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


    數十萬人,坐在符紙所化的飛毯之上,懸浮半空。


    整個京都城,更是有數百萬返祖者和民眾,匯聚在各處,觀看這場九州慶典。


    李響走上高台的時候,數千禮炮齊發,現場的數十萬人,齊聲高呼戰神。


    李響看著下方的人山人海,看著這些人敬畏、興奮、喜悅的表情,有些感慨。


    猶記得兩年前,他在通州府那個小小的羊城二中體育館,和幾百名少男少女,緊張又期待的聽著那位軍方代表演講。


    時光匆匆。


    昔日默默無聞的少年,如今已站在九州之巔,坐上了鎮國戰神之位,更是下司幽冥地府,上掌天庭仙神,將九州乾坤,獨攬手中。


    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裏,


    李響對著九州四萬萬人,緩緩開口:


    “百年前,大災變降臨,無數植物、昆蟲、動物,返祖成它們祖先的模樣,獲得遠超生物極限的力量。”


    “自那以後,精怪肆虐,妖獸橫行,九州人族損失過半。”


    “僥幸存活下來的人,在一個個聚集地,建起高牆,卻無法徹底將那些妖獸阻擋在外。”


    “好在,我們的體內,流淌躺無數祖先的血液。”


    “我們返祖,激發祖先們留在基因中的力量。”


    “無數的返祖者站了出來,走在了抗擊妖獸的最前線!”


    “戰爭的形式改變,我們不再是被動挨打,而是可以主動出擊!”


    “就在今年,北伐之戰開啟,我們不再龜縮於高牆之內……”


    ……


    李響的聲音,通過神力加持,在整個京都城回蕩。


    數十萬人,安靜傾聽。


    有人握緊了雙拳。


    有人悄悄抹淚。


    有人眼閃過不甘和愧疚。


    這些人之中,有戰士,有返祖者,有教師,有清潔工,有農民……


    人們聽著李響的話,以往的種種記憶,在腦海浮現。


    在九州的土地上,大災變的百年,人族和妖族之間的戰爭,從未停止。


    於是,大多數人的記憶,都伴隨著恐懼、混亂、饑餓、苦難。


    ……


    趙康很緊張。


    以至於陰魂都有些飄忽。


    “兄弟別激動,頒個獎而已。”


    旁邊的獨臂軍官安慰道。


    嘴上這麽說,但他拿著煙的手也在顫抖。


    仿佛是為了緩解激動和緊張的情緒,獨臂軍官挑起話題,“兄弟你混哪個戰區的?”


    張康搖搖頭,“我生前不是軍人。”


    他說著,伸出右手,手臂上立刻浮現出層層麟甲。


    獨臂軍官愣了愣,“妖氣殘留,你參加了星火計劃?”


    趙康嗯了一聲,對方胸前掛著的那十多個勳章,讓他有些自卑。


    卻不料獨臂軍官一臉羨慕和尊敬的表情,“能通過星火計劃篩選的都是猛人,我當初還報了名。”


    “可惜沒選上,那時我走了我老丈人的關係,可惜人家把檢測報告拍桌子上,說我意誌不夠堅定。”


    “我當時就怒了,老子一個三階返祖者,衝進四級妖皇的領地,從早上七點,砍到天黑,最後還把那妖皇砍死,居然說老子意誌不堅定!”


    “後來聽到你們經曆過的那些,我才知道自己錯了。”


    “我不怕死,但我怕像星火計劃誌願者那樣活著。”


    獨臂軍官看著趙康,豎起大拇指,“你們是真滴牛批!”


