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杜春跟著杜雪巧來到子裏,將門一關,急切道:“姐,要不咱們離開京城吧?”


    杜雪巧原本正有此意,指著床上擺著收拾好最後等著放上馬車的東西,“姐正要和你說這事,明日一早咱們就出城,先到外麵避上一段時日再回來。”


    “不是避上一段時日,是今後都不回來了,姐,你忘了福生哥,咱們以後都不見他了好不了?”


    杜春雙眼赤紅,想到今日跟在皇上身後,突然就變得高不可攀的福生哥,還有皇上向他問話時,雖然看似溫和,可骨子裏透出的尊貴和睥睨,都讓他不由自主地感到卑微,好似自己就是人家父子麵前的一條可憐爬蟲。


    他不敢想像姐姐若是嫁給福生哥,就要每日都麵對這樣的生活,姐姐真會快樂嗎?


    當初若不是福生哥向他保證,不管發生何事都會真心愛護姐姐,他也不會認可他,更不會有意無意地推波助瀾。


    但福生哥不是福生哥,他又拿什麽保證姐姐的幸福?


    杜雪巧的猶如被刺了般哆嗦,她一直認為弟弟小,懂的也不多,可就是這樣的弟弟,也看出她和燕福生之間的差距,她又糾結什麽?


    寶藏也給了燕福生,燕福生如今正忙著跟他三哥爭權奪勢,肯定是顧不上她,就算她真離開又有誰會阻止?


    而不願離開,也隻是她心中最後一點期待吧,期待燕福生待她終是不同。


    罷了,既然春兒都看出他們之間的天差地別,她又何苦糾結著不放手?離開不過是早晚的事,趁著這次機會,就離開吧!


    從杜春五歲開始就是一個人睡的,而這一晚,姐弟相擁而眠,說的都是未來生活的期待和美好。


    鋪子開的時日不多,賺的卻是不少,手上原本剩的銀子也不少,省著點用姐弟倆衣食無憂地過一輩子都不愁,唯一讓杜雪巧不甘的就是,若真跟杜春隱姓埋名地離開,今後杜春這一輩子都不可能走上仕途。


    杜春卻不以為然,“姐,春兒就是個鄉孩子,這些日子被拘的好不習慣,等咱們找個窮山僻壤的買間房,再買幾畝地,都租出去,當個地主老爺,每日都不用煩惱那些人的彎彎心思,豈不快活?”


    杜雪巧笑著在杜春的小臉蛋上拍,“瞧你說的,還地主老爺,我看你就是不愛讀書,這回可要如你的願了。”


    杜春‘嘿嘿’地笑,“被姐姐瞧出來了。”


    這一夜姐弟倆心裏都裝著事,臉上卻都帶著笑,為他們未來的美好而規劃,卻不知這一夜,在京城幾處同樣是個不眠之夜。


    皇宮,禦書房內,皇上背對著燕福生負手而立,“福生,你真想好了嗎?若是想好了,再無後悔的機會了。”


    燕福生挺拔如鬆,麵容堅毅:“知子莫若父,兒臣何時後悔過?從前沒有,今後也不會有。”


    皇上點頭,回身,將手掌放在燕福生的肩頭,“既是如此,朕就給你一道手諭,隻你母妃那裏還要你自己去說,父皇……可裝作不知。”


    燕福生輕笑:“父皇還是怕母妃怕的緊呢。”


    皇上佯怒道:“有臉說朕?你還不是一樣?為個女子連江山都想不要了,也罷,如今父皇身子骨還算硬朗,你且與她再快活幾年,待哪日父皇風燭殘年、再管不了事了,你再回來也好,那些人有父皇給你看著,也不怕他們翻出什麽浪花。切莫忘了,你才是朕和你母妃最珍愛的兒子,不要讓父皇母妃為你擔心。”


    燕福生動容道:“兒臣不孝,讓你皇憂心了。”


    皇上‘哈哈’大笑道:“既然知道自己不孝,往後可要多在父皇跟前盡孝才是,還有你的那個小女人,父皇還沒見過呢,待離京時帶過來讓父皇看看,往後哪日父皇的皇位坐膩了,還等著你帶著她回來在父皇和你母妃麵前盡孝,到時你可不能再推諉了。”


    燕福生點頭,“兒臣明日就悄悄接她進宮給父皇瞧瞧,母妃那裏還要父皇先瞞著才是,待日後和她名分已定,無論母妃如何責罰,福生都一力承擔。”


    “父皇省得,你母妃那裏朕就說你代朕巡查天,她也不會為難於你,沒誰比朕更了解你母妃那人,隻要不是傷害到你,她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不會把你的小女人吃了。顧家那邊你也不用多想,自古以來,隻有帝王家挑人,還沒有等著被人挑的理兒。不過,你可不要玩的流連忘返,將和父皇的約定給忘到腦後。”


    燕福生深深一禮,“父皇放心,兒臣定不負父皇期待。”


    皇上擺擺手,“你還是快就瞧瞧你那個心愛的那丫頭吧,朕可是剛得了信,今日你三皇兄被南琴抽了一鞭子,她又剛好在場,為躲你三皇兄的報複,那丫頭正收拾了東西準備跑路呢,可別等人跑了你再後悔。”


