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教授,謝謝您和老師們的挽留。”


    “可我已經決定了,家裏也支持。”


    京都大學曆史係,主任辦公室。


    一名女生,微微咬著唇,語氣堅定。


    已經六十餘歲,頭發半白的董學民起身,皺眉道:“小趙,你已經大四了,明年就能畢業,為什麽要忽然退學?”


    趙靜猶豫片刻,迎著係主任的目光,“因為我覺的……學曆史沒用。”


    說完,她呼出一口氣,如釋重負的感覺。


    董學民一愣,“怎麽會沒用呢?我們研究曆史,就是研究我們的文化,傳承,也能從曆史中,學到……”


    “我知道。”趙靜忽然打斷他的話,這名每次考試都拿第一的係花,老師們眼中的乖乖女,破天荒的頂撞了老師。


    她倔強地搖頭,“可是,這又有什麽用呢?”


    “我知道從三皇五帝到大清的每一帝王的名字,我知道每個朝代疆域的變遷,我研究過那些古人吃什麽,穿什麽,但這有什麽用啊?”


    “能多殺一隻妖獸嗎?”


    “能多救活一名戰士嗎?”


    “我弟弟已經參軍去前線了,而我卻還在學校裏,守著這些故紙堆,研究朱元璋到底埋在哪裏!”


    董學民微怔,“你的弟弟不是在念物理係嗎?”


    趙靜看著窗外,“他五天前,退學參軍了。”


    她下意識的,握緊了拳,眼眶微微泛著紅。


    “我不希望有一天,妖獸都殺到京都城了,我還像個廢物一樣,捧著那些沒用的史書,躲在牆角瑟瑟發抖。”


    董學民愣怔片刻,下意識的搖頭,“不,你不是廢物,我們研究曆史的……”


    “知道我來自哪裏嗎?”


    向來溫婉的女生,再次打斷董學民的話。


    也不等對方回答,趙靜微微顫抖的嘴唇輕啟:“同川。”


    董學民身體僵住。


    同川城在西北。


    正好位於西北第六防線。


    十三天前,西北第六防線崩碎,同川城首當其衝。


    軍部的簡報上,隻有一句話:


    “同川城破,一百二十萬同胞,淪為妖獸血食。”


    趙靜喃喃道:“那是生我養我的城,那是我的家鄉。”


    “那裏,有數千萬人在逃難,我隻想回去,幫一幫他們,哪怕隻是,多救一個人……”


    趙靜將退學申請書放在桌上,“我弟弟是第一批支援西北的誌願兵。”


    她轉身,走出向門口,目光變得堅毅,“我會是第二批。”


    趙靜回到宿舍,脫下素白色長裙,換上大一軍訓時穿的迷彩服,對著鏡子,將齊腰的長發剪掉,挽起短發,提上行李箱包,走出了這間住了三年的宿舍。


    外麵,陽光刺眼。


    下課的鈴聲響起。


    有學生,從前麵的教學樓裏出來。


    他們抱著書,背著包,三三兩兩,說說笑笑,迎麵走來。


    “晚上去第三食堂吃吧,我好久沒吃那邊的小炒肉了。”


    “老幺,去圖書館給爸爸占個座。”


    “北二門那邊開了家咖啡店,今天試營業打六折,集美們要約嗎?”


    一道道聲音,鑽到趙靜耳中。


    就在十三天前,她還和這些在象牙塔中的同學一樣,無憂無慮。


    然後,便是西北第六防線崩碎的消息傳來。


    西北十城淪陷,三百萬平方公裏土地成為焦土。


    那是生她養她的故土。


    趙靜逆著人群,腳步匆匆。


    穿過第二教學樓,再繞過未名湖,便是綜合樓,那裏設有誌願兵的臨時招募點。


    “同學!”


    忽然有人在喊。


    趙靜轉頭,見到五六個人,正衝她走來。


    這些人都穿著鎮北軍的製服,卻沒有軍銜,隻是在左胸處,以金線繡著一隻活靈活現的狼頭。


    “知道曆史係的辦公樓在哪嗎?”


