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地府四殿地獄。


    一個陰差往鼻子裏塞了布條,又將麵罩往上提了提,遮住口鼻。


    盡管這樣,濃鬱的血腥氣和腐爛的氣味,還是從布條的空隙裏鑽進口鼻之中,讓他陰魂都有些暈眩。


    “走走走!”


    “老子也是倒了血黴,被安排到這麽一樁差事。”


    陰差不耐煩的拖了拖手裏的鐵鏈。


    月讀被鐵鏈一拽,跌倒在地,還沒站起來,就被鞭子抽在身上。


    那陰差罵罵咧咧,“還特麽神明,神來了也給老子盤著!”


    “看什麽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來喂狗!”


    “你們高天原不是有八百萬神嗎?要不老子把你放回去,把那八百萬神都引過來,正好給地府增加點奴隸。”


    聽到這極盡侮辱的話,月讀想要訓斥,卻隻是張了張嘴,沒能發出半點聲音。


    他的舌頭,已經在拔舌地獄被扯掉了。


    神格被剝離,體內殘存的些許神力也被封印。


    在遍布陰炁的地獄之中,他的神術也無法施展。


    月讀艱難起身,低垂著頭,不再去看陰差的眼睛——和對方直視,會被當作不尊敬和挑釁,難免又要挨一頓鞭子。


    “孬種。”


    陰差吐了口唾沫,又使勁拽了拽鐵鏈,拖著月讀往前走去。


    進了小地獄之門,幾個鬼差過來,為首那鬼差接過文書看了,打量著月讀,說道:“這就是高天原那家夥?”


    負責押解的陰差說道,“是了,崔判官親自將他交到我手上的。”


    “那便錯不了。”鬼差頭頭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一揮手,“小的們,幹活兒了!按最高規格招待貴客!”


    幾個鬼差興奮地跑過來,抓住月讀四肢,將他抬起,綁在台子上。


    這台子是由數千跟骨頭組成,不過因為浸染了太多血,白骨都被染成了紅色,紅的發紫,又有些發黑。


    那鬼差頭頭走上骨台,打開一口箱子,排出數十把大小不同、造型各異的鋒利刀具,介紹道:


    “神明大人,我們這裏是斷筋剔骨小地獄,來到這裏的客人,都會被斷筋剔骨。”


    “我這些刀具呢,各有不同功效,保證能讓你得到極致的享受。”


    “比如這把,”他拿起一把柳葉一樣的小刀,蒼白的手指拂過森白刀鋒,“這把是來割腳筋的,走路多的人,腳筋會很粗,這刀子薄,一刀兩刀割不斷,需要來回拉,慢慢割,每割一下,你都會感受到不一樣的痛。”


    “而這一把是用來剔肋骨的,你有些瘦,肋骨上肉少,剔起來很簡單。”


    “剔骨的時候,我會讓手下們都安靜,這樣你就能聽見刀子刮你骨頭時,發出的「擦擦」一樣的聲音。”


    月讀聽著這鬼差的話,眼瞳之中的勾玉圖案不斷旋轉變化,但沒有神力支撐,瞳術無法施展。


    鬼差俯下身,好奇地打量著他的三隻眼睛,說道:“你有眼疾,隻可惜我生前隻是個骨科醫生,看不了眼睛的病,不然一定能好好幫你治一治。”


    “我準備好了。”


    他說著,從箱子裏取出一雙白手套戴上,拿著刀,來到骨台後麵,“首先從腦袋開始吧,這裏剔骨聽得最為真切。”


    劇痛傳來。


    月讀聽到刀子在頭蓋骨上刮過的聲音,他強撐著雙眼,死死看著陰沉灰暗的天空。


    這裏是地獄,天上沒有半點光亮。


    不知過了多久。


    漆黑的天穹之中,忽然出現一輪圓月。


    月光傾灑,斜斜地照在骨台之上。


    月讀的三隻眼睛裏,投射出圓月的影子。


    他先是一愣,而後從嗓子裏,猛地發出野獸一樣的怒吼。


    吼聲憤怒至極,悲痛至極,不斷在地獄裏回蕩。


    ……


    高天原,伊勢神宮。


    因為喝多了酒,躺在床榻上呼呼大睡的須佐之男忽然睜眼,身下床榻炸裂,他化作一道虹光,飛進主殿。


    大殿之中。


    天照大禦神怔怔地看著身前的八尺鏡。


    鏡子裏有個人,睜著的三隻眼睛裏,都在往外流血。


    “大姐,月讀他……”須佐之男眼神之中滿是震驚和無法理解。


    月讀沒有回應弟弟的呼喚,隻是怔怔的看著鏡中之人,眼睜睜地看著那道影子,在痛苦中不斷扭曲。


    她伸出手,撫摸著月讀痛苦的臉,心中滿是悲痛和憤怒。


    過得許久,這位高天原之主,用衣袖擦去鏡中那張熟悉的臉。


    不過,將一尊神靈的存在抹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的衣袖拂過八尺鏡後,染上了血,催動神力也無法將其祛除。


    天照大禦神歎了口氣,起身來到大殿之外。


    一輪明月高懸天穹。


    隻不過,隨著八尺鏡中的那張臉被抹去,天上的明月表麵,出現無數道裂紋。


    明月裂開,化作無數石塊,從天穹墜落。


    這些石塊和空氣摩擦,在極致的高溫中燃燒,拖拽著長長的尾焰,呼嘯著砸向高天原。


    轟隆隆!


    碰撞之聲如雷鳴,不斷在四麵八方響起,整個大地都在顫動。


    無數妖怪,無數鬼魅,無數神明被驚醒,抱頭鼠竄。


    一塊山川一樣的巨石向伊勢神宮飛來。


    大天狗飛身而上,在一瞬間拔刀收刀,刀光閃過,巨石一分為二,擦著伊勢神宮飛過。


    大天狗落地後,轉身看向天照大禦神,眼神之中滿是凝重。


    天照大禦神看著還在不斷墜落的月亮石塊,說道:“有人奪了月讀的神格,並且將他的五件神器剝奪,月讀失敗了。”


    哢嚓。


    趕出來的須佐之男捏緊雙拳,骨骼哢嚓作響。


    天照大禦神攤開手,一道光華閃過。


    大天狗死死瞪著懸浮在麵前的神格,強忍著將其一口吞下的欲望,看向天照,“大禦神,這是……”


    “我封你為神,統禦萬妖。”


    大天狗全身顫抖,猛地跪在地上,“謝大禦神敕封!”


    仿佛生怕對方反悔一樣,大天狗還未起身,就往前一撲,張開大口,將這枚神格吞下。


    天照大禦神看向神宮下方的高天原,問道:“還在等什麽?”


    話音落下,密密麻麻的影子,從四麵八方飛來,將整個伊勢神宮圍的水泄不通。


    天照大禦神看向其中一隻女鬼,丟出一枚神格,說道:“百目鬼,我封你為神,統領百鬼。”


    百目鬼閃電般飛出,一口將神格吞下,神力爆發,臉上、脖子上、手臂上……全身各處,一顆顆眼珠子噗噗噗的冒了出來。


    “玉藻前,我封你為神……”


    “八岐,我封你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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