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


    方休心中一驚,自己……


    不對。


    方休忽而醒悟,詫異道:“張師伯,成就真人了?”


    之前張嶺跟趙大人談條件時,還聲稱要在三年之內成就真人。


    可如今才過去三月都未到,怎麽會有如此進境?


    “大道不易,修行路難,成就真人,也不過是第一步。”


    張嶺長歎一聲,似是感慨萬千,嘴角卻噙著洋洋自得的笑意。


    “恭喜張師伯,賀喜張師伯。”


    方休將疑惑壓下,先擺出欣喜臉色,連番恭賀。


    好一陣來回,張嶺心滿意足,讓方休趕緊上車赴宴。


    馬車上路,方休才小心翼翼地旁敲側擊,打探張嶺的真人來由。


    張嶺口風自然緊。


    可方休這老影帝,成就真人後都差點把持不去要去借刀,張嶺這會兒情難自抑,一不小心便漏出一句:“此番進境,也多虧趙大人提攜。”


    “趙大人提攜?”


    方休忽而想起那日西宛山召令,青衣女冠曾說,若修書有成,都供府轄下將有一份不菲好處。


    彼時何真人也承認,還言之鑿鑿過兩日便能見著。


    都供府一應俸祿物資,都由奉部調撥分派,若真有什麽好處,肯定也要經奉部的手。


    如今看來,那修書之事沒有下文,這都供府的好處,卻是被奉部扣下。


    趙關城這等一慣濫用職權的人,自然有一百種辦法損公肥私,將這些好處用來培養自己黨羽。


    “如今青石觀一脈隻你我二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師伯得道,自然也少不了師侄你的好處。”


    張嶺忽而開口,摸出一塊法幣遞給方休。


    法幣?


    方休看得心中一抖,卻也裝模作樣接過來,顛來倒去把玩一番,問道:“張師伯,這非金非木的,是什麽東西?”


    “這是上古煉氣士凝聚真氣造就的法幣,你這等晚輩,不認得也正常。”


    張嶺一派高深莫測,淡淡道:“你手上這塊,是伏龍法幣,內蘊伏龍法脈真氣。”


    “伏龍法幣?”


    伏龍法脈,不就是老山監口中,《大羅伏龍真經》的三條法脈之一?


    方休將信將疑,倒是符合沒多大見識的晚輩表現。


    他如今也是花錢的行家,法幣一上手,就知有沒有。


    都無需催運氣息便清晰了然,這法幣裏頭有一縷真氣繚繞,隱隱有幾分伏龍氣息的意蘊,隻是更玄妙且更渾厚。


    但……


    一縷真氣。


    每塊法幣用到最後,都會有一縷真氣殘留,好似碗底的油星,鍋底的殘羹,盤踞在法幣內部的縫隙中。


    倒也不是無法化用,隻是硬要將之抽取出來,所耗費的氣息反而更多,根本得不償失。


    張嶺這塊伏龍法幣,便是這樣一枚已經用幹的空殼。


    方休一天要產一枚。


    “張師伯先前傳我法咒,今天又賜我法幣,如此慷慨大度,方休無以為報,日後定唯張師伯是從。”


    方休收好伏龍法幣,肅然行禮。


    青石觀正宗一脈,獨門真氣:小氣。


    別傳無厭觀一脈,獨門秘技:演技。


    一番因緣際會,方休現在明裏暗裏都是道門傳人。


    “你我同門,無須多禮。”


    張嶺揮揮手,又道:“這等上古奇珍,奧妙無窮,你要日日揣摩體會,不可懈怠。你來無厭觀許久,可曾聽老山監講過《大羅伏龍真經》?”


    “聽過一次。”


    方休點點頭。


    “這伏龍法脈就出自《大羅伏龍真經》。”


    張嶺解釋一句,又吩咐道:“從明日起,你隻要有空,便去東羅宮聽經。”


    “聽經?”


    方休麵色古怪得看張嶺一眼。


    他倒是樂得聽老山監講經,可這話從張嶺口中說出來,就顯得別有意味。


    你張嶺在西宛山掛單這麽多年,還不知道老山監講經的梗?


    那是人能聽的嗎?


    真人都不行。


    “真經難解,要你有所領悟,確實是強人所難。但你有這枚伏龍法幣在手,隨時都能體悟伏龍真氣玄機,以此為助力,總能比別人多些收獲。”


    張嶺話裏嚴肅幾分:“這事關師門大計,你絕不可怠慢,若是僥幸有些成效,一定要告與我知,明白了嗎?”


    憑一枚法幣空殼,就想參悟《大羅伏龍真經》?


    你知道我堆了多少高僧嗎?


    方休心中如是想,口頭上當然還是恭敬應下:“張師伯發話,方休無有不從。”


    事關師門大計?


    師門就你我兩人,大計肯定與我無關,也就是說……


    方休心中了然,正如他與陸逢所說——青石觀一脈修行《呂祖說先天得道經》,隻到築基。


    張嶺如今成就真人,自然要尋前路。


    《大羅伏龍真經》肯定不是首選,但方休不過一個閑人,閑著也是閑著,搭上一枚全無用處的法幣空殼,就能布一招閑棋,全當是試驗,何樂不為?


    ……


    長安街,鶴鳴樓。


    這座酒樓有六層高閣,便是在燕京城裏最繁華的長安街上,亦是鶴立雞群,獨占鼇頭。


    夜色漸濃,鶴鳴樓燈火通明,卻無多少人聲,與熱鬧的長街格格不入。


    忽有幾輛高馬大車行來,車馬披掛錦繡纓絡,隨風飄搖,彰顯主人家的富貴。


    到鶴鳴樓前,卻被攔住。


    “瞎了你的狗眼,不識得我家王老爺的車架!”


    為首的馬車上,把韁的車夫慣來豪橫,劈頭蓋臉便是一通罵。


    小二由他罵,不停賠笑,可仍是不許停車。


    “鶴鳴樓好高的台階,什麽時候,連我王某人也進不得了?”


    王老爺已經從馬車上下來,麵色不悅,喝斥道:“讓你們掌櫃的出來迎我!”


    “王老爺體諒,今日有貴客包樓,掌櫃親自伺候著,真是出不來。”


    小二還是端著笑臉,不停拱手行禮:“不如王老爺改日再來,掌櫃騰出功夫,一定好生招待,我做個主,到時為王老爺開一壇三十年的……”


    “你放這狗屁,蒙混哪個?鶴鳴樓什麽時候,有包樓的規矩?”


    王老爺打斷小二,隨手摸一把金葉子出來,丟在他臉上,冷笑連連:“去,給我也包一層。”


    “王老爺息怒,息怒。”


    小二忙不迭將金葉子都撿起來,恭敬捧在手裏,呈到王老爺眼前,還是笑臉:“今日真是不行,那位貴客,是包了六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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