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永定門外。


    方休遠遠看著那道碧焰遁光落入城中,回過頭來,繼續施粥。


    施粥鋪是胡小桑的主意,原本還打算跟方屏米行中借幾個人手,沒想到悟真大師也正在城外救濟流民。


    廣林寺有人,無厭觀有錢。


    一拍即合,這施粥鋪便支起來。


    另一邊,碧焰遁光直去草馬市,落在燕赤霞的僻靜宅院內。


    蘇環現出身影,先恭敬行一禮,隨即將銅壺奉上:“燕前輩,翠湖煞已經取來了。”


    翠湖煞是燕山大羅秘藏,有長老日夜守護,除非正要采攝焰種修行的焚天一脈弟子,否則別說接近煞井,便是煞井在何處都尋不得。


    而整個焚天一脈,也隻有寧采臣與蘇環,正在這節骨眼上。


    寧采臣一去,此事便隻有蘇環能辦。


    即便如此,要將翠湖煞采攝之後,再從燕山帶出來,也是一個不小難題。


    幸而方休有能容山海的元熾壺。


    蘇環答應竊取煞氣後,方休便將元熾壺給燕赤霞轉交。


    燕赤霞確認其中已裝滿翠湖煞後,小心收起,點頭道:“開始吧。”


    “是!”


    蘇環欣喜一聲,便從袖中取出一遝繪好的符紙,及朱墨、白玉、赤晶等諸多奇珍異寶。


    她就著院中地麵,先以腳量丈,用朱墨勾出一幅陣圖。


    如今天下,論起陣法,都提術門三七山之名。


    那日啞奴在傻仆身上布陣,以十座崇武堂的堂正之令,借來十郡武運,加持一位準武相出來。


    坤皇叔一眼便認出啞奴的三七山門人身份,便是這個緣故。


    陣法本質,是以陣圖與靈物,撬動天地之力為己所用,達到以小博大、四兩撥千斤的效用。


    這手段,與符咒之術相同。


    甚至可以說,符法便是陣法前身。


    而符咒一術,以神門最擅!


    方休通過赤帝禦令遙遙觀察。


    蘇環畫好陣圖後,便在各處關鍵位置擺下靈物,再默念法咒,以天地權柄催來靈機,用符紙封鎮在靈物上。


    不一會兒。


    蘇環放下最後一張符紙,院中氣勢忽而一變。


    靈氣盤踞陣法之上,好似活物,如龍扭動。


    蘇環深呼一口氣,恭敬拱手:“請燕前輩入陣。”


    燕赤霞得了方休命令,坦然步入陣中。


    腳才落下,陣法靈機變動,


    眼前光景一變,視野直上九天,無數白雲繚繞卷動。


    一座巍峨門戶從雲中顯現。


    “要建神壇,至少要堪比道門金丹的權柄在身。”


    蘇環的聲音從天邊遙遠處響起:“有勞燕前輩,以權柄之力,在門上刻字。”


    “什麽字?”


    “南天門!”


    燕赤霞與方休溝通一句,便抬手催出一縷赤帝火,羅織出南天門三字,印在那門戶上。


    轟!


    那門戶猛地一陣搖晃,放出耀眼清光。


    好一會兒,那清光才漸漸消退,重新顯露出一座更加高大堂皇的門戶。


    雲叢沸滾間,白玉柱撐起鬥拱,琉璃瓦支出飛簷,一道道光芒如漣漪四散。


    門匾上三個字。


    南天門!


    “成了!”


    蘇環欣喜的聲音響起:“恭請燕前輩坐鎮神壇,請留下神名!”


    燕赤霞沉吟片刻,開口道:“我以赤為名。”


    “赤天王!”


    蘇環一聲斷喝。


    南天門放出清光,在燕赤霞身上一照。


    嘭。


    燕赤霞身上竄起熊熊焰火。


    竟是赤帝權柄又上一個台階,連赤帝火都灼熱三成,衝出身軀來。


    燕赤霞細細體會,跟方休回稟後,將身一扭,從雲間跌落,退出陣法。


    院中。


    陣法各處的靈物已經黯然失色,被風一吹,便化作齏粉,與符紙燒成的灰燼一同吹散。


    而蘇環手中,靈氣凝聚作一座小巧門戶。


    依稀能見著南天門三字。


    “多謝赤天王!”


    蘇環滿臉興奮,收起南天門,畢恭畢敬行一個大禮,便催碧焰遁光離去。


    遁光一轉,掠過半個燕京城,落入禦傳宮。


    “寧師兄,幾日不見,怪想念你的。”


    蘇環笑嘻嘻,才打過招呼,便看見玉襄兒一臉沉悶神色。


    而另一邊的寧師兄卻風輕雲淡,甚至麵幾分笑意。


    她不由一愣。


    這是怎麽了?


    這幾日,方休借元景玉胎之口,與玉襄兒求教《玉匣百煉劍道》。


    金丹之前的經文,他自是一目了然,都無需再讀第二遍。


    要問玉襄兒的,皆是《玉匣百煉劍道》最高深精妙的部分。


    可玉襄兒自己才剛剛開始金丹修行,連丹坯都還未煉出,對後麵經文一知半解,根本架不住方休幾句問。


    堂堂太虛劍派真傳,卻被當世道門之人問得答不上來。


    自然臉色不大好。


    不過她畢竟出身天宗,是知琢穀年輕一輩的翹楚。


    即便是難以領會的關隘,也能說上幾句見解——料想以這姓寧的能耐,也隻能領悟一二,不會比自己好上多少。


    方休一笑,隨口回道:“蘇師姐想的是我,還是玉仙子?。”


    南天門之事,既然燕赤霞知曉,那便瞞不住寧采臣。


    蘇環之前就已跟寧采臣坦誠相告,這會兒也無需遮掩,嬉笑幾句後,直接攜著玉襄兒的手行到院邊,叫道:“寧師兄,我與妹妹說幾句女兒家的話,你可不許偷聽。”


    元景玉胎擺擺手,退到另一邊去。


    玉襄兒不放心,以龍吼設下隔絕內外的封禁,才壓低聲音問道:“沿兒姐姐,神壇?”


    蘇環不說話,隻笑著點點頭。


    “好!”


    玉襄兒長出一口氣,亦是麵露欣喜。


    另一頭,元景玉胎端坐宮殿前,正催動玉匣氣息,繼續嚐試勾連法脈。


    而方休凝成一縷的神識,已從元景玉胎身上離開,緩緩探向蘇環二女。


    玉襄兒要是不防著,方休還真懶得偷聽,可她偏來這一手,倒是把方休的興趣給引動,悄無聲息地以神識穿過龍吼劍的封禁。


    便聽玉襄兒道:“我也差不多該回知琢穀,如今神壇已經建好,便隻差……邊兒姐姐。”


    蘇環問道:“我道門境界太低,權柄不夠,在燕京苦尋多年,也未曾找到她的轉世身。你已經內相圓滿,權柄遠在我之上,可有尋到線索?”


    這次輪到玉襄兒不說話,隻笑著點點頭。


    蘇環眼睛一亮,叫道:“那便好!你我身份都有諸多不方便,若是這次能找到邊兒,就可以讓她來執掌神壇!


    “燕前輩已經在神壇留名赤天王,得此加持,邊兒即便隻是個凡人,有神壇在手,憑著神壇上的權柄,也足可與金丹爭鋒。”


    玉襄兒點點頭,猶豫片刻,又把視線一轉,望向遠處的元景玉胎。


    “或許,我們也可以給他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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