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是個極好的日子,北方的寒冬早已過去,此時已經是春意盎然,自三月份開始,晉王府便陸陸續續籌辦大婚事宜,其實之前也已經開始籌辦,但自打玉無玦和阮弗從南華回來之後,後邊便有一大波的事情亟待解決,因此,這籌備婚嫁的事兒到底是不怎麽隆重,到了三月之後,晉王府中便變得熱鬧非凡了,進進出出,置辦的家居、茶幾、桌椅便一批接著一批地往府中送,而且單單是看那些樣式,便知道晉王有多麽看重晉王妃,因為搬進去的家具樣式,皆是比較符合阮弗的心意,皆是比較江南舒雅的小意的風格,這是阮弗慣常的風格,便如同同知府一般。


    三月二十一早,天還未亮的時候,同知府中便已經掌燈熱鬧起來,府中玉蘭花已盛開,新綠成趣,大朵大朵的玉蘭花綻放其間,整個同知府都縈繞著一陣玉蘭的芬芳,而花開高處,迎風搖曳,宛若天女散花,讓整個同知府美如仙境,自三月之後,因為阮弗即將出嫁而來同知府串門的一些好友,倒都對此讚不絕口。阮弗每每也隻是會心一笑,便是這隻住了一年的同知府,玉無玦卻把最珍貴的玉蘭品種移植了進來,這是他的心意,她明白。


    專門為阮弗梳妝的喜娘,是從宮中安排過來的頗有份量的老婆婆。


    阮弗大婚的時候,隨著天氣漸漸轉好,北方逸王和玉無驚對霍木林部落的戰役卻還在繼續,霍木林部落也是一個能強撐著的,打打鬧鬧到了如今已是許久,雙方正僵持著,因此,兩人這時候都未在永嘉。


    逸王妃一早便帶著舞陽郡主來同知府了,她是逸王的妻子,在諸皇子中也是極具聲望的,按禮說當在晉王府上與賓客們在一處,不過卻是來了同知府給阮弗送嫁,可見於阮弗的情誼非同一般。


    從天尚未亮的時候阮弗便被叫起來,先是一陣沐浴,而後又是熏香又是絞麵,一陣忙碌下來,如今已是天亮,但阮弗一頭長發卻也隻是梳了半妝,正坐在妝台前等宮中專門的嬤嬤過來為她上妝,她已經是一身大紅的嫁衣,那嫁衣是雲錦織造局一年方能織得一丈的鸞鳳錦,雲紋流光,紅鳳藏其間,穿在阮弗的身上,可見金貴。


    逸王妃就坐在阮弗的旁邊,看著她穿上這一身流光鳳衣,不禁感歎道,“也難為四弟了,要能為你做出這一身嫁衣,這鸞鳳錦少說也要用上兩三丈,加上我覺得四弟當是不會允許自己新郎官的衣服與你材質不同,這鸞鳳錦,便不知要花費多少了,看來是預謀已久啊。”


    說罷,晉王妃掩唇笑道,分明有些打趣阮弗的意思。


    阮弗平日裏雖是隻對玉無玦臉龐薄一些,但是,這會兒被逸王妃打趣,麵上也多了一些不好意思,這鸞鳳錦玉無玦雖是沒有說過,不過那一日嫁衣送過來的時候,冷月熒便已經提及,若是要準備她和玉無玦兩人的喜服,這鸞鳳錦,隻怕是要準備個一兩年的時間,那小子倒是籌謀得早。


    因著不好意思,她還未來得及上裝的臉頰便有些微燙,如同染了一層胭脂一般,輕咳一聲道,“喜服的事情,都是無玦準備的,我未曾過問,因此也不太知道。”


    逸王妃聽此,頗有興趣地打量這阮弗,“阿弗,你當不會是害羞了吧,或是緊張了?”


