她的能力是提升了,但那膽子,卻還是一如既往地小,蘇三可憐巴巴指著門外,若不是念及閻忘隻是個普通人,她早就是腳底抹油了,膽子小是一回事,但蘇三多少還是有點義氣的..


    閻忘皺了皺眉頭,他剛一回頭,門就開了,門外的不是別人,正是外出回來的秦鯉..


    “阿鯉!啦啦啦!”見了來人,蘇三一溜煙地躥到秦鯉身邊,她左閃右飄地好不興奮,秦鯉算是她死後交到的第一個朋友,雖然脾氣不好,但總歸的,還是比較要好的朋友。


    “你回來了就好了,我和老板都好擔心你們的,嗯?小漁呢?你一個人..”蘇三還在那兒喋喋不休地念叨,秦鯉卻好似沒看到她一樣地徑直從她身上穿過..


    不理我..


    嘴巴一扁,蘇三就想哭,也不知是怎麽回事,明明是活了這麽多年了,但做了鬼後的蘇三,反而好像越活越回去,越老,越像個小孩。


    一張符,準確地印在秦鯉的額頭,他茫然的腳步一頓,整個身子一下僵在那兒。


    “門關一關。”


    蘇三回頭剛想數落下秦鯉,卻見閻忘正伸手點著秦鯉額頭,那上麵,還有一張黃符。


    “老板,你說說他就好了..”蘇三水袖一掃,藥鋪的大門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合上,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剛還氣惱秦鯉不理人,這會兒見閻王往秦鯉腦袋上拍符,蘇三倒是求起情來,“他就那樣…老板您別和他計較..”


    計較?閻忘搖頭苦笑,誰會計較這個,再不拿符封了這小子的煞氣,不用多久,禍事立刻上門!


    到底是天所不容的異種,即使隻是初生,這屍氣裏頭卻是隱隱有股懾人心魄的威勢,扶著靜止在那兒的秦鯉坐下,閻忘仔細地觀察秦鯉的狀況,無端端的,怎麽這屍氣就突然爆發開了?


    蘇三求了情卻沒得閻忘回應,愣著看一會兒,卻見閻忘好像一個大夫一樣,一下掰嘴看牙,一下又摁眼觀瞳..


    “老板..他是不是傻掉了..是不是..失心瘋..”蘇三忽感不安,秦鯉該不會是出去一回就得了失心瘋回來吧?剛才不理人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人說失心瘋不好治呢,不知道老板能不能治這病..


    聽了蘇三的話,閻忘險些把手指戳到了秦鯉的眼眶裏,他實在忍不住感慨..


    得了,下回也別教什麽歌仔戲了,先把這傻丫頭教聰明了再說,有見過僵屍得失心瘋的嗎?這哪是好腦子的人說得出來的話!


    “不是病,大概..是受了什麽刺激吧..”閻忘說話間,又自口袋裏摸出幾張黃符分別貼在秦鯉的胸口與雙手雙足之上..


    幾下子功夫,如行屍一般的秦鯉卻是完全被禁在了椅子上,閻忘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僵屍本就是一種非常情緒化的黑暗生物,越極端的情緒,越能刺激其本身的力量與凶性,普通僵屍發狂都難對付,何況秦鯉還不是普通的僵屍。


    “怕他暴起傷人,沒辦法隻能這樣先..你先幫我看著他,千萬別動這幾張符..旱魃發狂..呼。”閻忘一邊向蘇三解釋,一邊鬆了口氣,薛家那對夫婦倒是個會教小孩的善心人,這麽多年來,養著這麽一個不是親生的娃娃竟是沒養出一點怨氣..


    “幸好..旱魃發狂..嘖!”自語一聲,閻忘無心說,蘇三卻留了神,秦鯉是旱魃的事,薛禪早給她提過醒了..


    “老板..阿鯉發狂會怎麽樣?”蘇三小心翼翼地問道,她眼睛忍不住就往秦鯉身上的那幾張符上瞟,不明所以,那幾張符紙給她一種非常危險的感覺!


    “他要真發狂,咱就把他往東京丟去。”看著蘇三膽小怯弱的模樣,閻忘緊繃著的心情倒是緩和了點,這小丫頭別的本事沒有,這逗人開心的能耐卻是一等一的。


    “為什麽要丟到東京去..東洋人不是好人..”如果現在手邊有條樹枝什麽的,蘇三還真想拿東西戳戳秦鯉..


    醒來啦,老板要把你丟壞人窩裏去了..


    “他們在南京幹的事兒,讓這小子在東京也幹一會。”冷著說出一句殺氣騰騰的話,閻忘就看著蘇三渾身抖成篩子..


    “老板..不要嚇人..”


    眼看蘇三就要被嚇哭,閻忘隻得安慰道,“玩笑話呢,你還當真啊,那種事做了會遭天譴的!”


    “…那阿鯉發狂是不是會很恐怖?”蘇三小聲問道..


    “所過之處,生機盡絕,屍山血海,地獄人間無異。”似是想起一些不太美妙的事情,閻忘的臉色有些難看,他的聲音變得有些空洞,“旱魃一出,赤地千裏,倒不是說這旱魃凶殘,多數時,是這天不饒人..也不是,也不是天,是自作孽..自作的孽,卻讓他人的嚐這惡果!”


    “咻咻!”配上音,蘇三扯著袖子就在閻忘眼前晃,“老板,你見旱魃發狂嗎?”


    在蘇三的印象裏,閻忘總是和和氣氣穩穩當當的,他從來不大笑,也從來不憂愁,如今這皺眉歎息的模樣,卻是從未見過。


    難道老板被旱魃害過?怎麽說的很親身經曆過一樣?蘇三有些不解,不過很快,她有暗罵自己一聲好笨,胖子不是說了嗎?旱魃最後一次出現在曆史上的時候..好像是隋朝那會兒吧,笨呢,老板看樣子滿打滿算也就五十歲多,怎麽可能真見過旱魃!


    “嗬..不重要了..你幫我看著他,我去弄點湯。”


    容貌未變人已老,蘇三看著閻忘,她似有一種錯覺,老板好像一下子變老了好多,一種歲月沉澱後翻起的感覺,那軀殼裏的靈魂,好像穿越了時空,回到了隋末那烽火連天的年月裏,他,真真切切地看到了..


    萬裏山河盡染血,旱魃一怒驚天下!


    信不信,不知道,蘇三不知道別人怎麽想,但她覺得..老板,應該是看到過的,或許是書上沒寫過,或許是胖子不知道,反正老板這麽了不起,他總該是看到過的,沒看到過,怎會如此難過?


    有些時候,單純的心思,反而能真正看清迷霧下的真實,蘇三學著閻忘歎息,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歎什麽,老板說去弄點湯,那她就歎那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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