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許久,華飛章似乎是歎了一口氣,轉頭對華永秋道,“為父看白公子談吐之間倒也見識廣博,既然與白公子相交結友,他年紀雖比你小,卻比你沉穩多了,你當多與他學學,切勿做錯了事情。”


    華飛章的聲音很平靜,語氣就跟一個父親跟兒子帶回來的朋友交談過後,發現這個人卻是該是兒子的朋友而發出的感歎,可不知為何,此時此刻的阮弗,卻從中聽到了一些蒼老與疲勞?


    何來蒼老與疲勞呢,牢峰穀的現任當家,哪怕年過半百卻依舊精神矍鑠不是麽?


    她靜默不語,唇角依舊帶著客氣的笑意。


    原本已經沒了警惕的華永秋眼底劃過一抹複雜,“父親教訓得是,兒子必定多向白公子指教。”


    華飛章點了點頭,似是突然道一般,“前不久我們牢峰穀的事情你大哥已經查到了一些眉目,裏邊有一些你的人,你與你幾位叔叔去看一看吧。”


    華永秋眼中劃過一抹淺淡的意外與震驚,抬頭看了華飛章一眼,卻見華飛章似乎隻是在告訴他一件事實而已,並沒有覺察到什麽,心下鬆了一口氣,眼中也更多了幾分放心,“是……”


    說罷,就要起身,“父親,白公子這……”


    華飛章淡淡地道,“你去處理你的事情,你還怕我講白公子如何了不成?”


    “父親見諒,兒子並不是這個意思……”華永秋趕緊道。


    華飛章擺了擺手,已經是不願意多說了,似乎是被牢峰穀中的事情弄得不耐煩了一般。


    華永秋看了一眼阮弗,阮弗溫溫一笑,不用刻意去解讀,她就能看出華永秋眼中的意味,那是……眼中警告。


    轉眼之間,會客廳裏邊隻剩下了阮弗與華飛章兩人,沒有了別人,華飛章的氣勢就瞬間改變了,阮弗神色淡然,依舊坐在最末的椅子上,任由華飛章看著她不說話,似乎在無聲降威一般。


    這般淡定的模樣,華飛章盯著阮弗看了半晌之後,似乎也覺得沒了趣一般,“你到底是何人?”


    “華莊主這兩日,不是已經有所調查了麽?”阮弗淡淡一笑。


    華飛章沉默了許久之後,似乎是笑了一聲,“本以為真是個小少年,不想卻是一個小女娃,小丫頭,你的口氣倒是不小,在我牢峰穀的地盤,也敢與我談條件。”


    對於華飛章能認出自己是一個女子,阮弗並不感到意外,也許,就算她的經曆太複雜,就算她經受過別人幾輩子可能都不會經受的事情,舉手投足,眼神目光之中早已鍛煉了諸多,可是,麵對牢峰穀閱曆無數的當家來說,有些外在的固定的東西,依舊是瞞不住的。


    淡淡一笑,阮弗道,“我以為,我已經與少當家說得很明白了,牢峰穀在此次的事情中,不管是做了什麽,但是有一點是無疑地,那就是南華的火藥,的確是經由牢峰穀進入永嘉的,雖然明麵上沒有真正的證據說明牢峰穀有人與北燕皇室之間有聯係,但是,僅僅是一個懷疑,僅僅是華永秋的所作所為,以及牢峰穀的地位,就已經決定了牢峰穀的未來,華莊主半生風雲閱曆無數,此話,已算是在下贅言了。”


    確然如此,因為華永秋一個人的私心,已經將整個牢峰穀拉上了一條不歸路,隻要傳出了牢峰穀內與北燕皇室勾結的事情,牢峰穀八代鏢家,祖宗基業,便會毀於一旦,江湖朝堂之上的名聲,就會散落,除非,牢峰穀決定投靠北燕,不然,便再也沒有立足之地了,江湖雖然與廟堂存在巨大的差距,但有一點,這些江湖之人,隻怕會更加重視,那就是忠孝。


