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灶房,杜雪巧打算做個鹹肉燜飯,這幾日早飯都是杜春做的,晚上的飯也是倆娃去族長家混的,連吃帶拿,怕族長家早就不滿,既然家裏也不缺那些吃的,還是自個兒學著做吧,待往後搬離了杜村還是請個廚娘來家裏最好。


    鹹肉燜飯還是很好做的,將米淘好,與切好的肉丁一同鍋,再加入適當的調料,隻等把飯燜熟就可以吃了。


    杜雪巧就坐在灶邊看著火,可等飯肉都酥爛香軟了,倆娃還是沒回來。


    隻好出去找,往常這時候燕福生都會帶著杜春去族長家等吃飯,杜雪巧便直奔族長家去。


    剛到門口,就看到站在院門口和幾個人說話的族長夫人,杜雪巧帶著笑向族長夫人走去,正要開口問起杜春和燕福生,族長夫人卻像見了鬼似的把院門一關,“雪巧,我家今兒吃過飯了。”


    杜雪巧黑線,不過就是吃了你家幾頓飯,至於嚇的跟見討債鬼似的?也不算算在自己家裏撈了多少好處。


    還有那幾人向自己投來的鄙視目光,顯然族長夫人之前沒少在這些人麵前詆毀自己一家。


    心知此時還不是得罪族長家的時候,可心裏被各種算計的怒火還是無法平息,何況她如今手裏有了銀子,腰杆也硬了,紫蘭花都收光了,大不了偷偷搬家唄。


    杜氏雖然也稱得上一族,跟那些士家大族根本就沒法比,她真搬走了,誰還能掘地三尺地把她挖出來?何必還在這裏住著等人算計。


    於是,杜雪巧笑道:“族長伯娘,雪巧是來找春兒和福生回去吃飯的,這幾日給你家添了不少麻煩,雪巧在這裏先謝過族長伯娘了。”


    族長夫人聽杜雪巧話說的柔軟,她的語氣倒硬氣了,“謝倒不必,不過你要知道,我家也不富裕,吃一頓兩頓倒也無妨,可也不能看我們心善就總賴在我家吃啊,我也是眼看家裏要揭不開鍋了,心裏急的,再說你家雖窮,也得要骨氣,不能總像要飯的似的賴別人家不是?別沒被別人看輕了,自個兒先把自個兒看輕了。”


    杜雪巧點頭稱是,“雪巧曉得,雖然族長伯伯心善,說過雪巧有難隨時可以找他,雪巧卻不能不識好歹把這話當真,族長伯伯肯幫雪巧養兩匹馬,雪巧已是感激不盡,哪裏還敢奢望族長伯伯更多,左右雪巧家如今也養了頭牛,養一頭是養,養一群也是養,不過幾把草的事,不如族長伯娘和族長伯伯說說,那兩匹馬就不勞族長伯伯費心費力,雪巧這就牽回去。”


    族長夫人一聽,當時臉色就變了,雖說當時說的是替杜雪巧養兩匹馬,可誰都知道這兩匹馬送到族長家裏還想往回要?那就是族長家的了。


    可被杜雪巧當著這許多人的麵上把話說開,族長夫人再不願也不能把那話說出來,隻能瞪著杜雪巧氣的說不出話,總不能說那馬進了我家就是我家的,不給你牽吧?


    杜雪巧喜滋滋地上前一步,力度適中地將族長夫人推開,徑直走向旁邊拴著的小紅小棕。


    一見杜雪巧過來,兩匹馬好不熱情,‘姐姐’‘姐姐’‘回家’‘回家’地亂叫一氣,聽在別人耳中卻是一聲聲馬嘶。


    杜雪巧這邊解著馬韁繩,族長夫人也回過神,不管怎樣都不能讓杜雪巧把馬牽回去,她可聽說了,這兩匹馬跟別人家幾兩銀子一匹的馬不一樣,賣到外麵少說也要百兩銀子一匹。


    這不,當家的正跟人議價,說不得哪天就要來牽馬,若是此時讓杜雪巧把馬牽走了,到時她家拿什麽給人?


    一把抓住杜雪巧的右臂,“不行,你不能把馬牽走。”


    杜雪巧好笑地睨著她,“族長伯娘,你這話是咋個理?我家的馬,我為啥不能牽走?”


    族長夫人自知理虧,幹脆不說話就是抓著杜雪巧的手臂,還不停地朝出來看熱鬧的倆兒媳使眼色。


    族長家的兒媳也是通透人,小跑著就去找她們家公爹去了。


    杜雪巧輕輕一甩,就將族長夫人甩到一邊,還要當心別弄傷她,就她這兩把力氣攔得住自己嗎?反正她是鐵了心要把小紅小棕帶走。


    族長夫人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眼見杜雪巧將馬牽出自家,族長夫人怒吼道:“搶馬啦,快來人啊。”


    之前那些看熱鬧的都知道這馬原本就應該是杜雪巧家的,可到了這時候又怕族長夫人秋後算賬,再理虧也得攔著杜雪巧,七嘴八舌說起杜雪巧的不是。


    杜雪巧嫣然一笑,“諸位叔伯嬸子,你們這是要幹啥?我不過是要牽回自家的馬,還有錯了不成?”


