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百壇。


    這是定國公府宴席之後,鄧老四的新名號。


    隨著這個名號一起傳揚的,還有一聲令下便讓鄧百壇乖乖飲下一百壇的方休。


    這件事情倒是有一件小後續。


    隔天鄧家一個跟徐驃脾性相似的晚輩,氣勢洶洶到無厭觀來,說是要給自家四叔報仇。


    方休哪裏願意多理會,隨手拿下,便跟處置徐驃一樣,用無形索咒將他捆到門前去。


    鄧老四沒臉再來無厭觀,而來處置此事的鄧家人自覺丟臉,便借著國公府的權勢告去奉部,想給方休找些麻煩。


    卻沒想到,奉部派來陳習處置。


    陳習也幹脆,直接將無厭觀門前的一幹鄧家人,通通扣押拘捕。


    都司山林有鎮守地方之責,與衛所兵站的地位相當。


    這事情往大了說,能判謀逆。


    最後是鄧國公出麵,一直求到宮中去,頗花不少工夫,才把人給撈出來。


    自此,再無人敢來無厭觀鬧事。


    燕京百姓在多出一個笑料之餘,也不由得暗暗吃驚,無厭觀這位方觀主,又惹出好大動靜。


    而知道更多內幕之人,對青石觀一脈愈發敬畏。


    之前從奉部跟都供府傳出消息,說方休被鬼宗許仙垂青時,尚有許多人摸不著頭腦。


    這兩人除開都是道門傳人,可就再找不到半點關係。


    即便不少人知道無厭觀的來曆,明白許仙或許是為尋肉妖道人而來,也不過是感慨一句方休的機緣,便一聽一放,並未當作什麽大事。


    畢竟鬼宗之人皆在山海遠處隱世修行,從來不會跟俗世打交道。


    而這次從莫敢當處傳來的消息,可就截然不同。


    一來,許仙放話要照拂青石觀一脈,這話裏份量讓人不得不掂量。


    二來……許仙還在燕京!


    這才是至關重要的一點。


    不管許仙是為何而來燕京城,又為何停留不去。


    隻要他在燕京地界一日,就無人敢對青石觀一脈不敬。


    這件事情,尚隻在燕京最有權勢的勳貴高官間流傳,連身為青石觀觀主的張嶺,都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一號人物。


    而身為罪魁禍首的方休,全然不顧外頭情形,隻悠哉悠哉抄書。


    他倒是已經意識到,自己有些放浪形骸,不複原先謹慎。


    但這也題中應有之義。


    若方休把自己當做魔門之人,那魔解無法無天,自然隨心所欲。


    而若他把自己當做道門之人……他的自在果,喻品乃是自在。


    道門真傳一切言行,都要遵循自己所結的道果!


    不管方休如何看待自己的路數,修行都必須與心性相合,不然輕則修為停滯,難有寸進,重則……天魔真氣在身,自在果在心,這已成方休本性,也不會有重則。


    未幾日,又到十五。


    天師大駕光臨的日子。


    跟張幼魚的關係,方休是一點也不著急,就慢慢相處慢慢接近。


    他原本倒是有幾分功利心,隻是隨著自己修為增長,尤其開始煉丹修行之後,對抱上天師這根大粗腿的念頭,已經未有那般強烈——當然,能抱還是要抱。


    反倒是張幼魚提起吃麵時那天真憨純的作態,幾乎讓方休一時忘掉,她張玄機的身份。


    誰能想到,堂堂天師還有這樣一般麵容?


    捉弄張幼魚,已經成為他每個月最享受的事情。


    這一天,方休連麵團都不備。


    張幼魚一來,便被他打發去廚房和麵。


    “我哪裏會做這個?”


    張幼魚差點氣瘋。


    這話其實該說成——天師哪裏做過這個?


    “這有什麽難?麵多加水,水多加麵,揉到緊實不沾手就行。”


    方休回一句,伏案抄書頭也不抬,又隨口道:“要麽張小姐就等我抄完這本書?”


    張幼魚便往書桌上打量。


    方休早有準備,今天不抄張傳本!


    張幼魚這下沒轍,一邊怒不可遏,一邊還是忍氣吞聲,挽起袖子下廚房,費勁地研究怎麽和麵。


    好半天沒動靜。


    等方休抄完書過去查看時……


    麵粉彌漫的廚房內,沾滿麵粉跟個麵人般的張幼魚,腳下是幾隻空麵粉袋,身前是好似一疊棉被大小,幾乎連案板都容納不下的一個大麵團。


    “是你說的,麵多加水,水多加麵,怎麽會成這個樣子?”


    張幼魚理直氣壯地瞪著方休。


    她一手扒拉著幹巴巴的麵團,一手拿著瓢,正要進行麵多加水的環節。


    看那水瓢滿滿當當的樣子,基本可以料定,水多加麵的環節也馬上就要到來。


    方休無奈接手,三下五除二將麵團處理完。


    張幼魚跟邊上看得嘖嘖稱奇,末了又麵露羞愧道:“是我手藝不精,糟蹋了麵粉……方觀主,你給我多下幾碗,免得浪費。”


    ……


    吸溜吸溜。


    嗝。


    張幼魚心滿意足地放下麵碗……麵盆,就著井水梳洗幹淨身上的麵粉,便跟方休告辭離去。


    隻是走到院門口,又折返回來,皺著眉頭問道:“方觀主,你就沒發現我有哪裏不一樣?”


    “不一樣?”


    方休仔細打量她幾眼。


    還是那般花團錦簇的衣著,與一副不加粉飾的動人五官。


    咦……


    她今日是沒有化妝,還是方才洗臉時一同洗去妝容?


    方休還真是沒注意。


    “你果然是哄騙我的。”


    張幼魚當即麵色一冷,盯著方休道:“從前我上街,十個人裏有十個人要回頭看我,今天卻隻有九個!我就不該聽你的,不化妝便出門。”


    方休一點也不慌,搖搖頭道:“張小姐此言差矣。從前那十個人,看得是張小姐的濃妝華服。今日隻有九個,便是因為張小姐未施粉黛,少了一個看新奇的。”


    “真的?”


    張幼魚不信。


    但仔細想想,好像方休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我騙張小姐做什麽?”


    方休反問一句,又道:“張小姐下次不妨再換一身簡單些的衣物,回頭的人又少一個,那餘下八個人,便是真正被張小姐容貌折服。”


    “別的女子都穿一身好看的,我為什麽偏要穿簡單的?”


    張幼魚有些不服。


    方休笑道:“因為你要和麵,衣衫太隆重,總歸不方便。”


    “下次你讓小桑把麵團備好!”


    張幼魚哼一聲,扭頭便走。


    方休不留她,樂嗬嗬收拾。


    日子就這般悠閑而過


    一直到張嶺登門,想尋王陳氏論法。


    方休才發現,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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