    他們可以不管辰國廟堂之事,但是,在家國巨變之中,他們依舊是有所取舍的人。


    “牢峰穀可以將華永秋除名,從此以後,我華家不再有這個子孫。”華飛章沉聲道。


    “華莊主大義滅親之舉,的確讓人欽佩,如果華家莊僅僅是華家莊而不是牢峰穀的話,在下就算是看在稷歌公子的麵子上,也不會有今日的舉動。”阮弗道。


    華飛章眯了眯眼,冷哼一聲,“連稷歌公子與老夫的關係都知道,果然是個不簡單的丫頭。”


    阮弗微微點頭,神色溫煦,華飛章冷哼了一聲,“這件事,老夫答應了,那小子,做出如此不仁不義的事情,可他到底是老夫的兒子,被你這樣玩弄於鼓掌之間,你叫老夫的麵子往哪兒擱?”


    阮弗輕輕摩挲這手中的茶杯,笑道,“華莊主說笑了,薑還是老的辣,二少當家心性與閱曆都不夠,一切盡在華莊主的掌握之中,我隻不過是提了一個醒罷了。”


    提了一個醒,就因為提了這麽一個醒,就攪起了牢峰穀隱藏的內亂,就把一個父子親情給破壞成了這個父子對峙的模樣,就提了一個醒,就敢要以牢峰穀的江湖勢力將北燕因為華永秋而安插在牢峰穀一帶的勢力徹底鏟除還不能影響到辰國與北燕的官方層麵,還要讓牢峰穀的勢力在今後任由辰國調用,將牢峰穀從江湖拉入朝堂暗部,華飛章不得不承認,活了大半輩子,眼前的少女,是他見過最猖獗最不可理喻的一個人。


    偏偏……她手上握了牢峰穀的命脈,牢峰穀是華家八代人的心血,不能毀在他的手上。


    華飛章眼中神色複雜,究竟是想什麽,阮弗覺得自己應該能夠猜到一二,但隻是神色淡淡,“說來說去,除了老夫丟失了一個兒子,這件事,倒是你獲益最大了。”


    “華莊主此言差矣,比起我這等小營小利,牢峰穀才是最大的贏家不是麽?”


    華飛章一噎,細細想來,無論從哪個方麵來說,保住了牢峰穀,才是最重要的。


    定定看了阮弗一眼,華飛章突然笑道,“老夫的那兩個兒子,若是有你這般魄力,牢峰穀何至於走到今日的地步。”


    “華莊主謬讚,大少當家在外名聲烈烈,卻不是白飲冰能夠比得上的了。”


    “白飲冰?既然身份都是假地,這名字也必然是假的了,說罷,小丫頭,你到底是何人?”


    阮弗也沒有打算隱瞞的意思,既然是與牢峰穀之間存在著一層聯係,當然要致以最大的誠意,站起身,道,“小女阮弗,辰國右相府長女。”


    “阮弗?”華飛章呢喃了一聲,“辰國右相府的人?倒是從未聽說過右相府的女兒有你這般本事,你們這些官家小姐不應在自己的院子裏彈琴作畫麽,指點江山這等大事,不是你爹該做的事情麽,你參合什麽。”華飛章皺眉道,似乎很不理解阮弗一個好好的官家小姐不做,來這牢峰穀受罪做什麽,就算牢峰穀真的與北燕那邊合作,也傷不到她右相府的後院才是。


    對於華飛章自動的理解,阮弗也不解釋什麽,隻抿唇一笑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小女雖是小女子,卻也懂得天下大義之理,讓華莊主見笑了。”


    華飛章瞥眼打量了阮弗一番之後,才道,“你中了毒信子,今日,已經三日了。”


    阮弗一愣,不過還是有些無奈地點頭了。


    華飛章冷哼了一聲,“老夫光明磊落一生,試問從來不曾對人使用過這等下等的手段,想不到竟然教出這麽一個兒子,真是有損華家先祖名聲。”


    阮弗倒是不語,華飛章冷冷看了阮弗一眼,“你這丫頭倒也大膽,身中奇毒還能如此氣定神閑,老夫看就算是你那丞相爹爹也未必有你這樣的心性。”


    阮弗有些無奈,“中毒已經是既定事實,華莊主還指望我大哭大鬧一場,何況,就算如此了,難道令郎就會給我解藥了麽?”


