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兩個字讓林奇高度敏感, 他可是有了一個就不打算有第二個的,憤怒的小眼光立刻就射向了李遊。


    還叫李涵,李遊一定很寵他!


    要不然李涵怎麽能犯這麽大的忌諱!


    他怎麽沒在前世發現還有這麽個隱藏劇情?


    李遊不明所以, 目光坦然地迎上林奇又生氣又委屈的表情, 他不怎麽通人情世故, 但也畢竟不傻, 想了一下想明白了,低頭在林奇的麵頰上親了一下, “我跟他並不親近。”


    林奇太陽穴突地跳了一下:渣……渣男發言?


    李遊見林奇還是低著頭不高興的樣子,心裏倒是浮上一絲喜意,那股歡喜來得莫名其妙,他禁不住俯身將唇挪到了林奇唇上。


    林奇被他吻得神魂顛倒,不知不覺又勾了他的脖子, 一副熱情主動的姿態,察覺到自己色令智昏之後,他臉一紅,推了一下李遊,氣咻咻道:“先生,你不要用美男計想把這件事混過去。”


    李遊活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感覺到什麽叫‘懵’。


    “這件事?混過去?”李遊挑眉重複道,語氣略有疑問。


    林奇有一點點生氣, 他滿心滿眼都隻認準了一個人, 李遊卻有前任, 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不過想想,李遊又知道什麽呢?對他來說也就隻是人設而已。


    林奇給自己做心理疏導,做著做著, 生氣變成了委屈,如果他們兩人能在現實生活中在一起就好了。


    李遊低頭,放柔了聲音,“有了你以後,我也不打算再收別人了。”


    林奇頓時瞳孔地震,怎麽越聽越像是渣男發言啊?


    林奇忍不住從李遊的懷裏挪了出來,跟李遊麵對麵坐著,滿臉嚴肅地看著李遊。


    李遊第一次見林奇這副表情,他沒有再笑,也收起了臉上略有點散漫的神情,人坐直了,手臂從水麵掠過,發出‘嘩啦’的聲音,輕擰了眉,“你很不高興?”


    “先生,我、我一直以為,隻有我在你心裏才是特別的。”林奇努力張大著眼睛,他不這麽做的話,說不定會很沒出息地掉眼淚。


    李遊點頭,坦然道:“你說的沒錯。”


    林奇:“……”


    “隻有你是特別的。”李遊淡淡道。


    林奇:“那為什麽他能叫李涵?所有的蠱師都要避諱,他卻不用。”


    李氏那麽龐大的家族都改名換姓了,怎麽就出了個李涵?


    李遊道:“他犯了忌諱,所以長老們也一直在追殺他。”


    林奇:“啊?”


    李遊說起往事,臉上卻沒什麽波動,“十多年前,他由賀氏推舉送來,也不知道出了什麽岔子,離開的時候將蟲室燒得一幹二淨,隻留下了‘李涵’兩個字。”


    之後,李遊才煉製了金蠶蠱看守新的蟲室……直到林奇來到他身邊。


    對於這個李涵,李遊連名字都不記得了,更不要說長相,他也隻是見過一次而已,對這些人他也從來不在意,能記住‘李涵’這兩個字已經很不錯了。


    “你很在意他這個名字?”李遊沉靜地看著臉忽然紅了的林奇,緩緩道,“等我抓到他,會讓他親口放棄這個名字。”


    “不不不,不是名字……”林奇尷尬得渾身都快燒起來了。


    李遊說了半天的‘前任’,原來就是蠱師世家送到李遊身邊的人,這林奇是完全明白的,依李遊的性子,就算那個李涵現在站在李遊麵前,李遊估計都認不出來。


    林奇又產生了疑問,“那先生你是怎麽發現他是李涵的?”


    “他太自負了。”李遊目光之中劃過一絲厭惡。


    煉人蠱不說,用的還是從李遊蟲室偷走的蠱蟲,隱晦又大膽地向他挑釁,李遊不想起他都難。


    林奇道:“我現在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對我下的蠱。”


    “引子是他抽的煙,”李遊道,林奇躺床上的這兩天他也一直在研究那個抓回來的失敗人蠱,“落蠱用的是照片,他給你的那張模糊的照片。”


    林奇想起來了,在公寓裏李涵賣給了他們一張沈夢的照片,林奇接過之後,隨手放進了自己的衣服口袋裏。


    林奇頓時又覺得背脊發涼了,這個人太可怕了,他是怎麽頂著那麽大的心理壓力麵對李遊的?


    像李遊這種蠱師界的bug,普通人見到李遊,可能隻是覺得這個人奇裝異服特別酷,身為蠱師,不停地和其他蠱師相鬥,氣場之間是有天然的壓製性的。


    譬如章樓,他見到李遊,別說說謊了,屁都不敢放一個。


    這還是已經成名的厲害蠱師。


    李涵竟然可以在李遊的壓迫下麵不改色地演戲、撒謊,臨走還在李遊眼皮子底下對著李遊帶來的林奇下蠱。


    他想起李涵還嘲諷了他與李遊的關係,當時他就感到很不舒服,與酒吧裏小酒保對他和李遊的調侃截然不同的不舒服。


    讓他很惱火。


    現在回想起來,也許是他的直覺已經發現李涵並不是單單的不會說話而已,與李涵接觸的短短一個小時左右的畫麵,現在回想起來,簡直每一幀都是滿滿的惡意。


    這麽充滿了惡意的人,是不是就是前世殺害他的凶手呢?


