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我頓時就慌了,急忙問,什麽意思?


    她冷哼一聲,講,你自己什麽情況,你自己不知道?


    我自己什麽情況,我自然知道。但現在的問題是,她怎麽知道?難道她隻是看一眼,就看出端倪了?


    我爺爺給我傳遞氣運這件事,不出意外的話,應該也就王先生和躲在我們村的那些匠人才知道,她一個外地人,按理來說應該不知道才對。


    所以,其實她並不知道,隻是在詐我而已?


    聯想到王先生之前特別交代過,在沒見到張哈子之前,不要對任何人說起我爺爺給我傳遞氣運的事,所以我隻好搖了搖頭,撒了一個謊言,講,我不知道自己什麽情況,所以才來找張哈子救命。


    她聽了我這話,莫名其妙的講了句,不屬於你的東西,還是還回去的好,免得命都沒了。


    我聞言心中一驚,暗想,這娘們兒果然是看出什麽了!


    隻是,她到底是怎麽知道的,為什麽會這麽厲害?


    還有最關鍵的一點,她是誰?


    從之前她一句話就能嚇得張哈子跑路,就可以看得出,這女人絕對不簡單。可我來之前,王先生沒說老司城還有一個很厲害的女人啊!


    我不知道該怎麽接茬這女人的話,所以隻好笑笑,然後借著係安全帶的當口,先把頭轉過去,然後再把頭低下,假裝插不進安全帶的卡扣。


    老司城裏麵的道路不對車輛開放,所以坑坑窪窪,很有複古的風格,隻適合徒步行走。可這女人卻開著悍馬,一路如履平地,開的十分流暢。也不知道是這車好,還是這女人熟能生巧。


    坐在副駕駛座的我,一直都提心吊膽,並且注意著兩側的當地居民,生怕他們會突然躥出來,伸開雙手將我們攔住,然後把我們綁起來扭送到派出所,告我們一個破壞文物的罪名。


    可讓我驚奇的是,這輛車不僅是駛進老司城門口的時候沒人攔,就連在‘城內’縱橫馳騁的時候,也沒有當地人或安保人員站出來的阻止。


    身為旅遊景區,安保這麽鬆散的嗎?信不信我投訴你們玩忽職守!?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我就發現我錯了。不是安保人員玩忽職守,而是他們看見這輛悍馬車後,都會主動放行。有的當地居民還會衝著悍馬車一臉笑意的打招呼,那氣氛別說有多融洽了。


    不是說張哈子是渝州人嗎?怎麽會在湘土西州的老司城裏混得像個當地人一樣?


    我還沒弄懂是怎麽回事,悍馬車就嘎吱的一個急刹,突然刹停在一處堡坎邊。看著眼前的高坎,我後背嚇出一背的冷汗,心想這娘們兒但凡再遲那麽一秒鍾,我們兩個的小命都要交待在這裏。


    你妹的,行車不規範,親人兩行淚懂不懂?有你這麽開車的嗎?


    我剛準備教育教育她,結果她一句冷冰冰的‘下車’,就直接把我的怒氣值給消弭了,使得我隻好唯唯諾諾的應了一句‘好的’之後,就無比乖巧的按照她的指示下車了。


    當我關上車門,看見窗戶上我的倒影後,我才醒悟過來,我特麽才是受害者啊,我憑啥要對你一個殺人未遂的凶手低聲下氣?


    不行,我絕對不能助長這女人囂張的氣焰,這不是在尊重她,而是在害她,隻會讓她一步一步走向飆車犯罪的深淵!


    我決定了,一會兒不管她說啥,我都要聲色俱厲的嚴詞拒絕她,好讓她知道,什麽是對,什麽是錯!


    “愣著幹什麽?上船!”


    “好嘞,馬上馬上。”


    嗯----我先聲明,我這絕不是慫,僅僅隻是覺得,作為一個男子漢大丈夫,沒必要去跟一個女人斤斤計較。


    老司城外城和內城之間有一條河,悍馬就停在河堤旁。河岸邊有一處小碼頭,停滿了小舟,船老板們正坐在船上抽旱煙扯家常。見到我們後,他們突然停下轉過頭來,然後哄然大笑。


    我正疑惑他們笑什麽,就聽見有人衝著我們大喊,講,看到沒得,我就講吳妹子肯定來咯,你們偏不信。能讓張哈子怕成那個樣子滴,除咯吳妹子哈有哪個?


    這話一出,眾人又是一陣轟笑。


    然後又聽到有人大聲講,你們講這張哈子也是滴,啷個會算,啷個就算不到吳妹子麽子時候會來呢?不然也不至於被當場捉到,哈哈哈……


    有人應和,講,他會算個屁,講是摸骨算命,其實就是想趁機摸別個小姑娘兒滴手!


    又有人點頭,講,以前就他一個哈好,沒得麽子人上當,現在有小陽那個狗雜種(長輩對晚輩的愛稱)滴配合,哪個不得信?可惜咯小陽狗雜種,都被張哈子帶偏(壞)咯。


    ……


    他們一人一句,說的不亦樂乎。我看見那姓吳的女人,臉上依舊冰霜似雪,沒什麽表情。


    停靠在這裏的小舟,它們跟機場、火車站門口等乘客的出租車一樣,都是按順序接客。


    可見到我們到後,原本排在最前方的船老板卻動都沒動,而是笑著衝更上遊的一位老漢喊了句,白嘎巴(啞巴),來客咯!