    燕福生‘嘿嘿’笑道:“兒臣這就去收拾準備,明日就不來與父皇辭行了。”


    皇上擺擺手,“去吧,把桌上的手諭別忘了帶。”


    燕福生拿起手諭,塞入衣袖之中,退著出了門,有太監將門關好,燕福生加快腳步朝著自己的宮殿跑去。


    想到袖內藏著的手諭,那便是屬於他和杜雪巧的幸福,隻要生米煮成熟飯,再帶著杜雪巧滿天地晃一圈,讓人都知道這個五皇子妃的大名,到時就算再有人反對也要顧著皇家的麵子了。


    而他的母妃,就算一心想要他娶姨母家的表妹,但比起自家生的兒子,她又怎麽會寧願一兩年不見兒子,也要別著兒子娶個不喜歡的女人?


    母妃是幸福的,她有父皇的珍愛,既然如此,她也一定會原諒做兒子的為了珍愛的女子舍棄一些無關緊要的吧?


    何況,他已悄悄向皇母妃透露過關於杜雪巧的寶藏圖一事,有了這份寶藏做嫁妝,杜雪巧在母妃心裏的重要程度可就不是顧家可比的了。


    可以想見他們的前路一片光明,果然,有爹疼、有娘愛的孩子才是最幸福的孩子。


    三皇子府,酒醒的洛正德手上拿著一隻做工精良的馬鞭,眼中的恨意如烈火熊熊,臉上鞭傷由左邊額頭一直斜到右邊嘴角,雖已被包上,可那樣深刻的一鞭,就算請來的神醫一再保證不會留疤痕,他又如何能消了心頭之火?


    萬一?哪怕隻是萬一的機會,他也無法承受因這道傷疤而與皇位失之交臂的疼,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他豈能放過?


    酒醉之後,他記不清那個揮著鞭子抽人的少女的模樣,可這把鞭子不就是最好的證明?相信,就算是栽贓,也不會有人選擇將髒水往顧府的嬌嬌女身上潑吧。


    至於那個間接害自己毀容的杜雪巧,他不急,真的不急,一個捏在手心裏隨便他欲生便生、欲死便死的人,他又何必急於一時?


    待收拾了顧南琴,毀了顧府,將老五的一大助力除去,他再慢慢收拾那個賤丫頭,到那時老五也護不住她吧。


    房門被輕輕敲響,洛正德壓著怒火道了個:“進來!”


    感受到房內的壓抑,來人不由得更小心謹慎了,“回殿,剛得到回報,杜雪巧自回府後就收拾行裝,看意思是要逃出京城。”


    洛正德‘啪’的一聲,將手上的鞭子拍在桌上,因不敢遷動臉上傷口,強忍著臉部肌肉的扭曲,“想逃?哼,看她往哪裏逃,吩咐去,讓人在各城門前守著,一旦看到杜雪巧出城,將人攔,立馬回來稟報。”


    來人應了聲,退出房門,洛正德手指用力,硬生生將鞭子折斷,“杜雪巧,本殿原本還沒想這麽快動你,都是你自找的,老五還在宮裏,看還有誰救得了你和你的弟弟!”


    顧府,顧南琴將目睹了她將洛正德毀容的丫頭活活紮死,讓人用一卷席子卷了出去,丟到亂葬崗,這樣一來,除了那名暗衛和杜雪巧之外誰也不會知道是她動的手。


    至於三皇子那裏,雖然一鞭子抽的狠了,宮裏的好傷藥不少,傷是會有,毀容倒也未必,與其和她這個家世背景雄厚的顧家姑娘過不去,他應該會把所有的錯都歸於杜雪巧身上吧?


    大不了她先以顧府的勢力與他虛與委蛇,隻要那暗衛將杜雪巧控製住,洛正德一旦將杜雪巧捏死,應該不會立馬來對付她。


    待承安表哥得了勢,當了皇上,就算洛正德想和自己過不去,也要看看她的身份了。


    她可是別人心目中五皇子妃的最佳人選,無論是皇貴妃姨母,還是皇上姨父都對自己寵愛有嘉,不管是誰都奪不去她五皇子妃的位置,等承安表哥當了皇上,她就是母儀天的國母,到時一個小小的洛正德她還真不放在眼裏。


    可想是這樣想的,心裏總是不安,萬一洛正德這一次非要報複她,她顧家再尊貴也就是皇家的一個奴才,與親兒子比起來,皇上會如何發落還真不好說。


    她得去見承安表哥,讓承安表哥為她出出主意,總不能就這樣等著洛正德的報複吧。


    對,天一亮就進宮,借著見姨母的借口跟承安表哥見一麵,到時有什麽事也好讓承安表哥給她出出主意。


    一群小麻雀站在顧南琴窗外的梅樹上,紅梅開的正豔,窗內的顧南琴獨自在房裏走來走去,卻沒看到杜雪巧所說的好戲,小麻雀們無聊地嘰嘰喳喳,也不知好戲什麽時候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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