    華飛章一噎,似乎想不到阮弗會這般冷靜地說出這番話,輕歎了一聲,從懷中摸出一個瓶子,“這是清毒丸,雖不是毒信子的解藥,但也是有緩解作用的,可以壓抑你體內毒藥十日,就算五日之後你沒有從那孽子手中拿到解藥,相信以你與稷歌公子之間的交情,也能夠借他之手搜尋解藥了。”


    阮弗鬆了一口氣,麵上的笑意倒是真誠了幾分,“多謝華莊主。”說罷倒也不懷疑,直接拿過瓶子倒出其中的兩顆藥丸放入了口中。


    華飛章見此,神色緩和了幾分,似乎是猶豫了一瞬,方才道,“雖然那孽子做出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但他到底是我華飛章的兒子,他不能交給你。”


    “自然,我隻要結果,其餘的,一切交由華莊主處置。”阮弗道。


    華飛章沉默地點了點頭,隻是看著阮弗這般神色,眼中劃過一抹小小的惋惜。


    八月二十五,距離阮弗被劫到牢峰穀已經九日了,今夜的牢峰穀,可謂熱鬧至極,因為明日就是牢峰穀當家華飛章五十五歲的壽宴,整個牢峰穀上下,都在為明天的壽宴做準備。


    五十五,並非是整十的壽數,所以,此番熱鬧,也隻是在牢峰穀內部而已,並沒有邀請其他江湖人,但是僅僅是牢峰穀幾代積累下來的鏢家,也已經足夠熱鬧了。


    阮弗拉起袖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條細細的線條,停留在了手腕上三寸的地方,雖然有清毒丸來壓製,但也隻是讓毒素擴散得緩慢了一些而已,不過這也很好了。


    因為有清毒丸在,青衣身上的毒素已經徹底解除,甚至連軟筋散帶來的影響也完全沒有了,眯了眯眼,看了一眼西邊漸漸下移的彎月,阮弗回身,對著青衣道,“青衣,你該出去了。”


    “小姐還在牢峰穀中,青衣怎能離開?”青衣神色堅決。


    阮弗笑了笑,語氣柔和了幾分,“華永秋還需要我,所以我不會有危險,但是青衣,你的確應該出去了,趁著今夜牢峰穀管製沒有前些日子那麽牢固,華永秋要籌備明日的事情,也不會對你太上心,你要出去,還有更為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小姐?”


    阮弗搖了搖頭,從袖中拿出了一分名單交給青衣,“今夜的重要,也不亞於明日,我要徹底斷掉華永秋在外的後手,所以你必須出去,按照上麵的名單,聯絡咱們的勢力,明日,我要讓華永秋在外的力量,一個也進不了莊子!”


    青衣明白阮弗的籌謀與打算,可要讓阮弗獨自一人待在牢峰穀之中,她也不放心,何況,還有一個夜晚,誰知道華永秋會不會突然起了什麽變數。


    阮弗笑意清淺,“我是不可能會這麽快離開牢峰穀的,與華飛章之間的契約,總得要讓他見效了他才會放我離開,或許明日的事情解決了,你再回來找我不遲。”


    但見阮弗堅決的神色,青衣抿唇不語,阮弗笑道,“去吧,難道還不信你家小姐麽?”


