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有這樣一位大人物。


    倒是可以解釋,為何陳習能輕輕鬆鬆將婁真人折服。


    “為何不讓婁真人操辦此事?”


    方休摩挲著翠玉藥瓶,隨口問道。


    “趙關城有官印護身,他家中也有官運盤踞,尋常人要潛伏進去,殊為不易。”


    陳習解釋一句,便笑吟吟看著張嶺:“隻有張山監,之前常在侍郎府上走動,應當有辦法。”


    張嶺臉色尷尬,抬頭望天,沒理會。


    方休卻是聽出其他意味。


    陳習這個理由,根本不夠。


    婁真人即便不熟悉趙關城家中情形,可他既然擅長卦術,又怎會不識氣運?


    怎會沒有避開官運的方法?


    這其中緣由,倒是一想便知。


    陳習已經借著給大人物辦事的機會,將婁真人拿下,這會兒也是一個路數,想把方休與張嶺也收入麾下。


    奉部向來隻有一條準則,誰能叫都供府令出惟行,誰便可高升!


    陳習若能將青石觀一脈拉上自己這條船來,等若西宛山與良鄉山都在手中,這已是小半個京師都供司。


    再加上女尚書的照拂。


    她將來官運,可謂是亨通無阻。


    “陳主事,此事有待商榷。”


    方休將翠玉藥瓶遞回去,搖搖頭道:“我們與趙侍郎雖然有些間隙,但還未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他倒是不介意與陳習合作。


    都供府與奉部互為敵體,一向針鋒相對,不大和睦。


    但說難聽點,也有沆瀣一氣的機會。


    就如之前的張嶺與趙關城,枝葉相持,各取所需。


    一個順利成就真人,一個借此官拜侍郎。


    你好我好。


    問題是,那不知來曆的大人物,也代表著無法預測的大麻煩。


    與之相比,趙關城反而是個小麻煩。


    方休已經金丹在望,隻要安安穩穩抄書修行便是。


    何必蹚這趟渾水?


    陳習眼睛一眯,也不伸手去接,隻語氣轉冷道:“方觀主可能不知,以趙關城的肚量,有些間隙與你死我活,差不到哪去。今日隻是定國公府,焉知明日不會有更大事端?”


    “那就借陳主事與那位大人物的光,預祝你們早日除去趙侍郎。”


    方休一笑,隨手掐一個搬運咒,將青鬼丹向陳習送去。


    眼看翠綠藥瓶要落入陳習懷裏。


    忽而一陣風卷來。


    “師伯?”


    方休詫異。


    “陳主事,這件事我來辦。”


    張嶺喚風將青鬼丹招來,收入袖中,幹脆道:“就今夜。”


    “好!”


    陳習哈哈一笑,拱手道:“張山監出馬,自然是手到擒來。我在此給張山監一句話,明日之後,燕京城裏便無趙關城這一號人!”


    張嶺點點頭,沒再多說。


    陳習又看方休一眼,笑吟吟道:“方觀主不必為難,本來此事我直接尋張山監便是,之所以到無厭觀來,也是受方觀主的一位老朋友所托,要給方觀主在那位大人物麵前一個立功的機會。”


    “老朋友?”


    方休眉頭微皺。


    方觀主一向是光明正大與人結交,哪有這般遮遮掩掩,見不得人的朋友?


    “是……”


    陳習雙眼裏隱隱有精光流轉,放低聲音,輕輕吐出兩個字:“張錦。”


    “張錦?”


    方休眼睛一睜。


    識海中忽有許多線索湧上來,一番思索,便隱隱聯係到一個名字。


    那位大人物……


    總不會是他吧?


    “方觀主有個好朋友,陳習告辭。”


    陳習別有意味一笑,轉身離去。


    “張錦?”


    邊上張嶺琢磨著這名字,好奇問道:“就是先前主持編書局,送你觀想圖的那位張編輯?”


    張嶺之前打算把青石觀祖傳觀想圖傳給方休時,聽他說起過張錦與《周郎著書圖》的事,是以知道他二人交情。


    “是他。”


    方休有些無奈地點點頭。


    這英俊編輯,回祖籍讀書也不安分,這是要折騰什麽事情?


    “內閣首輔的孫子……那大人物果然來頭不小。”


    張嶺神色沉重。


    “來頭不小,麻煩也不小,師伯何必應下這事?”


    方休搖搖頭,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我知道師伯是想為我出頭,隻是憑趙關城這些手段,我應付的來,根本不用……”


    “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既然有機會將姓趙的除去,便不可放過!”


    張嶺一揮手,遲疑片刻,又沉聲道:“況且……那位大人物,我們不能得罪。”


    “師伯知道他是誰?”


    方休訝異道。


    “他是誰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修為深不可測之人供他驅使。”


    張嶺神色愈發嚴肅,壓低聲音道:“你以為他們為何尋我來辦這事?並非是因為我與趙關城的老關係,而是……我這兩天晚上,潛入過趙關城家中。”


    “啊?”


    好師伯,你才是做賊的吧?


    “良鄉縣近日正有幾隻冤死鬼告狀,我本打算捉一隻來,給姓趙的惹些麻煩……眼下也還未動手,隻是探路而已。”


    張嶺隨口解釋一句,接著道:“現在想來,應該是我的行蹤被那大人物的手下發現,知道我能隨意進出趙家,才……而我全無察覺!”


    他已是先天真人,又勾連兩條法脈,修為絕不算差。


    若說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不露一絲痕跡……


    的確能說一句深不可測。


    方休心中一陣思量。


    唔……好像也不難?


    自己催動月梭時,進出燕山都隨意……


    “師伯,切記小心為上。”


    方休有些擔憂地囑咐一句。


    “小事而已,你放心。”


    張嶺揮揮手,便催出兩隻火鴉踩在腳下,升空而去。


    他要趁著天色還亮堂時,當著燕京城防的麵離開,才好跟夜裏發生在燕京城中的事情撇清關係。


    方休看著他身影離去,歎一口氣,無奈道:“你都說有修為深不可測之人,我怎麽放心?”


    ……


    夜深時分。


    一抹月光淌出無厭觀,往趙關城府邸潛去。


    趙關城於方休而言,隻是一個小麻煩,方休懶得理會他什麽下場。


    但張嶺把方休奉為青石觀一脈之主,又是因為他才應下這差事,方休於情於理,都沒有讓這位好師伯隻身涉險的道理。


    何況都是青石觀一脈,休戚與共。


    張嶺若出什麽差池,也會連累到方休。


    更不能坐視不理。


    既然張嶺已經插手此事,那這趙關城,無論如何必須除去。


    ……


    月色靜悄悄。


    趙侍郎的府邸一片幽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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