    趙康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誇讚,一時之間有些局促,訕訕的笑了笑,不知該怎麽接話了。


    他還活著的時候,因為長期癱瘓在床,幾乎沒有和外人交流過。


    後來加入星火計劃,以妖王的身份進入妖域,麵對的,也都是妖族,為了不露餡,他極少和別的妖族流。


    這也讓他失去了獲得情報的機會。


    直到北伐之戰,一尊妖族大君,建造祭壇,開啟傳送通道,要進攻九州的城市。


    趙康以妖王意誌,率領數十萬猙妖,摧毀祭壇,將傳送通道破壞,而後被妖族大君抓住,折磨而死。


    好在,大戰結束之後,他的殘魂被收集起來,在幽魂池中孕養三個月,終於恢複意識。


    他沒有進入生死輪回,而是選擇了在赤城的城隍廟裏任職,晚九朝五,每周還有兩天休息日。


    可以時常回到家裏,陪陪妻子女兒。


    這樣的日子,是癱瘓在床時,做夢都不敢想的。


    想到了老婆和女兒,趙康嘴角浮現一抹笑意,心中的緊張感,也消失了不少。


    他轉頭看了看遠處,隻看到了黑壓壓的人。


    不過,他知道,老婆和女兒,就在人群之中。


    聽老婆顯擺,還是貴賓席。


    左邊的獨臂軍官,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話。


    右邊輪椅上的士兵,正拿著手機,和別人視頻通話。


    過得一陣,又有十多個人走了過來,有三十多歲的婦人,有十多歲的孩子,也有頭發斑白的老人。


    他們大多數都是普通人,捧著相框,相框裏,是一張張的人像照片。


    北伐之戰,死了很多人。


    運氣好一點的,變成了鬼魂,進入幽冥地府,還能保存生前意識。


    運氣不好的,身死魂消,什麽也沒留下……就如同這些相框裏的人。


    “諸位!”


    “請做好準備。”


    一名大將走了過來,羨慕地看著這一百名授勳代表,提醒道,“你們就要上場了。”


    場間立刻安靜下來。


    趙康壓製著內心的躁動,獨臂軍官把煙頭丟在地上,坐在輪椅上的小戰士,從兜裏掏出一麵小鏡子,用梳子將頭發梳的一絲不苟。


    一道巨大光柱,從天而降,將所有人籠罩。


    趙康隻感覺身形一輕,還未反應過來,就來到了高台之上,眼前的景象,頓時讓他再次緊張起來。


    數百台懸浮的攝像機,圍繞著他們。


    高台之下,是數十萬的觀禮的人山人海。


    趙康知道,此時此刻,除了京都城的幾百萬人之外,整個九州的四萬萬人,都在看著他,看著他們。


    那位年輕的戰神就在前麵。


    “自古以來,我們九州華夏,就有埋頭苦幹的人,有拚命硬幹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


    “他們直麵慘淡的人生,正視淋漓的鮮血……他們是真正的勇士,是黑暗中的光,是九州的脊梁……”


    “脊梁?是在說我麽?應該是吧。”趙康如是想著,但也不知是太緊張,還是因為別的原因,他的意識有些模糊,已經聽不清那位新晉的戰神在說些什麽,隻是下意識地挺直了腰。


    時間仿佛很慢,又好像很快。


    那個名叫李響的年輕的戰神,對著九州四萬萬人,喊出一個個名字,說出他們的身份、事跡。


    隨後,一個個人、一個個陰魂,走了出去,在四萬萬人的注視下,接受了那枚代表著九州最高榮譽的鎮國勳章。


    “星火計劃……趙康……他隻是一個普通的丈夫,普通的父親,卻……猙妖……祭壇……”


    趙康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下意識地,往前走了一步。


    那個年輕的戰神,那個幽冥之主、天庭之主,轉過身來,將一枚鎮國勳章,掛在了他的脖子上。


    台下,數十萬人鼓掌,歡呼。


    掌聲如雷鳴,經久不息。


    等趙康渾渾噩噩回到隊伍,旁邊那個捧著遺照的軍官上前一步。


    於是,照片顯示在巨大的投射屏幕上,展示在九州四萬萬人的眼中。


    照片裏,是一個瘸了腿的中年男人,穿著空軍的軍裝,站在一架運輸機前麵,開心地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


    江陵城,小漁村,村口小賣部。


    坐在凳子上,一邊看電視一邊嗑瓜子兒的留守老人忽然激動起來,指著黑白電視,“小沈,是沈展鵬!”


    小男孩瞪大眼睛,“沈叔叔……”


    此時海風起,


    陽光破開雲層,一束光斜斜地照在了小漁村旁邊的山坡上。


    於是,那座新墳,也沐浴在了陽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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