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初上雲梢。


    太陰過雲梭掠過半空,忽而一停。


    六角四目的猙獰鬼臉從月梭中躍出來,兩對燈籠大的碧綠瞳孔瞪向遠處。


    視野所及,正有一道如龍騰舞,泛著陣陣玄墨鋒芒,朝西南方向疾行的劍光。


    “主上,就在那!”


    究摩多喳喳一笑,欣喜叫道。


    方休顯出身影,遙遙望去一眼,立時分辨出,那是龍吼的劍光。


    “做的不錯。”


    “多謝主上賞賜!”


    究摩多興奮地接過方休隨手丟來的一縷真氣,這次他學聰明,吞下口去後,直接化為法力滋潤神魂,一點湯水都不留。


    才放心回轉四魔鐧內。


    “你這家夥,不講規矩呀?”


    極樂惡羅陰惻惻道。


    “什麽規矩?”


    究摩多看著圍上來的三位,心中惴惴不安。


    櫻帝刹道:“什麽規矩?自然是一個出力,四個享福。”


    花荼利接話道:“我們四個殘魂寄托於此,同生共死,不分彼此。你卻為一己私欲,壞了我們四個的感情,這要如何容你?”


    “容不了,容不了。”


    極樂惡羅下了定語。


    話音一落,三位便一擁而上,從究摩多的神魂上硬生生撕扯下來一塊,化作法力哺育自身。


    “香啊!”


    ……


    方休催動月梭及近,很快便看見,龍吼劍光內依稀有兩道曼妙身影。


    玉襄兒自然在其中。


    另一道身影,卻並非蘇環。


    “是二姐姐?”


    胡小桑亦在月梭中,望著那道極為熟悉,卻又身懷陌生氣息的身影,一時有些不敢相認。


    妖族修行,天生對氣息最是敏感。


    麵容能更易,身軀能變換,可氣息卻不好喬裝。


    胡小桑遲疑片刻,終是咬牙道:“觀主,先留住她!”


    “你躲好,不要出來。”


    方休把月梭交給小狐妖,讓她藏身一旁,遠遠避開。


    若是此時蘇環在,估摸著還有的談。


    可換成玉襄兒……


    方休這幾日從燕赤霞及元景玉胎處與她們接觸,也看出幾分端倪來。


    蘇環是蘇環與金沿兒,行事總還要顧忌幾分燕山大羅,對得起自己焚天一脈真傳弟子的身份。


    而玉襄兒早早覺醒宿世智慧,根本不被這一世的身份牽製。


    《玉匣百煉劍道》乃是知琢穀鎮山門的絕學,這一方世間最至高的道法,被她說私傳就私傳,半點不猶豫,哪裏有把自己當做太虛劍派弟子的意思?


    她這般一心一意效忠神門之人。


    怎會願意丟下胡二姑娘?


    方休要想留人,非要跟她做一場不同。


    夜色下,忽有風雨突如其來。


    烏雲密布,天昏地暗。


    一聲聲連綿不絕的詭異哭喊,如雨幕一般自雲中落下,竟是一隻隻張牙舞爪的夜叉小鬼!


    正是龍卷雨擊。


    隻是這些數不勝數的夜叉小鬼,一遇上如龍騰舞的劍光,還未及近,隻被其中劍意一蕩,便化作齏粉。


    “在下知琢穀玉襄兒,不知是哪位前輩當麵?”


    叮一聲擊玉脆響,玉襄兒從劍光中邁出,放聲喚道:“玉襄兒要回山門複命,不好久留,前輩若有什麽事情,還請道來。”


    她說著朝身手一擺手,龍吼劍光便盤旋若風卷,團團護住其中另一道身影。


    而撲來的夜叉小鬼,也被玉襄兒放出青墨色甌冶劍氣盡數掃開——劍氣雖是真氣,但自有一股無匹鋒銳,論起威勢來,已能與法術比肩!


