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看過去,見開口說話的人,正是燕玲瓏。


    呼延亮冷聲道,“仇人?公主有所不知,這是百裏武士第一次來南華,百裏武士一直以來是我西胡的勇士,從未出過西胡,更別說來了南華之後,能有什麽仇家了。”


    呼延亮的語氣並不好,燕玲瓏麵上不動聲色,“本宮隻是做了一些適當的猜測。”一語過後,她卻也沒有再開口了。


    呼延亮看了一眼燕玲瓏,拱手道,“多謝公主。”


    而後又往皇甫彧的方向看過去,“南皇皇,百裏武士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了,但是,人什麽時候醒過來卻是一件未知的事情,本次,百裏武士是西胡來參加會盟比試的武士代表,現如今,人在你南華皇宮出事了,百裏武士顯然不能再參加這次會盟的任何比試,我西胡的損失,當如何算?”


    皇甫彧沉聲道,“四王子打算如何?”


    呼延亮看了看百裏武士,再抬頭的時候,卻被皇甫彧的眼神看得心中一驚。


    他唇邊原本已經生起的笑意,有一瞬間的凝固。


    皇甫彧就站在高位上,看著呼延亮,在呼延亮還沒有開口的時候,便道,“百裏武士既然在朕的皇宮中出事,朕必定會查清此事,給王子一個交代,至於百裏武士昏迷不醒造成的損失,朕決得,隻怕也不當由南華或者諸國來給貴國任何交代。”


    交代?能有什麽交代呢?


    西胡所想的,不過是想要利用這位百裏武士的昏迷來為西胡謀奪一些利益罷了,但是,如今諸國皆在,誰能允許?


    那邊,西越的使者隊伍中發出一個悠悠然的聲音,“四王子莫非是覺得,百裏武士昏迷不醒,因此,本次會盟的比試中便停了百裏武士的要參加的項目或者直接宣判西胡乃是勝者?”


    聲音是夏侯炎發出來的,西越與西胡比鄰而居,但是,兩國的關係卻也不見得有多好,邊境之地,常見騷擾之亂。


    不管呼延亮如何想,這話一出來,卻激起了別國使者的憤怒,“莫不是,西胡賊喊捉賊,自導自演了這麽一場戲?”


    西胡那邊的使臣聽了,已經有臣子憤聲道,“純屬汙蔑,百裏武士是西胡最受人敬重的武士!”


    “哼!凶手遍查不見,既然不在南華皇宮,百裏武士也沒有仇家在外,四王子下一步莫不是想要說是我們當中誰人暗中下手不成。”


    呼延亮冷聲道,“倒是提醒本王了,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此話一出,自然激起了了別國使者的憤怒。


    原本至少表麵上能夠維持一些平和的局麵,就這麽被打破了,但是,大殿之中,雖是有不少使者為此感到憤怒,卻仍舊是有人驚醒的。


    至少,辰國與北燕,始終很安靜,除了一開始燕玲瓏出口的那句話外,北燕那邊也一直沒有再發聲。


    眼見大殿之中的已經隱隱有劍拔弩張之勢,許懷聞聲音響起,“四王子,此番諸國會盟,乃是為共同日後發展而來,並不是為了挑起紛爭而來。”


    “本王當然知道,但是,難道就應該讓我西胡的武士平白被害麽?”


    “百裏武士之事,南華定會查清,隻是,還望四王子以本次會盟為重。”許懷聞聲音微沉。


    呼延亮不知是想到了什麽,抬眼看了看站在高位上的皇甫彧,道,“本王也並非不講理之輩,百裏武士受害得如此冤枉,本王也是擔心不已,既然如此,本王可以給貴國時間,查清此事。”


    許懷聞這才道,“自然,還請四王子放心。”


    一場原本還算和諧的宮宴,最後結束的時候並不太愉快,因為發生了百裏武士的事情,耗費了一些時間,等宮宴結束出宮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那西胡的武士,昏迷不醒,沒有性命之憂,因此,被人送回了西胡國的驛館中,各國使者也紛紛回到自己的驛館。


    初初看起來,今日的事情就像是一場意外一般,但是,因為查不出究竟是誰對西胡武士下手的,因此便不會讓人覺得隻是表麵上看起來的一場意外那麽簡單了。


    自離開南華皇宮之後,玉無痕便眉頭緊皺,“四哥,長清,我總覺得今日宮殿的事情很是奇怪。”


    玉無玦聞言,毫無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阮弗一笑,道,“哦?十二覺得哪裏奇怪了?”


