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給鬼換衣服,其實挺簡單的,燒一件去便是。


    閻忘給蘇三燒了一件新衣裳,也是戲袍,素白一身,領口淡藍色的繡花蔓延,如若雲霓的水袖隨風而動,蘇三站在夜空下,美得好像古韻畫中的青花瓷。


    臉上帶著一絲委屈,舉目眺望,蘇三如同那戲文中等著良人歸來的娘子..


    可惜,她等的人,絕非良人。


    一道黑色的疾影出現在路口,轟鳴的引擎聲絞碎了小街上的寧靜氣氛,秦鯉將車開得飛快,他就那樣直衝藥鋪而來,摩托車掠起的黑色屍氣,將戲服美人撞開數步..


    “阿鯉..”好不容易‘飄’穩了身子,蘇三抖了抖袖子,泫然欲泣..怎麽這麽過分!


    車子停在藥鋪的正門口,黑色的輪胎還差一點就要壓入房門內的地板,秦鯉一把抓下護目鏡,急跳下車就往藥鋪裏頭衝去,他都快餓瘋了!


    “嗚!”


    嗚咽聲引起晉漁的注意,他回過頭看向‘飄’在門口的蘇三..


    “小漁..”蘇三發現終於有人理她了,她閃爍著淚光的眼中泛起一點希望。


    當初自己究竟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決定追殺這隻女鬼的?晉漁瞅著蘇三的模樣,他忽然發現自己曾經幹過一件好蠢的事,這女鬼除了有智力障礙以外,她的危險性,還不如街邊巷口的野貓野狗..


    “和你很熟嗎?”晉漁停好了車,很隨意地丟給蘇三一句傷人的話便往屋內走去。


    “恩嗚嗚嗚!哇!!”藥鋪門口,蘇三哭得一輪明月遮羞顏。


    ……………………


    ……………………


    輕車熟路地找到幾瓶保鮮血,秦鯉扯開符封便喝,再不喝血,他估計又得發瘋一次。


    他是這樣急切,急切到無視了任何人,包括正舉手向他打招呼的薛禪。


    這是去非洲了啊?薛禪準備了一肚子的借口完全沒了用處,他有些尷尬地將舉起的手換了一個方向。


    “好久不見?”麵對曾經一拳打裂自己的晉漁,薛禪適當地表達自己的善意,“咱倆兩清了,對吧。”


    不比秦鯉,薛禪是人,而且還是一個很講義氣的人,雖然曾經開車撞自己,順便還挑了自己的手筋,但這些對晉漁來說倒不是很難揭過去的一件事。


    稍稍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晉漁轉向閻忘說道,“叔,我回來了。”


    “沒缺胳膊少腿,很好,很好。”閻忘指著身邊的薛禪說道,“他以後也來我們這兒做事。”


    沒意見,晉漁真的沒意見,一隻鬼,一隻僵屍,這胖子至少是個人。


    “你叫薛禪,對吧。”


    “嘿嘿,薛丁山的薛,禪意的禪。”薛禪笑著說道,“之前有誤會,以後多指教。”


    晉漁不置可否,在大多數的時候,他都不喜歡說話。


    接連灌下三四瓶血液,秦鯉身體裏那股躁動的感覺漸漸消失,他總算回過神來打量周圍..


    “阿鬥?”這家夥來這兒幹嘛?秦鯉一眼就瞄見了薛禪,整個屋子裏就這人體型最突出,真是想忽略都難,“你怎麽在這兒。”


    “打工養家啊!”薛禪十分理直氣壯地說道,“隻準你鹹魚翻身,不許我浪子回頭啊?”


    “說人話行嗎?”秦鯉揉揉有些發脹的腦袋,打工?來這裏?開什麽玩笑呢。


    “感情剛才那會兒你是當這一屋子的人都不存在啊!”薛禪雙手向著閻忘一引,故作瀟灑的模樣讓人直想狠錘他一頓,“以後你老板就是我老板,沒意見笑一個,有意見駁貨,恩..沒了!”


    “你吃飽撐著嗎?”秦鯉心裏的火頭蹭蹭蹭地直往天靈蓋上衝,急走到薛禪身邊,伸手就把這大胖子的圓腦袋給狠狠扣住,“要死我給你痛快!”