    當夜,牢峰穀黑沉的夜色之中,在秋風吹起的樹葉沙沙響中,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向來守衛森嚴的牢峰穀。


    青衣的存在感太弱小,以至於華永秋除了一開始的時候拿來威脅阮弗,後邊卻也沒有什麽動作,所以,哪怕青衣不在她的身邊,此時此刻也不會引起多大的驚覺,阮弗獨自一人靠在床榻上,閉目養神,心中卻是想著明日的事情,這一夜,也該養精蓄銳了。


    第二日,是個幹爽的天氣,雖是還有陽光,可秋風忽然變得蕭索了起來,吹在人的臉上,硬生生地疼,阮弗院中的那一顆桂花樹,也落了一地的金黃,濃濃的香氣,在她打開房門的那一刹那,衝入鼻尖,讓她有些不適地皺了皺眉頭。


    華飛章的壽宴果然很熱鬧,牢峰穀上上下下,上至各大鏢頭,下至普通仆人,都是熱鬧歡呼一派欣喜,一大早華永秋便派人來接阮弗過去了,跟在阮弗身邊的,是華永秋的一個親信,不用說,阮弗也知道,這個人,不過是明目張膽地監視罷了。


    她是以客人的身份來參加華飛章的宴會的,牢峰穀的眾人,對她都不熟悉,不過卻也因為難得見到這般俊俏的小公子而多了幾分興趣。


    “祝莊主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莊主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阮弗坐在位於華永秋後邊的一個客位上,看著大堂中的眾人紛紛上前去給華飛章祝壽,華飛章今日看起來很是精神,這個宴會的氛圍很是熱鬧,華永秋坐在下邊,看著前邊祝壽地眾人,時不時轉過頭與身邊的幾位牢峰穀的老鏢師談話,神色中一派恭謹謙遜。


    淡淡飲下口中的茶杯,阮弗唇角劃過一抹冰冷的笑意,牢峰穀中的鏢師給華飛章祝過壽之後,接下來,就是華飛章的兒子了,首先地,當然是華永春攜著夫人給華飛章祝壽,“祝父親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華飛章朗笑一聲,聲如洪鍾,欣然應下,“你們夫妻兩人也是有心了,壽命有天數,什麽東海南山,老夫不在意!”即便是這樣的話,從華飛章的口中說出來,也是一片豪邁,完全沒有一絲悲傷的感覺,因此,哪怕是在壽宴上說這樣的話,還是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華永春似乎也很懂得自己父親的性子,與華少夫人對視了一眼齊齊道,“父親豪氣,兒子甘拜下風。”


    華飛章朗笑一聲,突然轉頭看著坐在華永秋身後的阮弗,“白公子是個文雅人,不知對老夫的話,如何看啊?”


    阮弗舉杯一笑,動作之中倒也可見一片瀟灑與清朗之意,“洪福齊天壽與天齊不過是美好的祝願,華莊主心比海闊,胸比天廣,令人敬佩不已。”


    這話說得正中華飛章的下懷,朗笑了一聲,“說得好!”


    阮弗淡笑不語,前幾日在會客廳裏見過阮弗的幾位鏢師,此時此刻看著阮弗的神色都有些微妙,但卻也不至於讓人覺得有什麽怪異,阮弗自然是看出來了,若是這些人是華飛章的親信,想來應該知道了她的意思,所以,沒有好臉色,也是應該的,也就華飛章能夠看起來爽快一些了。


    “永秋,你給為父準備了什麽壽禮啊?”華飛章突然道。


    華永春過後,自然就是華永秋了,華永秋謙恭一笑,站起身來,“兒子給父親準備了一件意想不到的禮物。”


    “哦?”華飛章眯眯眼,麵上似乎升起一抹興趣,如果仔細看的話,或許,還能從那雙經曆半生滄桑的眼眸中,看到一絲失望的神色。


    華永秋站起身來,朝著上位的華飛章道,“父親過了今日,就過了五十五壽辰了,人說五十而知天命,兒子過去,不能最大限度替父親分憂,心中深感不安,因此,從今日起,兒子決定要替父親接手咱們牢峰穀的勢力,讓父親與眾位叔叔,安享天年。”


    華永春這句話說得客氣,甚至連語氣都是淡然溫和的,隻是待他說完之後,幾位鏢師卻是站起身來,看著華永秋,“永秋,你這是什麽意思,今日可是你父親的壽宴。”


    華飛章卻是朗盛一笑,“哈哈哈,難得我兒有了今日的頓悟,就不知,你打算如何讓為父安享天年?”