    阮弗聞言,心中卻多了一些打鼓,雖然兩輩子加起來,也不是第一次經曆這樣的事情,隻是,人不一樣,感覺總歸也是不一樣的,這種情緒,大抵類似於近鄉情怯吧,被逸王妃這麽一打趣,她連耳尖都是燙的,生了一層粉意。


    逸王妃倒是難得見到她這個樣子,曆來所見到的阮弗都是所向披靡,比她這個真正的戰場上拚殺的人還有堅強一些,即便是麵對千軍萬馬和別人的百般刁難也能遊刃有餘,這會兒,竟能讓她看到這等女兒家嬌羞的一麵,讓她心中也不由得升起感慨,到底是女子,即便是活成了男子一般的堅強,在這等人生的重要時刻,卻怎麽的都是柔軟的。


    阮弗微微低頭,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逸王妃的問題,說不緊張是假的,但比起緊張,她隻覺得心中有一股不知該如何形容的感覺。


    逸王妃卻一把抓住她的手,笑道,“不用緊張,你與四弟之間經曆了這麽多,如今走在一起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過,這樣的心情我能理解,當年我嫁給王爺的時候,便是一整夜都睡不著,那等心情不知如何形容,不過女子的一生,大概最美好的回憶,便是這一時一刻了。”


    聽到逸王妃以這般過來人的口吻與自己說起這些,阮弗的心中好像也平靜了一些,道,“多謝王妃,我也還好。”


    逸王妃笑一聲,打趣道,“叫什麽王妃,今日開始,你當開口叫我一聲大皇嫂了。”


    阮弗一噎,當即不知如何應言,又是惹得晉王妃一陣打趣。


    因為來得比較早,舞陽郡主被放在同知府的客房中休息了,這會兒也被嬤嬤領了進來,比起阮弗剛剛回到永嘉的時候,那時候舞陽郡主才四歲半,這會兒已經是六歲多了,小丫頭長高了不少,也伶俐了許多,見到阮弗也從未陌生過,倒依舊如往常一般對她很是親昵,被嬤嬤領進來之後,一雙大眼睛溜溜轉著看阮弗,咧嘴笑道,“阿弗姑姑今天真好看。”


    舞陽今日也特地裝扮了一番,看起來既喜慶又可愛,阮弗笑著捏了捏她的小臉蛋,“舞陽今日也很漂亮啊。”


    “母妃說,今日是阿弗姑姑和四叔成親的日子,所以阿弗姑姑是最好看的,四叔一定會移不開眼。”


    阮弗一哽,不由得看向逸王妃,逸王妃也隻是掩唇一笑,眼中有些無奈,這不是她的原話,但舞陽說出來都也差不多了。


    逸王妃有些好笑地糾正女兒道,“以後要叫四嬸嬸了,不能再叫阿弗姑姑了。”


    舞陽聽罷,一雙眼睛滴溜溜轉了轉,竟然也不問為什麽了,對著阮弗就甜甜叫了一聲,“四嬸嬸。”


    阮弗看了看分明麵帶揶揄地逸王妃又看了看乖巧的舞陽,所幸這紅燭滿室,也沒人看得出來自己臉頰生熱,隻伸手摸了摸舞陽的腦袋。


    兩人這邊正說著話,冷月熒便帶著幾位嬤嬤進來要給阮弗梳妝了,逸王妃便也帶著舞陽在一邊等待,一邊看。


    冷月熒平日裏雖是有些跳脫的性子,可今日,卻也不太像平日一樣,換了一身絳紅的衣裙,連妝容都精致了幾分,看起來倒是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幾分。


    見到冷月熒過來,阮弗叫了一聲義母。


    冷月熒接過嬤嬤手中的梳子,緩緩為阮弗梳發,看著銅鏡裏映照出來的美人兒,笑道,“我家阿弗生得真真是美。”


    這話帶了無盡的感歎,也帶了一些歎氣。


    阮弗眸中升起一些暖意,想起這些年,即便極少待在冷月熒的身邊,但自當年冷月熒救下命懸一線的阮弗之後,也從未過問她的生活,隻一味地支持她做任何事情,念及再過不久義母又要和義父回到南山,下次見麵,卻又不知是何時了,心中也升起一些失落,“義母……”


    冷月熒笑了笑,撫著她的長發,如同安慰最珍貴的掌上明珠一般,道,“我與你義父一生無兒無女,好不容易得到了你這個女兒,可你倒好,這幾年,卻從未叫過我們一聲爹娘。”