    開什麽玩笑!秦鯉當然不可能讓薛禪參與這種事,這次任務已經讓秦鯉十分清晰地了解黑暗世界的實力等級,那完全不是普通人能介入世界!


    這倒黴孩子蠻力見長啊!薛禪奮力掙紮,卻怎麽也掙脫不開秦鯉那如鐵箍一樣的雙臂..


    “鬆..鬆手!”


    “再動看看?”


    “爺就動!”


    “再爺給我看一下?”


    “嗚..額..”


    紅撲撲的臉,好像烤乳豬啊,蘇三躲在櫃台邊,她哭了,沒人理她,所以她也就不哭了。


    “老板,不好意思,我和他出去聊一下!”秦鯉對閻忘打了個招呼,他強拖著薛禪離開藥鋪,薛禪這近二百斤的身體在他麵前沒有一點抵抗能力。


    路過蘇三身邊時,秦鯉站住身看了一會兒。


    “蠻好看的。”


    蘇三被誇得抖袖子遮住臉,等她放下袖子準備謙虛一下時,秦鯉已經拽著胖子走到藥鋪外頭去了。


    又被無視了,蘇三憤憤地對著秦鯉的背影比劃出薛禪經常比劃的中指。


    ………………..........


    ………………………


    “再不撒..手,老子和你翻臉!”街角小巷中,憋紅了臉的薛禪怒聲道,“放開!”


    “砰!”


    一把將自己的發小推到牆壁,秦鯉抬手就是一拳,沉悶的聲響中,一點沙石掉落在薛禪的肩頭。


    “這種拳頭你挨得了幾下?我都沒真用力你知道不?”秦鯉狠狠地錘著牆麵上的拳印說道,“你是瘋了還是傻了?我沒法子才幹這個,你是幹嘛?這不是街頭打架,這行當裏殺你都不屑用槍的!”


    “放完沒?”黑暗中,薛禪的眼中閃爍著一股子的凶蠻暴戾,未等秦鯉回過神,他抬起腳猛地踹向秦鯉,“你他娘的能耐了啊!”


    “啪!”薛禪全力一腳,被秦鯉下意識地抓住,他身體的本能反應就是手指用力,清脆的骨節挫聲響起在小巷之中,隨即..


    “啊啊啊啊!鬆鬆鬆!鬆手!!!”薛禪如同殺豬一般地嚎了起來,他肥碩的身子順著牆直往下滑,帶著一臉的悲憤,他顫抖的手指快速地朝著秦鯉點動著,好半天,薛禪方才艱難地哀出一點虛弱的聲音,“狗..娘..”


    沒等薛禪把話罵完,秦鯉急忙托著他的腳蹲下身,“話吞回去!你娘養的我!”


    還真是自己老娘養的他,薛禪伸手抽了自己一巴掌,然後帶著哭腔狂罵秦鯉,小巷中,禽獸與畜牲齊飛,王八共龜孫一色,極具人格侮辱性的嚎叫持續了接近三四分鍾,在秦鯉漸漸陰沉的目光中,薛禪漸漸止住了聲息。


    “罵完了?”如果是以前就好了,往死裏揍他,秦鯉忽然懷念起過去,至少那時候的自己,不用擔心自己會一拳打死身前這個胖子。


    “你大爺的就不能聽我把話說完嗎?你牲口投胎來的?”薛禪憤憤說道,“下手這麽狠你想收買人命啊!”


    “明明是你踹我!還有,我怎麽知道你這麽脆!”秦鯉比薛禪更火,他根本不是有意的,拿拳頭砸牆也隻是在提醒薛禪而已,沒想到這小子直接來陰的,“你剛往哪踹呢?你要死是吧!”


    連著猛吸幾口氣,薛禪竭力平息著自己的怒氣,當前要務不是和這智力有硬傷的家夥吵架!


    “好,剛才的事,暫時不算它,你先聽我把話說完!”腳上傳來的刺痛不斷勾動著薛禪的怒火,他努力地用一種還算冷靜的語氣說道,“咱們隻說三件事,看誰占理,怎麽樣?”