    方休化作許仙相現身,淡淡道:“你要回知琢穀可以,把無厭觀的人留下。”


    “無厭觀的人?那無厭觀把我姐姐當作奴仆使喚,若非我姐姐心軟,勸我手下留情,我已經將無厭觀一應人盡數斬於劍下。”


    玉襄兒麵若寒霜,打量一眼方休,道:“我來燕京之前,便聽說有人借鬼宗之名招搖撞騙,就是你,許仙?”


    “這小妹妹生得一副好容貌,若是能不這般張牙舞爪,倒是可以親近親近。”


    離嬋臻首擱在方休肩膀上,瞥一眼玉襄兒,便湊在方休耳邊嬌笑著道。


    如墨鱗身繞於方休腰肢,一條明晃晃的勾尾,在他腿上摩擦。


    勾鬼。


    “我道為何沒人拆穿你的身份,原來是拘了一隻勾鬼。”


    卻沒想到,玉襄兒根本不吃這一套,隻冷冷笑道:“我兩年前赴折江聽潮擂時,便是從鬼宗連桐手裏奪得擂首。他雖不成器,卻是陳宗主關門弟子。


    “不必演戲了,連桐私下裏說過,若非兩界山之人從來不入燕京,他早已來拿你問罪。”


    知琢穀與兩界山同為列名八碑的天宗,又都是隱世道門傳承,想來常有走動,方休眼看是騙不住玉襄兒,正要收回離嬋。


    卻聽小勾兒哼一聲,不屑道:“什麽鬼宗,也配拿來與我說較?我在世之時,兩界山不過是我後院花池。”


    玉襄兒聽得臉色一冷,慍怒道:“一隻勾妖,已成鬼身,還敢在人境叫囂?”


    她話音未落,已經伸手一指。


    盤繞身遭的甌冶劍氣立時抽出一縷,如劍射來。


    “乖乖回去。”


    方休拍拍小勾兒的腦袋,將她收回六獄鼎,便伸起手,也還去一指。


    慘白色劍光直刺而出。


    阿鼻元陰劍光!


    劍氣雖然淩厲,可神光所屬,亦是法術中最重鋒芒的一類。


    慘白色劍光一個擰動,便將青墨色劍氣絞散,雖也被拚去幾成法力,但後勁仍足,繼續斬向玉襄兒。


    “劍光?”


    玉襄兒仿佛看見好玩的事物,嗤笑一聲道:“腐草熒光,也敢與皓月爭輝?”


    她一拍背上玉匣。


    嗖——


    一道耀眼劍光從匣中射出,直上九霄。


    劍氣縱橫間,直接將龍卷雨擊喚來的烏雲蕩開,夜幕便是一亮。


    明月傾瀉,銀漢燦爛。


    更映得那劍光璀璨奪目,晃得人眼睛刺疼,仿佛隻是看一眼,便要被其中劍意刺中。


    龍吼仍舊盤繞。


    這卻也不是龜文。


    玉襄兒從玉匣煉出的,不止兩劍!


    那耀眼劍光是何等迅疾,從九天落下,繞著阿鼻元陰劍光一卷,正斬在劍光末尾最薄弱之處,直接將之斬斷,崩散成法力四散。


    方休麵色一沉。


    這位明麵上的天宗真傳,雖不過內相境界,還未開始煉丹,與當日鬼柳君是一般水準。


    但她背負的百煉玉匣,卻是一件已在知琢穀傳承千年的正宗法寶。


    方休這幾日已通過元景玉胎之口,打探出這件法寶的用處。


    《玉匣百煉劍道》的丹相,是一隻玉匣。


    而玉襄兒雖還未煉成金丹,卻可以借法寶百煉玉匣,以劍氣相合,當作自己的金丹玉匣來催使。


    這件法寶,幾乎可以看做是玉襄兒的外丹……


    身外金丹!


    換言之。


    玉襄兒此時便是一位金丹高功。


    還是一劍破萬法,最擅殺伐之道的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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