    阮弗一聽,的確如此,這幾年,一開始稱呼的是師父,後來變成義母,卻始終未曾叫出這一聲爹娘,不由得有些自責,趕忙起來,冷月熒還詫異她突然的動作,阮弗便已經站起來又跪下,對著冷月熒道,“娘,是女兒不孝。”


    冷月熒眸中升起淚花,怔了怔,顯然是不曾有人喚過自己這個稱呼,神色顯然有些激動,但還是很快反應過來,趕忙將阮弗拉起來,“好,好女兒,快起來。”


    她聲音已經有些哽咽,倒是逸王妃在一旁看著這一番,心中也升起一些感動,白夫人的情緒她是能夠理解的,當年她在戰場上受傷之後,大夫便說她這一生都不能再生育了,可幸好她還有舞陽,可即便如此,卻依舊還想要為自己的丈夫再生兒育女的願望,這會兒,心中也不禁升起一抹悵然,又見舞陽乖巧坐在自己懷中,心中更是升起了更多憐愛。


    笑了笑,逸王妃道,“白夫人,今日可是阿弗大好的日子,白夫人可莫要過於激動而灑淚了。”


    冷月熒趕忙擦了擦自己眼角濕意,笑道,“瞧我,這是做什麽。”


    說罷又拿過梳子繼續為阮弗梳發,但明顯麵上還留存這原先的那一些情緒,不免感慨道,“想當年,帶你回去南山的時候,你才多大點的人,一點也不像一個十歲的小丫頭,看起來,與七八歲的女娃娃還差不了多少,轉眼間,未過幾年,阿弗就已經到了出嫁的年齡了,時間過得可真是快啊。”


    “這幾年,是我不好,時常出門,沒有時間在爹娘跟前盡孝。”阮弗垂眸道。


    “盡不盡孝的,這世上多的是各樣的方式,我與你義父,也無須你日日跟在身前,你啊,是個與別人不一樣的,有自己的想法,別人也左右不了你,是個性子執拗又堅韌的,當年那個清清冷冷的女孩兒,已經出落得這般亭亭……阿弗,娘相信,日後你會過的好的,那小子雖是不討我的喜,但他是真心待你的,這世上,我也隻放心將你交到他的手中。”


    阮弗莞爾一笑,道,“我知道……”


    冷月熒搖了搖頭,頗有些語重心長地道,“隻是,你們終究不是尋常百姓家隻為柴米油鹽醬醋茶而愁的夫妻,將來麵臨的事情,數不勝數,意外的情況,也不計其數,我與你義父之間,始終是你義父在讓著我,別人的夫妻相處之道是如何,我是不明白的……隻是,有一點卻是任何時候都不會變,那便是相互,尊重是相互的,愛也是相互的……女兒啊……日後,你們麵臨的選擇,遇見的情況,遠比我與你義父之間的複雜得多,更不是隻為了自己考慮而已,或許還有許多身不由己,每一處,每一點,或許都是一場考驗,而每一個解決不利的問題,或許都是一個小小的矛盾積累……阿弗,娘不希望是受到委屈,但娘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


    大抵像是每一個要將女兒嫁出去的母親一樣,今日的冷月熒,盡是各樣的叮囑,更多了不舍。


    阮弗也安安靜靜地聽著,“娘,我知道……”


    冷月熒點了點頭,撫著阮弗一頭柔順的長發,笑道,“好了,讓嬤嬤為你上妝吧。”


    嬤嬤原本就一直在一旁等待,這會兒得到允許,也趕緊上來為阮弗上妝,冷月熒倒是與逸王妃坐在一旁等待了。


    天亮之後,同知府中也迎來了許多賓客,晉安郡主如今已經是五個月的身孕了,肚子已經顯懷了不少,但今日是阮弗大婚的日子,她自然是要來的,靳雲還在從西越回來的路上,她是跟隨寧陽長公主一道過來的。


    母女兩人正走著,晉安郡主突然停下了腳步,看著不遠處正在與朝中一些人說話的一人,道,“娘,那位就是白先生麽?”


    寧陽長公主順著晉安郡主的視線看過去,唇邊升起一抹柔和的笑意,隻見白莫如正在與朝中的幾位新貴說話,今日是阮弗大婚,這位當年被稱為“謀聖”如今卻已經不問世事,回到永嘉之後也是閉門不見客的人,還是為了女兒的婚事而見了這許多人。


    寧陽長公主點了點頭,道,“怎麽,晉安也知道白先生?”