    玉無痕因為性子的關係,曆來不願理會朝堂上的那些明爭暗鬥,雖然平日裏見到的時候並不是看不出來,但是卻極少去理會。


    “西胡武士已經確定是因為食物中有單相子而中毒,食物經由南華的禦膳房,查不出凶手事情本身便很奇怪啊,不過是誰碰了膳食誰接觸過的問題,難道人還能不翼而飛不成?何況還這般毫無線索的撲朔迷離,我看呼延亮在事情開始的時候,便有想要大鬧的趨勢,最後竟然草草結束……”玉無痕一邊想這今日的事情,一邊皺眉,“尤其讓人想不通的是,害一個西胡武士,但是卻又不用那種見血封喉的藥物,偏偏隻是讓他有明顯被救地機會,單相子普遍,解藥也易得,讓人這般不生不死地睡著,誰人如此閑得慌?”


    玉無玦聽罷,睨了玉無痕一眼,“倒是有些長進。”


    玉無痕一噎,明明是四哥誇獎自己的話,為何聽在耳中,竟然覺得不是滋味,還不如不說呢!


    玉無凡見此,不懷好意地一笑,拍了拍玉無痕的肩膀,道,“事情的有趣之處,便是在此了。”


    阮弗微微搖頭,已經與玉無玦坐下,看著還因為今日的事情而站在花廳中暫時沒有離去的幾個人,笑道,“今日你們都在大殿中,可看出了什麽?”


    阮弗這麽問,在場的幾人相互對視一眼,林墨開口道,“莫非,今日的事情,當真有隱情在其中?”


    阮弗笑而不語。


    玉無凡皺眉道,試探著道,“西胡和南華?”


    李秀道,“對西胡武士下手的人沒有線索,西胡武士昏迷不醒,倘若將事情還原到事情最簡單的狀態,沒有人跟西胡武士有仇,今日的遇害看起來無頭無尾,對方想要的隻是一個結果……比如現在,南華與西胡之間的嫌隙,不愉快。”


    阮弗點了點頭,眼中升起一抹讚許之色。


    林墨與李秀同是今年的金科進士,但是,兩人在政事上的能力卻已經有了細微的差別,林墨政論不錯,更顯得實幹,而李秀,則在對實事的分析中更見長。


    玉無玦聽到此處,終於開口道,“南華一直想要收攏西胡與南梁。”


    “但是經過了今日的事情,西胡與南華之間,隻怕不會那麽好交代了。”玉無凡道,“如此說來,下手的應當不會是南華皇了?”


    阮弗道,“皇甫彧更喜歡暗中下手,這等明顯對自己不利的事情,他要是做的話,也不會選擇在這種時候,或許,他會在背後對西胡威逼利誘。”


    “難道是別國使臣?”


    “誰知道呢。”阮弗輕聲道,“誰受利,便是誰,看起來誰都受利,但是這次的諸國會盟倘若鬧得不愉快了,誰也不想整個中原現在就立刻動蕩起來。”


    這麽說來,這件事的背後,絕非如此簡單。


    花廳中沉默了好一會兒,一個微涼的聲音才重新出現,“或許,對方,隻是想讓本次的諸國會盟,更加熱鬧一些呢。”


    眾人抬眼看向阮弗,眼中劃過一抹異色,而阮弗眼中卻流過一抹深思,不再說話了。


    後麵的兩天,西胡的武士依舊沒有醒過來,倒是每日都有一批太醫往驛館中來,隻是最後離開的時候,臉色有些凝重罷了。


    呼延亮那邊,倒是沒有在明麵上鬧出太大的動靜,隻是,出入驛館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看見他臉上陰鬱的神色了。