    華永秋一笑,“就請父親,將牢峰穀交到兒子手中吧。”華永秋麵上謙恭的神色一退卻,眼中的陰鷙不再掩藏,平淡的語氣裏,帶著一股瘋狂的意味。


    “永秋,你……”華永春雖然早就知道,但真的麵對這樣的情況的時候,還是覺得有些難以接受,“你怎能如此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華永秋反問了一句,“若是父親好好說話,收下兒子的這份禮物,兒子怎麽會大逆不道?”


    “若是不肯呢?”華飛章沉聲道。


    華永秋麵上的笑意不減,隻是看著華飛章與宴會上的眾人,良久不語,直到,突然有人砰地一聲倒在了地上,華永秋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兒子,也隻能大逆不道了。”


    倒下的人,雖是沒有暈過去,但依然渾身疲軟地靠在桌子上,幾乎動彈不得,很快,有了第一個倒下去地人,其餘的人也發現了自己的異樣,甚至華飛章的的親信,華永秋不得不尊重的那幾位叔叔,也是一樣的情況……


    華飛章悶哼一聲,一手撫上自己的胸口,唇角可見地溢出一縷血絲,他猛地看向華永秋,“永秋,你真的要如此做?”


    華永秋像是聽見了一個笑話一般,在華飛章問出這句話之後,似乎是受了什麽刺激一般,猛地一甩袖子,“是我要問你,要問你們,憑什麽,我的本事從來不必任何人差,憑什麽不能將牢峰穀交到我手中,你們一個個看重地都是華永春,你們……還有你們……”


    華永秋指著倒在桌子上的極為老鏢師,“同樣是牢峰穀的少當家,華永春給了你們什麽好處,你們就那麽認同他,難道,我華永秋不是牢峰穀的少當家麽?”


    華飛章閉了閉眼睛,看向華永秋身後的一眾人,“你們呢?要跟著他,走在他的身後?”


    華永秋背後,自然是有一些力量的,甚至也有幾位老鏢師,其中一位站起來,“莊主,牢峰穀應當有更好的發展,二少當家,有這個本事。”


    “更好的發展,什麽才是更好的發展,跟在北燕皇室的屁股後麵麽?永秋,不要忘記,你是辰國人,你是正統的中原人!”華飛章沉聲道。


    對於華飛章知道自己的想法,華永秋眼中閃過一抹意外,“你怎麽知道?”


    華飛章搖了搖頭,“永秋,就單單隻今日的行動,已經證明,你太嫩了,就算有北燕皇室站在你身後為你撐腰,牢峰穀仍然走不遠,終有一日,他要灰飛煙滅。”


    華飛章臉色太過平靜,除了那一抹深深的失望,似乎已經不想給華永秋太多的表情,華永秋突然一愣,看著華飛章,“你……什麽意思?”


    華飛章沉默,卻是在華永秋的麵前站了起來,哪裏還是中毒的模樣,華永春也與華少夫人站起身來,“永秋,現在收手還不晚。”


    華永秋一驚,猛地看向阮弗,卻是阮弗神色淡淡,好像宴會上發生的一切事情都與她無關一般。


    “是你!”華永秋猛地道。


    阮弗點點頭,“是我,二少當家,實在抱歉,就算是毒信子,我也依舊是辰國人。”


    阮弗的話音一落,便見華永秋隊伍裏的一人正要對阮弗出手,華少夫人衣袖一揚,原本朝著阮弗而來的人還沒有碰上阮弗卻已經痛喊一聲倒在了地上,阮弗急急推開了兩步,華永秋身後的人皆是站起來,警惕地看著華飛章與華永春夫婦。


    忽然的,大堂的門口,湧現了一批人,齊齊將會場給包圍了起來,華飛章臉色一變,“孽子!”