    問她話的,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臉上一條刀疤,看著有些猙獰。


    “穿過這片湖,在路口左拐,第三棟樓,曆史係的辦公室在第五層。”趙靜心中疑惑,曆史係從來都是無人問津的,怎麽會有軍方的人找來。


    “謝謝同學。”


    那中年男人道了謝,和其餘幾人轉身離開。


    一邊走,一邊有說話聲傳來。


    “真是蛋疼,我們貪狼居然淪落到給一群書呆子當保姆。”


    “隊長是在記仇吧?”


    “也怨不得隊長,當初是我們和他唱反調的,沒想到,隊長是真牛皮。”


    “是啊,埋骨地要塞一戰的錄像,看的我頭皮發麻。”


    “也不知隊長返祖的是哪位陰神,居然能調動兩萬古秦陰兵。”


    “莫不是閻王爺吧?”


    “有可能。”


    “有小道消息說,隊長去了一趟西北。”


    “不會吧,西北防線已經崩了,百萬妖軍入境,再加上好幾尊妖皇,哪怕是那十萬陰兵,也不夠給那些畜生塞牙縫。”


    “誰知道呢……”


    “別嗶嗶了,趕緊去找人。”


    這些人漸漸走遠,聲音也越來越小。


    “西北,妖皇……”趙靜口中呢喃,“陰兵,又是什麽?”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她來到綜合樓的誌願兵招募點。


    大廳裏擠滿了人。


    她填了報名表交了上去。


    期間,不斷有人被叫進裏麵的辦公室,沒多久就垂頭喪氣的出來。


    過了快一個小時,門開了,一名士兵拿著名冊,問道:“誰是曆史係的趙靜?”


    趙靜起身,“是我。”


    那士兵衝她招招手,“進來。”


    趙靜心中忐忑,走進辦公室,隻見一名軍官坐在椅子上,他身前的桌上,是一堆厚厚的申請表。


    見人進來,軍官直接道,“謝謝你對西北的支持,不過很可惜,你沒能通過審核。”


    他起身,伸出了手。


    趙靜腦海裏就像是閃過一道驚雷,“沒,沒通過審核?”


    她從未想過會出現這種情況。


    那軍官有些尷尬的收回手,解釋道:“半個小時之前,我們接到了軍部的通告。”


    “西北的戰局出現了反轉,軍方正在組織軍隊反攻,如果你是二階返祖者,倒是可以成為誌願兵,可……”


    那軍官微微一笑,“這終究是好事,不是嗎?”


    反攻,反攻……


    這兩個字,不斷在趙靜腦海裏出現。


    西北不是淪陷了嗎?


    一百三十萬西北軍,不是陣亡超過八成了嗎?


    麵對百萬妖族大軍,還有數尊妖皇,怎麽反攻?


    他渾渾噩噩的,剛走出綜合樓。


    一陣急促的刹車聲響起。


    就見十多輛掛著軍用牌照的車,停在她身前。


    運兵車的車門打開,數十名荷槍實彈的士兵跳下車,將趙靜圍了起來。


    一名留著寸頭的軍人走過來,看了看平板電腦上的照片,又看了看趙靜,“你是京都大學曆史係大三的趙靜?”


    趙靜一愣,心中慌亂,“我,我已經提交了退學申請書。”


    “那就是你了,趙同學,正式通知你,你已被鎮北軍臨時征調,在完成任務前,你將被限製與外界的一切聯係。”


    半個小時之後。


    京都城外,太興機場。


    身下的座椅,傳來劇烈顛簸。


    趙靜看著舷窗外緩緩離開的地麵,神情恍惚。


    坐在趙靜對麵的軍官拿起了無線對講機,“情況怎麽樣了?”


    “六百公裏範圍內的空域已經清空。”


    “護航編隊沒有發現異常。”


    軍人放下對講機,提醒道,“睡一覺吧,到了崖山,可能就沒多少時間給你休息了。”


    趙靜看著他胸前繡著的那隻狼頭,“我到底是去做什麽?”


    軍人想了想,而後意味深長道:“找到那二十萬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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