    明天就是獵場比試的時間了,諸國會盟也將會真正拉開序幕,這一日才剛剛午時,阮弗坐在自己的房中,正在看剛剛拿給她的卷宗,卻聽見外邊傳來匆匆的腳步聲。


    她抬頭往外看過去,玉無痕正疾步而來,到了她房門前也未曾停下。


    阮弗放下手中的卷宗,笑道,“十二怎麽了,這般急匆匆的。”


    玉無痕皺眉道,“長清,出事了。”


    阮弗神色微頓,“怎麽了?”


    “南梁使臣中毒了,還是單相子。”玉無痕道。


    阮弗神色一怔,“中毒?單相子?”


    玉無痕點頭,在阮弗的對麵坐下來,皺眉道,“也不知到底是這麽回事,驛館裏邊如今已經傳遍了。因為明日便是會盟比試的開始之日,南梁那邊君臣同宴,原本是一場熱鬧的宴會,不過,用膳才用到一半的時候,許多時辰便紛紛倒地,口吐白沫,躊躇不已,與那一日大殿上西胡武士的症狀完全一樣。”


    阮弗聽完,皺眉沉默,而後才道,“南梁太子沒事麽?”


    “南梁太子可生龍活虎著呢,出事的是他們的臣子,南梁近一半的使臣都出事了,南梁那邊自然是不會善罷甘休,恰巧禦醫過來診治西胡武士,因此才沒有出現南梁使臣全部葬身在南華的局麵,但是,其中有一位年邁的大臣,症狀比較嚴重,是否還能活著回到南梁,還要兩說了。”


    “南華那邊有何動作?”


    “丞相許懷聞過來了,南梁太子已經進宮去見南華皇了,驛館已經全部被封鎖了起來,還在查誰下毒的事情,整個驛館,隻許進,不許出,現在各國的使臣正因此而鬧起來,這下子,可是好大一番鬧騰了。”


    阮弗眉頭深皺,呢喃道,“又是單相子。”


    阮弗這邊正說著,便聽見辰國驛館的前邊已經熱鬧了起來。


    “除非諸位能夠拿出足夠的證據證明,南梁出事與我辰國有關,否則,許大人還是請回吧。”


    許遠安笑道,“林大人,事情出在驛館中,找不到凶手,在下也隻是例行搜查而已。”


    “例行搜查?短短兩日的時間,這已經是時辰出事的第二樁了,這樣下去,誰知道下一樁事情會發生在誰的身上,但是貴國卻一點進展也沒有,反倒是懷疑起來了我們,難道這便是貴國的迎賓之道麽?”林墨道。


    許遠兆眸色深沉,語氣已然冷硬了不少,“此乃查案的步驟,還望林大人體諒。”


    “體諒,許大人叫我們這些使臣體諒你們,那誰人來體諒我們?”玉無痕的聲音從裏邊傳出來,聲音落下的時候,已經與阮弗出現在前院中,隻見前院裏,以許遠安為頭,後邊跟著一眾隊伍,儼然是要搜驛館的樣子。


    見到阮弗與玉無痕,許遠安抱拳道,“十二皇子,阮同知。”


    玉無痕冷哼一聲,許遠安對著阮弗道,“驛館出事,我等奉命查探,還望阮同知允許我等進去搜查驛館,若是發現可疑之人,我等好帶走,若是沒有,自是皆大歡喜。”


    阮弗聽此,眉梢微挑起,“皆大歡喜,許大人,我沒有聽錯麽?”


    許遠安一怔,“若是沒有自是皆大歡喜……”


    阮弗笑了笑,“辰國的驛館中,要麽是從辰國而來的使者,要麽便是貴國放在驛館之中處理日常起居的下人,許大人這番話,是想說我辰國的人意圖在南華殺害南梁使臣,挑起中原紛爭?”