    華永秋眼中閃過一絲瘋狂,“孽子?今日的結局,隻有你死我亡,可兒子不想死。”


    “哈哈哈,老夫真是養了一個好兒子,可惜,你就算有這樣的魄力,也沒有掌控華家牢峰穀的能力!”


    形勢的轉變,似乎隻是發生在一次對話之間,在包圍住他們的華永秋的人身後,很快就湧現了另一撥人,將華永秋的人齊齊包圍了起來,一層防過一層,華飛章冷眼看著自己兒子眼中閃過的那一抹慌亂錯愕,眼中的複雜,難以分辨。


    華永秋眼中很快閃過那一抹詫異,“父親果然是好算計!但是,父親是不是忘記了,宴會中還有這麽多人,兒子若是想要哪幾個人同歸於盡,就不知,牢峰穀還能不能撐得下去了?”


    華永秋的話剛剛落下來,他身後的眾人便齊齊將刀尖指向了賓客席中資曆頗深的老鏢師。


    便是落在後邊來不及撤退的阮弗,也被華永秋手下的人架到了華永秋的跟前。


    “永秋……你!”牢峰穀的老鏢師,似乎到了這等時候都還不敢相信華永秋會說出這麽一番話出來。


    “閉嘴!”華永秋朝著說話的老鏢師冷聲道,而後看向阮弗,“看來,白公子是真的不想要命了,你以為,他們有毒信子的解藥麽,隻有我,才能讓你活命。”


    說罷,他猛地拽過阮弗的手臂,果然看到手臂上停留不前的暗線,冷笑一聲,眼神之中盡是輕蔑!


    “既然不想活命了,那麽,就全都去死吧!”華永秋突然瘋狂地喊道。


    阮弗一驚,還沒有來得做出反應,便見華永秋揚手猛地向她天靈蓋劈來。


    阮弗根本無從躲閃,可華永春見此,忙出手擋住華永秋。


    但兄弟兩人的功夫自是不相上下,往阮弗天靈蓋而來的那一掌雖是被華永春擋開了,但是華永秋仍舊是震到了自己的肩膀,當即疼得她眉頭都皺成了一個川字,卻也接著兩兄弟出手的時候被甩到了華永秋的後邊。


    “永秋,收手吧,不要再錯下去了!”華永春一邊出手一邊道。


    “收手,我已經沒有退路了,今日這一切,是你們逼我的!”說罷,華永春猛地一掌,卻是直接劈向華永春,華永春原本已經躲開,卻不想華永秋並非劈出一掌而已,隨著出現的,還有一隻飛刀,直接刺過他的胳膊。


    深藍色的飛刀,明顯是淬了毒。


    華少夫人一驚,“夫君!”


    “孽子!”華飛章見此,伸手朝著華永秋而來。


    “哈哈!”華永秋瘋狂一笑,“今日,你們一個都別想出去!”


    華永春話落,便見身後的幾個鏢師往華飛章而去,“大哥,得罪了!”


    “你們!”


    “父親!”


    趁著華飛章被纏住,華永春猛地回頭看向才剛剛站穩地阮弗,眼中的狠戾再也沒有掩藏,似乎隻是一瞬間的時間,他直接伸手,朝著阮弗的脖子而去。


    華少夫人見此,忙躍身而起,出手阻止,不過,華少夫人動作還沒有到達,阮弗躲閃的意識才剛剛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還沒有付諸行動,隻感覺側麵一股勁風襲來,還沒來得及看到華永秋受擊的身影,便覺自己被用力一扯,一個淡淡玉蘭氣息的熟悉懷抱,將自己包圍了起來,而足下一輕,她已經離開了原來的地方。