    被杜雪巧笑的臉上又紅又白的人,都在杜雪巧的注視低頭,很多人心裏都想著:左右這麽多人,誰願意出這風頭?族長家再不地道,還能一個個都遷怒了?


    可總有那麽幾個為了討好族長連臉皮都不要的,兩個粗壯的漢子攔在杜雪巧麵前,“有話你去和族長說,反正今天是不能讓你把馬牽走。”


    杜雪巧認得這兩人就是族長的旁枝兄弟,當初來家裏奪田產的就有他們,‘嗤’地一笑,“那我若是非要把馬牽走呢?”


    一名粗壯漢子橫著眼,“別看你是姑娘家,照削不誤。”


    杜雪巧冷哼,“誰削誰還說不準呢。”


    一名粗壯漢子伸手來抓杜雪巧牽著韁繩的手,杜雪巧怒:這就是同族親人?姑娘家的手豈是男子隨便能抓的?不給他們點教訓心頭這口氣也平不了。


    這欺負人還得怎麽欺負啊?何況,既然當初被逼急了敢拿菜刀砍人,杜雪巧骨子裏也不是那麽懦弱,隻不過從前未經世事容易輕信他人,被人利用。


    抬腿照著這人肚子踹了一腳,力氣還不敢用大了,就隻一成的勁就讓這膀大腰圓的漢子倒著了出去五、六米,落在地上哼唧半天爬不起來。


    見識了杜雪巧這一腳後,之前還想跟她乍乍翅的人都消停了,當杜雪巧冰冷嘲諷的目光掃過之處,一個個都蔫頭耷腦的不敢與她對視,生怕一個就輪到自己,和一個孤女動手,不管輸贏總是會落人話柄。


    隻一腳,杜雪巧就將所有人都鎮服了,就是之前還不依不饒的族長夫人也嚇傻了。


    別看杜雪巧曾經拿著菜刀砍過人,可總也沒想過杜雪巧敢跟族長家撕破臉,不然當初為何願意讓族長把兩匹馬牽走?還當她是個膽小明事的,原來卻是藏了爪牙的猛虎。


    杜雪巧輕鬆地將馬牽出族長家,聽到一聲牛吼,大黃一向欠扁的語氣還是那麽欠扁,“喲,母老虎發威了?”


    杜雪巧冷冷地一個眼刀甩過去,大黃頓時耷拉著腦袋蔫了,完全被杜雪巧餘怒中的氣勢給震住了。


    甩完冷刀子,杜雪巧才看到那個傳說中還不錯的放牛人,二十左右的年紀,模樣不說多英挺,人清清爽爽的看著還算舒心,這些日子牛能平安無事地每晚回到自個兒家,還得虧了他的功勞。


    隻是,那年輕人為啥一臉委屈呢?


    再看看兩隻牛眼都要歪到耳丫子,就是不敢跟自己對視的大黃,杜雪巧悟了,都是大黃惹的禍,人家小夥子是誤會她冷刀子是甩給他的了。


    想解釋又怕弱了氣勢,再說也沒什麽好解釋的,杜雪巧牽著小紅小棕轉身回家。


    冷嘯玉牽著牛,跟在杜雪巧身後,心裏想的都是:這主子脾氣不咋好,得好好侍候著才行。


    大黃也看出主人心情不好,怕她牽怒,雖然朝廷有法令,不允許私自宰殺耕牛,可照這姑娘的脾氣,得罪狠了把自己弄哪山崖往一扔,就說是它自個兒掉崖了,誰還能把這當成案子辦了?


    為了小命著想,得哄啊。


    說起來,大黃牛也是犯賤的主兒,好吃好喝供著不行,非得給點顏色才乖。


    一路上不時‘哞哞’兩聲,可是把它看到聽到的事都跟杜雪巧招了一遍,越聽杜雪巧心裏越狐疑,難怪燕福生這麽信任這家夥,原來還有這麽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主人,大黃和你說哦,這個人叫冷嘯玉,你可不能被他外表給騙了,從進村第一天就跟你家春兒媳婦眉來眼去,偷偷摸摸小聲說的話,連大黃都背著,大黃還見著他給春兒媳婦銀子呢,主人,我還和你說哦……”


    從來不知道大黃還有這麽嘴碎的時候,杜雪巧的臉越聽越黑,聽到最後牙咬的‘咯蹦’響,就差把拳頭招呼到冷嘯玉臉上,可忍了又忍之後,杜雪巧又平靜了。


    燕福生都跟她說過對春兒沒那意思,她不都答應的好好的嗎?如今福生自己找到中意的人了,她氣個什麽勁呢?


    唉,若是福生真跟這個冷嘯玉看對眼了,搬家時就讓福生跟著冷嘯玉一家算了,她也就不必擔心福生跟五皇子有關係,再整日的提心吊膽了。


    至於大黃說冷嘯玉給燕福生銀子的事,杜雪巧想:八成是每天給的那四十文牛租子,這蠢不懂才會亂說。


    冷嘯玉被杜雪巧忽而氣惱,忽而又釋然的樣子嚇的心肝亂顫,心想:這主子不是有毛病吧?回可要記得有事沒事少往跟前湊的好。


    大黃招了又招,直到無招可招時,累的嘴丫子冒白沫也沒見著杜雪巧露一個滿意的笑容,一顆牛心好不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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