    講道理..秦鯉真不擅長這個,而且如果沒記錯的話,從小到大他都是說不過薛禪的。


    “這事就沒商量你懂不?”


    “我說你怎麽就這麽拗呢?嘶!!”薛禪生氣想抬腳踹人,但腳上的傷卻疼得他直吸冷氣。


    “我帶你去藥鋪裏給老板看一下。”胖子這幅模樣,秦鯉倒真沒好意思再說硬話了,“我背你去。”


    薛禪一把拍開秦鯉伸過來的手,他就死貼著牆壁賴在地上,“你有理講出來啊!你怕什麽呢?不服咱辯啊!”


    要辯得過我早辯了!這話秦鯉沒臉說出來,不過他也不認為自己的想法是錯的。


    “我說了啊,就你這幾下子街口打架行,和那些妖魔鬼怪你沒花頭你知道嗎?包死的事!”


    “說完?說完換我說!”薛禪歎氣似的說道,“第一,以前我不知道這世上有這些妖魔鬼怪的東西,我覺得我活得很安全,隻要不是老天爺要收我,沒意外的話我可以安安穩穩地活到七八十歲,然後隨便得個跟體型豐滿有關聯的病症死掉。”


    “但是,當我知道原來這個世上還有這麽些東西的時候,說實話,我日子過不安穩,我晚上在外頭都不敢往暗處走,我怕啊,我得懂這些東西,我得知道這些東西要怎麽對付,你以為我沒事閑得慌嗎?我是想自己活得樂嗬點,別他娘整天疑神疑鬼!”


    “有我呢!你對付不了這些東西還有我啊!你這缺德胚子都能活到七八十沒理由我活不到啊,我現在還不會死了呢!一輩子護著你行不?”秦鯉指著自己說道,他十分不理解薛禪的想法,缺乏安全感?你是女人嗎?搞笑!


    “這就是第二個問題了,你能分分鍾守在我身邊?你能分分鍾在家?還有,你以為你現在露個尖牙染個指甲就內褲外穿了?我現在立馬說出十個以上殺死你的辦法你信不?你自己都保不了自己!”薛禪的話說得很自信,的確,在了解了僵屍這個族類之後,就目前秦鯉的實力,薛禪是有辦法弄死他,雖然,隻是有辦法而已。


    “你行啊,可那又怎麽樣?你連我都打不過,你入這行壓根就活不下去!”秦鯉很無奈地勸道,“就這次,就這次我遇上的事,我保證,你要碰上那些人,你連想辦法的時間都沒有,你很聰明我知道,你打小腦子就比我好使,但這你殺我我殺你的局,你光能想有什麽用?”


    “閻忘也是普通人沒錯吧。”薛禪實在不屑打擊秦鯉,“你說的,他是普通人,他是怎麽活到現在的你告訴我?當你是兄弟我才提醒你一句,殺人不一定要動刀,這不是你我玩遊戲打木樁,我們是活人,我們躲,躲在一邊用腦子算死那些個妖魔鬼怪!”


    “再說,人是能訓練的,我也能,減點膘加點力氣,學學法術這種事對我來說不是難事吧?你敢睜著眼說是難事?”


    “最後,我他娘還大你一些吧?你是我爹嗎?你管我?你喝過期血喝壞腦子了?”


    秦鯉找不到理由反駁,說實話,他不可能真的使用武力,勸說也不行,薛禪從來不是勸得了的人。


    管不住,勸不了,全揭開了說,自己還沒那個資格教訓薛禪呢!


    眼前秦鯉被堵了話,薛禪當然知道見好就收,秦鯉這人屬狗的,還是一頭急了不跳牆,直接衝上來咬的瘋狗!


    “我給你保證,沒能耐活之前我絕對不直接參與你們這些事,可以不?我發誓,要是我反悔,這輩子我薛禪就跟我左手好了!”


    薛禪敢發誓,這是他這輩子發得最毒的誓了!


    無緣無故,逼我幹嘛,做兄弟哪裏還能分你我的?你掉坑裏上不來,我能不跳下去陪你嗎?


    肉麻的話,說不出來,但薛禪知道,他已經差不多說服秦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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