    華永秋被突然襲來的力道亂了分寸,雖然是避開了一些但前邊卻又一個華少夫人和後來的受傷的華永春在阻擋,如此一來,避開了突然出現的力道,卻是傷在了華永春夫婦的手下。


    宴會上的人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看到那一股力道的來源,便見華永秋慘烈一聲,被華永春猛地一掌排在了大堂中的一根柱子上,嘴角溢出滿口鮮血。


    而華永春似乎也用掉了最後的力氣一半,直接倒在地上。


    那邊華飛章也突破兩位鏢師的的圍攻,猛地將兩人拍往旁邊的柱子上,一時之間,大堂中倒是重傷一片。


    似乎也僅僅是一瞬間的時間,外邊便傳來錚錚的聲音,儼然是另一撥人又將外麵的人包圍了起來,最裏邊的華永秋的人已經被華飛章的人製住了,錚錚的聲音越來越近,萬事好像是在轉眼的時間內便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地變化。


    阮弗站定,抬頭便見玉無玦冷冷地看著自己,那雙向來帶著熟悉溫潤的眼眸,如同凍了冰一樣,她開口想要說些什麽,卻發現,一向善辯的嘴,說不出什麽話來了。


    “閣下是……”突然的變化,便是華飛章自己也接受不了,猛地看向突然出現的,一身貴胄的玉無玦。


    玉無玦神色冷淡地看了一眼華飛章,吐出三個字,“玉無玦。”


    “玉……”當今天下敢稱姓玉的人,還能有誰,華飛章猛地看向玉無玦,想要說些什麽,卻聽見外邊外人湧進牢峰穀的聲音,玉無痕的聲音從外邊傳進來,“四哥……都解決好了……”


    “四……”不用多言,華飛章便很快明白了此人的身份,趕忙道,“見過晉王殿下!”


    阮弗抿了抿唇,對於玉無玦出現在這個地方,還是有些意外的,此時此刻,也隻能沉默不語。


    玉無玦也沒有要隱瞞身份的打算,“牢峰穀的事情,還望華莊主給本王一個交代。”


    華飛章沉默了一瞬,抬頭,看向阮弗,“白公子是不是違背了與老夫之間的約定。”


    “她的意思,就是本王的意思,現下,華莊主打算如何處置?”阮弗還沒有開口,玉無玦便已經出聲道。


    阮弗一哽,他們有交流過麽,知道她什麽意思麽?與牢峰穀的事情,她原本是打算解決之後在知會玉無玦一聲,那時候已經完事妥帖了,隻有一個算得上是完美的結果,隻是……顯然,玉無玦的出現,有些意外。


    既然一切遵照先前的約定,這句話又是出自堂堂晉王殿下的口,華飛章自然是無所計較,答應了下來,隻是……有些意外罷了……


    “既然如此,牢峰穀的事情,牢峰穀內自會解決,絕對會給晉王殿下一個滿意的答案,至於我華家牢峰穀……”


    “隻要華莊主能交上讓本王滿意的結果,本王對其餘沒有興趣。”這意思很是明顯了,華永秋,交給牢峰穀自己處理,至於華永秋背後的事情,隻要交一個結果給他,玉無玦對於他是生是死,對於華飛章如何處理自己的兒子,就沒有半分興趣,若是不然……晉王殿下可就沒那麽好說話了。


    華飛章自然懂得這一層道理,“請晉王殿下放心。”


    玉無玦皺眉嗯了一聲,對著剛剛進來看著他們說話的玉無痕道,“這裏的事情交給你了。”


    “啊?”玉無痕還沒有反應過來,卻見玉無玦直接拉過了阮弗,往外而去,華永春開口,“白……”


    隻是才剛剛開口,便見自己的父親皺眉搖了搖頭,又閉口不言了,他隻是想提醒一聲,白公子身上還有毒信子的毒。


    不過既然父親也沒有什麽意見,想必晉王手中應該有解決之道。


    玉無玦出現的時間甚至還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但是顯然,民間傳文中溫潤翩翩的晉王殿下,並不符合今日的眾人看到的形象,華永春雖是躲過了玉無玦一掌,不過還是生生受下了玉無玦不少於三成的力道,更何況還有華永春劈出的那一掌呢,因此,此時此刻,隻能頹靡地躺在地上,雙眼陰鷙地看著華永春和華飛章。


    宴會廳裏出現了片刻的安靜與凝重,玉無痕好像感覺不到似的,笑容可掬道,“華莊主?”