    晉安郡主一笑道,“以前聽阿弗說過,加上民間還有不少讚譽,不過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女兒知道的也不是太多。”


    寧陽長公主的視線從未往那一處移開,笑道,“二十年前,白先生名動永嘉,聲動中原的時候,你尚未出生,知道的自然是不多,如今,剛及弱冠的人,還知道這個人,知道當年這個名字如何讓永嘉多少人為之瘋狂的,也已經不多了。”


    這倒是激起了一些晉安郡主的興趣,“娘,以前的事情你與我說一說。”


    寧陽長公主一笑,不由得想起二十年前的舊事,那時候,她還是辰國皇帝最寵愛的妹妹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那時候,白莫如是元昌帝情同手足一般的臣子,他們之間還是許多交情的,隻是當時年少,二十載歲月過去,變的終究變了,有些沒有變的也始終未變……想起這些,寧陽長公主不由得搖了搖頭,那也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如夢一場。


    她道,“都是二十年前的故事了,等你誕下麟兒,娘再與娘的小外孫講講那些故事。”


    晉安郡主臉一紅,“娘……”


    寧陽長公主笑道,“好了,做母親的人了還這般小女兒,進去看看阿弗,今日可是她大喜的日子。”


    正說著,那一邊白莫如或許覺察到了寧陽長公主與晉安郡主這邊的視線,已經轉頭過來,看到寧陽長公主和晉安郡主,眸中似乎閃過一些愣然,隔著很遠的距離,寧陽長公主看得並不是很真切,不過,倒也是點頭示意了一下,而後便與晉安郡主轉身離開了。


    走了幾步路之後,晉安郡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一般,道,“娘,你曾說喜歡阿弗,是因為她曾有故人的影子,難道與白先生和白夫人有關麽?”


    寧陽長公主一愣,而後唇邊升起一抹笑意,“難為你還記得娘說過的話。”


    晉安郡主卻很快就被這句話移開了注意力,“娘說的哪句話女兒不記得!”


    寧陽長公主也隻是搖頭失笑,並不再多說。


    阮弗這般聰慧的人兒,又何止隻是故人之影呢?


    兩母女正走著,前邊的岔路便也走來了一人,正是如今的楚王妃林晚,林晚大概也想不到會在這兒見到寧陽長公主,趕忙上前見禮,“見過寧陽長公主。”


    林晚曾經與晉安等人的交情是不錯的,雖然這幾年因為林將軍的原因而離京,不過倒也沒有削減了那份感情,寧陽長公主笑道,“還叫什麽長公主,如今你已經是無驚的王妃,與他一般叫我寧陽姑姑便是了。”


    林晚麵上還有一些羞意,但到底是將門出身,很快就應聲叫到,“寧陽姑姑。”


    “好孩子。”


    晉安郡主也不忘笑著打趣道,“二皇嫂哦……”


    這兩人原本也算是友人,這分明是帶了打趣的話讓林晚也覺得不好意思了,“晉安,你還是這般喜歡打趣人!”


    “我哪裏算是打趣你了,難道你不是我的二皇嫂麽?”


    “你……”林晚無從反駁,倒是寧陽長公主笑道,“好了好了,咱們去看看阿弗吧。”


    林晚雖是與玉無驚成親了,但是這段時間,玉無驚不在朝,除了因為齊妃生病之事而入宮請安勤奮了一些,倒是日日在楚王府中,也不怎麽出門,雖是早就知道了阮弗,不過畢竟是兩種類型的人,阮弗與一般沒事總是參加一些宴會的閨閣女子不一樣,因此倒也遲遲未能見到阮弗。


    兩人到來的時候,在嬤嬤的幫助之下,阮弗的妝容已經完成了一大半,發髻挽好,妝容上好,隻是,頭上的釵環樣式還在一個一個地試,冷月熒似乎總是不太滿意,倒是阮弗也不反對,反正時間也還沒到,便由著冷月熒拿著好幾套首飾過來試,直到她滿意為止。


    寧陽長公主與晉安等人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副樣子,眾人見到她,紛紛起來,“見過長公主、楚王妃,晉安郡主。”