    然後我看見一位皮膚黝黑的中年大叔,從船群中鑽出來,帶著滿臉慈祥笑意的將我們迎上船。


    他似乎和這女人很熟,見她上來,就開口笑道:“又捉到張哈子跑出去給人摸骨算命咯?”


    他會說話!不是啞巴?那那些人為什麽要叫他白啞巴?


    相比較他,我覺得那女人才更像啞巴好不好?因為她聽到這老伯的話後,沒有開口回應,僅僅隻是微微點了點頭,高冷的不行。


    中年船老板也不在意,仿佛早就習慣了她這冷冰冰的態度,依舊滿臉帶笑,一邊撐船,一邊講,張哈子滴人哈是不錯滴,雖然平時看到起有點吊兒郎當,但是他人長得帥,脾氣又好,又啷個有錢,你是不曉得,寨子裏好多女滴都想和他好。


    船老板咽了口口水,繼續講,不過他張哈子條件太好,所以眼光高,一個都看不上……


    他說起話來滔滔不絕,這哪裏是啞巴,分明就是個婆婆嘴(話癆)!


    隻是這一次,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那女人打斷,然後她莫名其妙的問了句,講,多少錢?


    我以為是問船費多少,船老板也以為是問船費,於是笑到講,你吳妹子坐船,啷個可能問你要你錢?


    為什麽這女人坐船不用錢?她是什麽來頭?


    那吳姓女人並沒有因不用出船費而得意,而是又重複問了一遍,講,多少錢?


    喲嗬,這女人還挺講原則,不占窮苦大眾的便宜,倒是讓我刮目相看。


    可那船老板聽了之後,卻是一臉的尷尬,然後衝著那女人訕訕一笑,伸出了一根手指頭。


    我以為是十塊錢,倒是不貴,在我可承受的能力範圍之內。


    可船老板直接講了句,一萬。


    什麽?!


    坐在船頭的我直接站起來,指著船老板就開口大罵,講,你這是渡船還是搶錢?一萬塊,我把命給你好不好?!


    我全身上下,衣服鞋子,甚至把最值錢的手機加起來,都湊不到一萬塊!這船老板開口就要一萬,不是要我命是什麽?


    但船老板卻一臉不為所動,甚至還麵露不解,然後我看見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對那女人講,你這次帶過來滴,是這裏頭有問題?


    那女人看了我一眼,然後對船老板講,腦子應該沒問題,不過看起來比洛小陽還蠢。


    船老板聞言,放聲大笑,聲音爽朗,回蕩在山水間,如果不是因為我心裏在為一萬塊發愁的話,我會覺得此間美景,勝過西湖三月天!


    然後我就看見他從懷裏掏出一遝錢,在我麵前晃了晃,笑著講,小娃娃,我講滴一萬,不是坐船滴錢,是張哈子剛剛給我滴錢!


    我聽懵逼了,那女人問的是這個?還有,張哈子無緣無故給你錢幹什麽?


    船老板講,自然是喊我到吳妹子麵前講他滴好話。


    我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敢情剛剛他說那麽多關於張哈子的話,都是張哈子花一萬塊錢買來的?


    靠,有錢人的世界果然不是我等窮逼能理解的----呸,狗大戶!


    我在心裏暗罵一句之後,突然反應過來,隨即喜不自禁----衣服保住了,鞋子保住了,最值錢的手機也保住了!


    不過很快,我就意識到,那女人問的那麽隱晦,船老板是怎麽明白她的意思的?


    船老板聞言,大笑一聲,然後對我講,小娃娃,吳妹子問我好多錢滴時候,我一開始也以為是問坐船費。不過吳妹子坐船向來是不要錢滴,她不可能啷個問。所以她又問我滴時候,我就曉得,她已經看穿張哈子滴把戲咯。


    聽完船老板的解釋,我突然就不想待在老司城了----你們城裏人,聊個天而已,套路都要這麽深的嗎?


    我坐在船頭徹底無語了,船老板卻一點也沒有被那女人拆穿後的尷尬,繼續像之前一樣,口若懸河的誇張哈子的好處。


    他說的那些話,怎麽說呢,我一個外人聽著都覺得尷尬,但他卻像是沒事人一樣,要多浮誇就有多浮誇,絲毫不管別人受不受得了。


    船老板的行為,完全印證了老一輩的那句話----拿人錢財,就要替人消災!


    好不容易挨到了停船點,船老板還不忘囑咐一句,講,吳妹子,我都誇咯一路咯,一會兒能不能手下留些情,也好讓張哈子曉得,老漢我收咯錢,哈是辦咯事滴。


    那女人反問,那你覺得,怎樣才算是手下留情?


    船老板低頭很認真的想了想,然後講,莫往死裏打,留口氣就行。


    那女人也很認真的想了想,然後點點頭,講了一個字:好。


    我聽著他們兩個的對話,整個人徹底淩亂了,你們兩人還真是一個敢說,一個敢應啊!


    等到船停穩,我起身就要走,結果還沒站穩,就被那船老板一棍子給打的重新坐了下來。


    他講,你不急,張哈子講咯,你哈要再去坐一個來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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