    華飛章掃了一眼會客廳中被玉無玦與玉無痕的人製住的華永秋的人,沉聲道,“將這個孽子帶下去!”


    牢峰穀真的是一個很大的地方,阮弗被玉無玦拉著往外走,已經遠離了前邊的宴客廳,整個牢峰穀的人都已經往前邊的宴客廳而去,走了這麽一小段之後,早已是無人所在,今日的玉無玦與她往日裏見到的熟悉的都不太一樣,溫潤的男子,渾身上下都帶了一股冷冽的氣息,好像自打玉無玦出現之後就一直抓著她的手腕,被拉著這麽一路之後,阮弗突然意識到。


    被迫腳步匆匆地跟在一個男子的後邊,還是被對方扯著走的,加上先前被華永秋傷到的胳膊並不好受,實在不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阮弗皺了皺眉,“王爺。”


    沒有得到玉無玦的回應,依舊被拉著往前走,阮弗抿了抿唇,用力掙紮,“王爺,放開我!”


    玉無玦冷眼看了她一眼,繼續往前走。


    “王爺,你先放開我,牢峰穀的事情,我可以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阮弗一邊被迫拉著往前走,一邊斷斷續續解釋道,“牢峰穀這個地方,絕對是辰國的五髒之地,華永秋與北燕那邊的聯係,也不能抓住實際性證據,就算能,我們……也……也不能因此大動幹戈,最好莫過借用牢峰穀的勢力,如此就算北燕知道背後有朝堂插手,也無可奈何,畢竟大家都是在暗處,這樣的結果……對於現在的局勢而言,顯然是很好的……”


    她都想到了這一點,阮弗覺得玉無玦沒有理由想不到,她斷斷續續解釋著,卻不見前麵的人又任何回應,依舊拉著她往前走,阮弗脾氣也上來了,“玉無玦!”


    玉無玦瞬間就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居高臨下看著阮弗,“你叫我什麽?”


    抓著她手腕的力道鬆了些,可阮弗依舊掙脫不開那雙有力的溫熱的大掌,不知為何,她突然有些不自在,再次掙紮道,“王爺,是我冒犯了,可否先放開我?”


    玉無玦定定看了阮弗半晌,終於在阮弗低垂的眼眸中放開了她的手腕,阮弗下意識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王爺怎麽來了?”


    “誰讓你獨自一人來牢峰穀?”


    兩個人的聲音同時響起,又同時落下,氣氛有一瞬間的微妙,阮弗扯了扯唇角,“不來能如何,別人都將刀架在脖子上了不過也不是一無所獲不是麽,這一趟,還是值得的。”


    玉無玦皺了皺眉,抿唇,好半晌之後,才道,“你知道我為何如此生氣?”


    對於玉無玦突然的話,阮弗有些意外,抬頭看向玉無玦,卻見那雙眼眸中,掩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深邃,玉無玦的眼波很平淡,隻是……似乎少了作為晉王的那一份溫潤,他的聲音清淡而平靜,“我見到了青衣,聽她說了在牢峰穀的事情。”


    阮弗一聽,似乎反應過來什麽,正要開口解釋什麽,卻見玉無玦抬手,阮弗隻覺得臉頰被覆上一層溫柔的溫熱,玉無玦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阮兒,我第一次知道,害怕的滋味。”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盛世絕寵之王妃傾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西青先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西青先生並收藏盛世絕寵之王妃傾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