    逸王妃幾人也轉過頭來,寧陽長公主見此,擺了擺手,“今日是阿弗大婚的日子,那些虛禮不必了。”


    逸王妃也站起來,“寧陽姑姑來了。”


    冷月熒那邊也停下了動作,看到寧陽長公主,也笑道,“長公主大駕光臨。”


    長公主一笑,“月熒,咱們也將近二十年未見了,沒想到如今見麵,卻是在阿弗的大婚之禮上。”


    冷月熒也笑道,“是啊,將近二十年了,這兩年阿弗在京,我還要多謝長公主的照顧。”


    “阿弗是個可人的孩子,對我胃口,自然是要多照顧一些。”寧陽長公主笑道。


    又轉頭看著阮弗,道,“真真是標致,今日老四定是要移不開眼才是。”


    阮弗低頭莞爾,“長公主可別取笑我。”


    “叫什麽長公主,叫姑姑。”寧陽長公主佯裝斥道,逸王妃也忍不住笑道,“姑姑可別打趣阿弗了,不然今日的胭脂都不用上了。”


    阮弗心中有些無奈,隻好閉口不言,安安靜靜乖乖巧巧任由這些人打趣好了。


    林晚和晉安以及逸王妃便在一旁等待著,選首飾的事兒,便自然而然落到了寧陽長公主和冷月熒的手中,阮弗便也任由兩人折騰,不過,到底沒有折騰多久,還沒有到辰時的時候,便一切都做好了,冷月熒甚至著人在阮弗的額間繪了一朵半開的玉蘭,看起來,更多了幾分嫵媚之姿。


    大紅嫁衣,紅唇點絳,鳳冠霞被,屋中的幾人打量著阮弗一身已經完成的新娘妝,皆是滿意地點頭,逸王妃不禁歎道,“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蜞,齒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顧傾城,再顧傾國。不外乎如是。”


    其餘人皆是讚同點頭,阮弗被這麽多人看著,也覺得有些不知所措了,晉安郡主笑道,“我可不像大皇嫂那般說個什麽詩句來形容你,不過,我知道,今日阿弗定會讓四哥移不開眼睛。”


    一旁的林晚笑道,“是啊,可真是好看,看得我都羨慕了。”


    晉安郡主笑道,“這話二皇兄回來我可要與他說說,咱們楚王妃不太滿意當日也讓我好生羨慕的婚事呢。”


    林晚被她打趣,臉頰生熱,“晉安,你!”


    如此又是惹得屋中一陣笑意,寧陽長公主看著晉安笑道,“好了好了,阿弗今日的風頭可別被你搶去了!”


    冷月熒搖頭失笑,一揮手,道,“好了,就這樣,在等小半個時辰,迎親的隊伍大概也到了,阿弗先好好休息,娘出去看看。”


    冷月熒笑著和寧陽長公主出去了,外邊便也紛紛進來了一些與阮弗平日裏交情還算好的人,進來的正是錢素素與唐秋雅,唐秋雅是前幾日才剛剛回到永嘉的,眾人見到她還有些驚訝,兩人進來,與逸王妃行過禮之後便笑著對阮弗道,“阿弗,恭喜。”


    說罷又是掩唇一笑,“不對,應當說,晉王妃,恭喜了。”


    阮弗被打趣多了,這會兒已經免疫了,笑道,“秋雅何時回來了?”


    便是晉安和林晚這邊,也是驚訝,唐秋雅倒是不急,看向林晚笑道,“晚兒大婚的時候我還沒回永嘉,這一聲恭喜,不知道是否還算趕得上?”


    林晚佯裝生氣道,“自然是趕不上了,你的添禮可要給我補上!”