    “這……”許遠安頓了頓,道,“我等也隻是想要搜查一番。”


    阮弗唇角升起一抹冷笑,“看來許大人的確是認定了各國使臣相互殺害之事。”


    “阮同知慎言,在下並非如此說。”


    “若非如此,便是你南華將意圖不軌之人放入了驛館?”


    “驛館之中用於照料各國使者的都是我朝精挑細選的青白之人!”許遠安沉聲道,驛館中人的放置極為重要,若是說這些人出了問題,豈不是在說南華對各國使臣不敬?


    “是麽,那今日的事情又是怎麽回事?”


    許遠安臉色微沉,自覺已被阮弗給擾繞進去,沉了沉呼吸,方才道,“我等隻是想要搜查驛館之中是否進入了不法之徒,並非懷疑諸國使臣。”


    “事情發生了這麽久,若是真的有不法之徒,誰還會等到事發等到貴國的人出現來查探的時候,許大人莫不是在開玩笑?”阮弗笑一聲,聲音微冷。


    許遠安麵上似乎有隱忍之色,他當然明白,倘若真的是各國的使臣想要做什麽事情,哪裏還會在驛館中留下什麽能夠南華查探的東西,而他借機搜查驛館,不過是暗中得了皇甫彧的命令查探一番各國,尤其是辰國和北燕罷了。


    阮弗見此,不再多言,但是整個辰國的使者,儼然是誰都不同意南華搜查驛館之舉動的。


    見此,許遠安也知道今日的事情定是做不了了,倘若來硬的,更不是一件好事,隻好拱手道,“是在下考慮不周,多謝阮同知提點。”


    阮弗淡淡點頭,眸中冷意不減。


    許遠安轉身帶人離開了,既然辰國這邊已經碰壁了,其餘的驛館自然也不用去搜查了,隻是,雖是不搜查了,但是,驛館外邊的人去沒有撤離,說是為了保護各國的使臣,但是,更顯得像是將人軟禁起來一般。


    許遠安離開之後,眾人方才看向阮弗。


    阮弗道,“先是西胡,再是南梁,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下手的都是南華想要聯盟的國家。”


    “阮同知,此事,是否會與北燕有關。”


    阮弗搖了搖頭,“雖然可疑懷疑,但隻怕關聯不大,不管是燕璟還是燕玲瓏,都不是良善之輩,如是與北燕有關的話,隻怕這事便不止是如此小的動靜了。”


    眾人歎息了一聲,一些臣子的心中也漸漸升起了不安。


    阮弗大概懂得他們的心理,隻好道,“讓咱們的人小心一些。”


    林墨與李秀鄭重點頭,“阮同知放心。”


    阮弗眉頭微微皺起,不管是上一次宮宴之中的事情還是這一次驛館中的事情,下手的人都不是那簡單之輩,至少,有一點很奇怪,那便是,不論對方以何種方式下手,卻絕不會動用驛館中或宮中已有之人的身份,否則若是對方弄暈了誰借用身份來做事,總會留下一些痕跡,而對方都沒有,偏偏又能在暗中被守衛得很好的使臣下手,所以才能做到無知無覺,查無可查,但是偏偏又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唯恐天下不知一般……


    會是誰,南華,誰人有這樣的本事?


    抑或是真的與各國使臣有關麽?


    她在這邊想著。


    那邊卻有臣子心中還是不定的,“唉,也而不知這單相子,還要害人多久!”


    開口的是朝中的一個年級較大的大學士,林墨聞言道,“昨夜學生夜讀,稍稍了解了一些這單相子,單相子乃是從相思豆中提煉出來的藥物,毒性與相思子有些差異,倒是比相思子容易得到得多了,因此民間常常以此來躲避鼠疫,倒也見效頗豐,對方選這等易得,甚至可以自己提煉的藥物,也的確是難查。”


    “據說,華都東邊的陽山便自發長了一大片的相思豆,若是有心之人真要利用,顯然很容易。”,頓了頓,林墨又補充了一句。


    阮弗原本在兀自思考著,聽此抬頭看向林墨,眸中劃過一抹異色,但眾人卻心有所思,無人發現她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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