    林奇抖了抖肩膀,又鑽回李遊的懷裏,“先生……”一切的恐懼、不安、期待都包含在了這兩個字裏。


    李遊抬起濕漉漉的臂膀,輕輕撫摸他的背,低頭在他肩頭輕輕一吻,林奇還在感傷,被李遊順著肩頭往下親著親著,腦子裏又有點暈了。


    他真是……完全無法抗拒李遊的誘惑。


    李遊抱起半昏的林奇躺到床上,拉起被子給他蓋好。


    林奇白皙的臉上還殘留著潮紅,嘴唇紅嘟嘟的,帶著一點引人遐思的腫,李遊俯下身又親了一下,才披起了自己的長袍下樓。


    金蠶蠱化為蛇形,頭上頂著個四四方方的盒子,安安靜靜地在樓梯口等著。


    李遊隨手將盒子拿走,金蠶蠱也順勢纏上了的手臂,繞成一圈。


    屋外,天色黑沉,雨下得很大,身穿黃色大褂的男人舉著一把黑色的傘靜靜地站在雨中。


    “李先生。”


    李遊直接將盒子交給了他。


    男人接過四四方方的長盒,“這還是李先生第一次請我們辦事。”


    李遊淡淡道:“文無第一,大家各有所長,也歡迎你隨時來向我討這個人情。”


    男人笑了一下,“李先生客氣了。”也沒說拒絕的話,手上平托著盒子腳步蹁躚地邁入雨中。


    “我活下來了……”沈夢,或許她已經不再是是沈夢,她沒有了白皙的臉龐、靈動的雙眼,隻有一雙血跡斑斑的腿和半條長裙子證明她曾經還是一個人。


    也隻有李遊能‘聽到’她說話了。


    “我變成了個怪物,”沈夢恍惚道,“可是他騙了我……”


    “我是個很尊重別人意見的人,”李涵微笑道,他的笑容沒有笑意,兩邊的嘴角隻是機械地上揚著,“你選了兒子,可是於文選了你。”


    “愛情與親情之間,孰輕孰重,我也實在分不清,所以我采取了絕對公平的方式。”李涵指向了窗外,“我數了半個小時來往的人群,男的多,我就聽於文的,女的多,我就聽你的,很公平吧?”


    沈夢發了抖,對李遊痛苦道:“當時我快崩潰了,他還是不肯放過我。”


    “於文,你想見沈夢嗎?”


    沈夢不願意說她與於文見麵之後發生了什麽,隻是反複地說求李遊放了她,她一定要向李涵複仇。


    李遊拒絕了,“我不能放了你。”


    李遊緩緩說出了真相,“於文……在你的身體裏吧。”


    沈夢微微一抖,她一生都不願意回想起那樣的畫麵,可她卻永遠也忘不了。


    李涵是魔鬼,他用最溫柔的語調告訴她,於文狠心地將他們的孩子煉成了嬰骨瓷,當時她半人半蛛,已經在失去理智的邊緣,輕易地就被李涵挑起了狂暴的心緒。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於文……已經被她吞噬。


    李涵煉蠱,是希望蠱要多凶就有多凶,有什麽比吞噬愛人的人蠱更來得陰毒狠辣?


    如果站在中立的立場下,李遊也不得不讚一聲李涵煉蠱的心思,大凶大惡,假以時日,要成為蠱師中的第一凶神也不是難事。


    “我認識一些人,可以幫你超度你的孩子,但你必須死,”李遊淡淡道,“我會將你燒成灰燼,用以研究他製蠱時的弱點,代價是你的魂魄會永遠消逝。”


    “我願意!”沈夢想也不想道。


    與其作為蠱,像怪物一樣不生不死永遠地留存在這個世界,她寧願用自己來換取她孩子的解脫。


    幸好,幸好嬰骨瓷還不算是蠱,有重來的機會,她的小豆豆,她的寶貝,希望他來生投胎的時候,選一個不那麽任性的媽媽,開開心心健健康康地過幸福的人生,再也不要碰到像她這樣脆弱又無能的母親……


    “於文和你是一體的,你最好和他商量一下。”李遊道。


    大概過了一會兒,沈夢的意識重新發出了聲音,她的語氣平淡又如釋重負,“他說,他願意。”


    ——‘沈夢,對不起,我沒有承擔好一個丈夫、父親的責任,我不該跟你吵架,我不該讓你一個人離開家,都是我的錯,沈夢,你能原諒我嗎?’


    ——‘於文,不要再說對不起,我們都不是完美的人,離開這個世界的最後時光,我想你記住一件事:我從來沒有……後悔愛你。”


    人蠱燃盡的那一刻,李遊的視線中出現了兩個緊緊相擁的影子,一閃而過,化為輕煙,仿佛他們從未來過人間。


    雨夜中,李遊靜靜地看著黃褂男人幾步之後身影就徹底消失了。


    小豆豆,你有一對很愛你的堅強父母。


    李遊轉身進入了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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