    兩人相視一笑,似乎回到了從前一般,唐秋雅笑道,“自然,楚王妃,我可不敢忘記給你的補禮。”


    倒是錢素素笑道,“還補禮什麽呀,隻怕過些日子就要給秋雅添禮了。”


    眾人皆是疑惑地看過去,唐秋雅麵上明顯多了一些羞意,錢素素笑道,“今年的狀元郎,可是秋雅外祖家那邊的人,可不就是秋雅未來的夫婿,人家昨日剛剛上門提親了呢。”


    “秋雅,你……”眾人驚呼,唐秋雅臉已經紅了,道,“今日是阿弗的大喜,可別打趣我,要打趣,打趣咱們晉王妃去。”


    眾人又是一笑,新房中的氛圍便又融洽了一些。


    辰時三刻的時候,同知府外便傳來了迎親隊伍的聲音,阮弗這邊,被蓋上了蓋頭,便被迎出了府門,皇家的婚禮,如當初晉安郡主和楚王大婚一般,先是觀鳳樓上觀禮,而後才是繞著皇城主道走一圈,往晉王府而去。


    不過,今日的大婚之禮,絕對是永嘉城中許多年來最盛大的一場婚禮,圍觀的百姓隻是看著從同知府中抬出來的一箱箱嫁妝便知道了,想當初下聘的時候,也是長長的一道進入同知府,今日這長長的一道,比當日更長了。


    圍觀的老百姓不忘議論,“據說,晉王的聘禮有二百四十抬呢,據說比尋常王室娶親的規製多了一倍。”


    “可不是,隻怕我這輩子,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盛大婚禮了。”


    “據說,穆家還給阮同知添了一百來抬的嫁妝……”


    穆家卿衣的名字在永嘉的商界已經形成雷霆之勢,便是普通老百姓也是知道,當下,羨慕的不知有多少人,今日這場盛大的婚禮,必定是道不盡的佳話。


    稷歌與臨淵站在同知府的門口,看著這長長的隊伍,笑道,“長清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是這般轟動,如此盛大的婚禮,隻怕,百年之後也未必有人能夠及得上啊。”


    臨淵道,“她值得如此盛世婚嫁。”


    稷歌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唇邊勾起一抹涼笑意,“隻可惜,還是有人見不得今日的熱鬧與美事。”


    兩人對視一眼,皆是不說話,不過唇邊卻升起一抹冷笑。


    ——


    觀鳳樓上,一雙新人佇立,遠遠一看,便讓人覺得郎才女貌,登對得很。


    下邊是許多觀禮的老百姓,觀鳳樓太高,不是每一人的表情阮弗都看得清楚,何況,自己的眼前,還有一串阻擋了視線的珠簾。


    玉無玦就站在她的身旁,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牽住阮弗的手,看著底下朝拜的百姓,唇邊升起一股滿足的笑意,在阮弗的身邊輕聲喟歎道,“阮兒,今日,我已等了許久。”


    阮弗不禁轉臉過來看他。


    她今日美極了,比任何時候都還要美,這一眼,顧盼之間全都是情意,玉無玦歎一聲,頗有些不滿地道,“真恨不得將你藏起來,這般美好,隻讓我一人看見。”


    阮弗聞言,不由得低頭笑了一聲,在一幕,在不遠處的人看來,又是一幅讓人不忍打攪的畫卷。


    人群後邊,玉無臨與玉無衍站在一處,看著觀鳳樓上的兩人,唇邊升起淡淡的笑意。


    “真是一對金童玉女。”玉無臨看著觀鳳台上的兩人道。


    玉無衍也笑道,“可不是麽?四哥等今日,隻怕也等了不少時候吧”


    玉無臨笑著搖了搖頭,“走吧,今日老四大婚,本王可要親自上門,送上一份大禮呢。”


    玉無衍笑一聲,跟上了玉無臨的步伐,往晉王府而去。


    下了觀鳳樓之後,便是往晉王府而去,晉王府中已經是賓客雲集。今日大婚,朝中,或者應當說是是永嘉城中的文武官員都來了,整個晉王府熱鬧非凡,與同知府一樣的是,這熱鬧之中,酒香之外,還彌漫著一股讓人不能忽略的玉蘭芳香。


    比起同知府中剛剛種下了一年的玉蘭樹,晉王府中的玉蘭花,已經有了好些年的年歲,樹枝高大,花朵密集,一樹一樹綻放,為今日的喜慶增添了無限畫意。


    逸王妃等賓客早在新人之前便已經到達晉王府中,更為重要的是,元昌帝今日也擺駕晉王府,穿著一身皇帝的朝服過來,親自為晉王主持婚禮,外邊的禦林軍,排了長長的隊伍。


    如此可見,陛下對於晉王和晉王妃的看重。


    因此,這晉王府中即便是熱鬧,卻也多少帶了一些拘謹,元昌帝顯然覺得等了太久了,忍不住看旁邊的安成,“新人怎麽還沒過來,你去看看。”


    隻是在這麽一小段的時間之內,元昌帝已經問了許多遍了,安成也有些無奈,道,“陛下,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元昌帝有些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朕當然知道!”


    安成無奈摸摸鼻子,但還是傳人往門外去看,但還沒有出去,便見外邊傳來聲音,說是新人到了。


    正說著,一身紅衣的阮弗和玉無玦已經被人簇擁著進來,元昌帝的麵上這才抹開了一笑意,揮手道,“吉時都快到了,趕快讓新人行禮。”


    皇帝都發話了,自然是無人敢耽擱,整個婚禮的流程都很順利,因為元昌帝過來觀禮了,所以,新人在行過大禮之後,還要當場給元昌帝敬茶。


    元昌帝顯然是很高興,還當場給新人賜下了大婚的禮物,從一邊的盒子中拿出了一塊玉佩交給玉無玦,那是一塊方形的玉佩,但裏邊卻雕刻了一隻蟠龍,在朝中做事的人誰人不明白,那是代表太子的皇家玉佩。


    在場外的人眼觀鼻鼻觀心,本有人想要說些什麽話的,但是,元昌帝已經先一步道,“這玉佩,當做是朕給你的大婚添禮了,好好拿著。”


    玉無玦麵色平靜接過,“多謝父皇。”


    元昌帝接著又拿出一隻鳳簪,交給阮弗,“這是你們母後當年的鳳簪,如今,朕將它交到你手中,也算是你們母後的一片心意。”


    眾人見此,更是神色各異,各有心思,阮弗倒也平靜地接過了,“多謝陛下。”


    元昌帝笑著挑了挑眉,“還叫陛下?”


    阮弗倒也從善如流,又是叩首,道,“多謝父皇。”


    元昌帝笑得很是欣慰,道,“好了,既然大禮成了,日後好好過日子,朕在這兒,你們也拘謹得很,朕先走了,明日可莫要晚起,朕還在宮中等著你們敬茶。”


    說罷,元昌帝便站起身,揮了揮手,“諸位愛卿自便。”


    “恭送陛下……”


    對於剛才元昌帝的行為,百官看在眼中,多有揣摩,但大部分人卻也並不表現出太多,將元昌帝送走了之後,新人便被帶入了新房,外邊,自然有淸王、濟王以及十二皇子還有晉王府的人來招待賓客。


    全程將元昌帝的動作看在眼中,玉無臨與玉無衍的神色有些複雜。


    “五哥……”


    玉無臨輕哼了一聲,“那又如何,過了今日,又算得了什麽。”


    “五哥站在這裏做什麽?”後邊傳來玉無凡的聲音,帶著一些笑意。


    玉無臨轉過身,看著玉無凡,笑道,“是老六啊,今日四哥大婚,這般盛況,永嘉城中可有好些年沒有見到了。”


    玉無凡笑道,“可不是,不過誰人都知道,四哥愛重四嫂,五哥看來盛況如此,隻怕四哥還覺得不夠滿意呢。”


    玉無臨朗聲一笑,道,“說得也是。”


    “走走,去喝幾杯,難得今日的大喜之日……”


    ——


    另一邊,新房之中,玉無玦揮手讓一眾丫鬟婆子都退下,方才細細盯著阮弗看。


    挑了蓋頭,將那一串串珠簾拿下來,此刻映入玉無玦眼中的,是一張精致如畫的臉,阮弗自他挑開蓋頭之後,臉頰便開始發燙,此刻,連耳尖都是熱的。


    平日裏不管再大方而冷靜自持的人,此刻,在這樣的新婚之日,在自己的丈夫麵前,多少還是有些羞意的,見玉無玦站在幾步開外,已經看著自己很久了,一雙眼睛,繾綣愛意,柔得如同春水,她有些聲音不自然地道,“你總是盯著我看做什麽。”


    玉無玦輕笑,朝著阮弗走過去,“阮兒很美。”


    阮弗不言,玉無玦心知她害羞,但也並不點破,輕聲道,“今日累不累?”


    阮弗搖了搖頭,雖然這一整日便沒有消停過,但的確是不算怎麽累的。


    玉無玦卻愛憐得緊,在她嫣紅的唇上啄了一口,“外邊還有許多人,你先吃點東西,休息休息,等我回來?”


    阮弗點頭,玉無玦卻悵然一歎,又將阮弗摟在懷中,道,“真不想出去,時時刻刻瞧著你便覺得好。”


    這話惹得阮弗一陣輕笑,輕輕推開了玉無玦笑道,“這話若是被外邊的人知道了,指不定如何罵你晉王昏聵。”


    “這話,自然隻有你才能知道,何況……”他抬手輕撫阮弗的眉眼,道,“美人如斯,巫山神女,我隻盼雲雨不散,更何況隻是苦那春宵日短了。”


    這動聽的聲音,竟然說出如此沒羞沒躁的話來,阮弗落得一個大臉紅,瞪著玉無玦,“你,你……”


    可她你了半天也不知如何說玉無玦。


    玉無玦卻愛極了她這等害羞又不能將他如何的樣子,埋頭在她脖子間低低笑出了聲音,“阮兒不必害羞,日後,咱們多的是這樣的日子。”


    在阮弗還沒來及得發作之前,他又抬頭在她唇角落下一吻,道,“好了,別生氣,我叫大皇嫂過來陪你?”


    阮弗臉上的熱燙沒有消失,但無奈又不能對他如何,隻能搖頭,“我沒事。”頓了頓,還是有些不放心地道,“別喝太多。”


    玉無玦一笑,“我心中有數。”


    說罷,握了握她的手,在她眉心落下一吻,便離開了。


    玉無玦一離開,阮弗看著滿室的紅燭暖張,想起方才玉無玦那些話,又忍不住搖頭失笑,玉無玦離開之後,盼夏便接著進來了,得了玉無玦的吩咐,盼夏一進來,便笑嘻嘻道,“王妃可要吃些東西?”


    阮弗笑著睨了她一眼,“先給我寬衣吧。”


    “啊?”盼夏驚訝,阮弗也不多做解釋,隻看著盼夏等她過來,盼夏見她這等神色,也隻好點頭。


    晉王府中的熱鬧一直延續,直到日頭快要落下的時候,還依舊是觥籌交錯。


    不知是不是因為今日是晉王的大婚,因此,晉王府上上下下,都沒有往日那般戒嚴,上下似乎都沉浸在王爺大婚的喜慶中,不少人,甚至已經醉倒,酒桌上的文武百官,也有許多已經站不起來。


    期間,已經不見了玉無臨的身影,在與玉無玦喝過兩杯酒之後,他便提前離開了。


    夕陽將天邊染了一層鮮豔的顏色,此時的玉無臨,卻並非是在自己的府邸之中,而是在宮中,反觀元昌帝,雖是高高坐在龍椅之上,但是,臉色卻是一片陰沉。


    玉無臨站在下邊,麵上卻並沒有任何恭敬之意,一個人從殿外毫無阻攔的進來,在玉無臨身邊說了一句什麽,玉無臨笑了一聲,看著位上的元昌帝,道,“父皇,如今大家可都在四哥府上慶賀四哥今日大婚呢,四哥府上的喜酒可真是醉人,如今,說是文武百官,都已經醉成了一片,不省人事呢。”


    元昌帝聞言,額角青筋凸起,“老五,你今日真的要如此大逆不道?”


    “兒臣怎麽是大逆不道?”玉無臨笑了一聲,道,“兒臣隻是想為父皇分憂而已,兒臣也是在憑自己的能力,讓父皇下傳位的詔書罷了。”


    “你!”元昌帝抓起手中硯台,就要對著玉無臨砸過去,這時候,殿外卻走進了兩個人,正是已經在家休養兩年的文良哲和因為吏治改革而已經沒有官職在身的江太尉江通。


    元昌帝額角青筋凸起,“果然是你們!”


    文良哲依舊是忠誠的老臣形象,一進來,便直接跪對元昌帝道,“陛下,改革官製,老臣實在不忍看著辰國背典忘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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