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名龍類盟約者似乎被同伴的遭遇給驚呆了。這是一名年輕騎士和體型稍小綠龍的組合。他們倉皇地飛上天空,急於尋找一條逃生的道路,卻像一隻狼狽的蝴蝶撞進了蜘蛛網。提琳冰冷的目光凝視著他們,皓月般潔白的手腕輕巧地翻飛,在虛空中勾畫出一個有一個閃亮的魔符。


    “封魔?拘束!”


    “封”,“閉”,“鎖”,“延”,“緩”,“盲”,“迷”,“惑”,八大封印之法滾滾而至,昏黃色的魔力線條在空中編製起眼花繚亂的網,將拚命掙紮的綠龍囚禁在其中。龍背上的佛雷蒙騎士甚至連反擊都做不到就昏迷了過去,隨著悲鳴的巨龍一起重重跌落在地上。


    “第一次看殿下出手,果然厲害啊,哈哈!”旁觀的閔采爾湊過去拍了句馬屁,“卡薩大人也是被這招收服的嗎?嘻嘻!”


    “貧嘴的家夥!”提琳不以為意地笑笑,“去找剛鐸,這是計劃最重要的環節。”


    “好咧!”閔采爾點點頭。帕羅林卡回旋了一圈,側轉身飛進了灼熱的峽穀。對方的巨龍已經全部覆滅,剩下的敵人已經基本上威脅不到自己了。閔采爾心情大好,坐在龍背上一臉輕鬆地觀察著穀內的戰況。提琳培養出來的“梟”明顯占據了上風,穀內橫七豎八躺倒的大部分是插滿了箭的佛雷蒙人,其中甚至有衣甲不整的黑騎士。峽穀的中間,羅蘭正趾高氣揚地指揮著“梟”圍攻負隅頑抗的敵人,見到帕羅林卡掠過居然還有閑抬手打招呼。


    “克裏斯蒂娜在那邊!”帕羅林卡似乎嗅到了女孩子的氣味,朝著峽穀的另一端疾飛了過去。那邊的戰鬥也已接近了尾聲。克裏斯蒂娜正緊逼著穀底一塊凹進去的山壁,音劍瘋狂地轟擊著地麵,掀起漫天的塵土和碎石。她的對手是四五名手持大盾的黑騎士,正竭力抵抗著縱橫的劍氣,緊守著圈中的人。


    “娜娜!”閔采爾高聲喊道,“我來了!大魚抓到了嗎?”


    他話音未落,黑曜火龍突然收起身形,變成嬌俏的女孩子形態躍落地麵。閔采爾猝不及防,險些一頭栽倒地上,多少有些狼狽地落在地麵。


    “帕羅林卡,降落你也不說一聲!萬一摔骨折了怎麽辦?”他大為不滿地抱怨了一句,小母龍卻重重地哼了一聲,別轉了頭站在克裏斯蒂娜旁邊不理他。


    戰鬥已經接近了尾聲。


    有了強援的克裏斯蒂娜不再留手,立刻爆出音劍的極致威力。曾經逼得閔采爾和伊莎貝拉走投無路的音劍?白刹那間露出了凶惡的尖牙,宛如虛空中的死亡之花般盛開在朱諾家騎士們的麵前。沉悶的轟鳴聲裏,渾濁的白切斷了一切,幾秒鍾前鮮活的人體連同盾牌和鎧甲一起被斬成了碎塊。鮮血暴雨般衝刷在人圈中唯一站立著的騎士身上,熱得灼手,冷得像冰。那人就像凝固的塑像般僵硬的站立著,被眼前的殘酷驚破了膽。


    “剛鐸子爵?”閔采爾抬起手,示意克裏斯蒂娜站到自己身後。他緩緩走上前去,微微欠身行禮,“很遺憾在這裏遇見您。我是閔采爾男爵,奉提琳大人之命前來迎接您。”


    他誇張地做了個“請”的姿勢:“現在,您安全了!”


    “這下全都解決了,嗬嗬!”閔采爾很快樂地帶著自己的俘虜來到了提琳麵前,“活的剛鐸子爵!殿下,盡情地稱讚我吧!哈哈!我想這樣卡薩殿下也不會為難了。”


    梟和夜鶯在山頂上搭起了擋風的部幔,提琳此刻正坐在布幔中的毯子上品味著濃鬱的咖啡。她抬抬眼,看看滿身血汙的哥哥,示意他坐在自己身邊。


    “好久不見了,哥哥。”她輕聲說道,“如果不是這樣見麵,該有多好。”


    剛鐸陰冷地橫了她一眼,從鼻子裏出重重的哼聲。


    “女人果然就向著外人!提琳,朱諾家就是毀在你的手裏!不管你用什麽借口掩飾,也逃不了家族罪人的汙名!”


    提琳默然不語。


    半晌,她才抬起頭,歉意地望望一旁警惕的閔采爾。


    “小閔,讓我們單獨呆一會兒。”


    “好的殿下。”閔采爾聳聳肩,“我去那邊坐坐,有事就叫我!”他順手拿走了擺在提琳麵前的咖啡壺,“這個我拿去了,嘿嘿,夜裏女孩子們需要喝點熱的!”


    沒等提琳說話,他已經一陣風似地跑掉了,還順手拉走了剛回來的羅蘭。距離布幔不遠的地方點燃了熊熊篝火,閔采爾“呲呲”斬斷了旁邊的大樹,把樹幹拿來當板凳。他變魔術似地拿出三個杯子,依次遞到帕羅林卡、克裏斯蒂娜和羅蘭手裏,接著拿起咖啡壺笑眯眯地說道:“各位可愛的女士,辛苦了,下麵由閔采爾為你們服務,提供溫熱的夜晚飲品。”


    “切,這杯子是殿下的!臭色狼,你的賊手真快啊!”羅蘭第一眼就認出了屬於提琳的物品,鄙視地白了閔采爾一眼。閔采爾不以為意,第一個替她斟滿了飲品。


    “娜娜?”他轉頭湊近克裏斯蒂娜。摘下了麵罩的女騎士又恢複成了楚楚可憐的小女人,微紅著臉抱著杯子搖搖頭。


    “大、大人,先給小帕吧。她比我辛苦多了!”


    “還是克裏斯蒂娜對我好!”小母龍惡狠狠地瞪著閔采爾,嘴巴嘟得老高,“大人就會使喚人,帕羅林卡來帕羅林卡去的,煩死人了!唉,我怎麽攤上這麽個盟友,真是苦命啊~”


    羅蘭“噗次”笑了出來,烏溜溜的眼珠在閔采爾和帕羅林卡間轉來轉去,一副等著看熱鬧的模樣。帕羅林卡的話酸成這樣,除了沒心機的克裏斯蒂娜之外,那個傻瓜還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哦,不是,他好像現了。


    閔采爾愣了一小會兒,收起了笑嘻嘻的表情,下一瞬間變成了全獄雷最認真的男人。


    “沒有你是不行的,小帕。”他伸出手,拉起小母龍青蔥似的手指,“我是個拙於表達的男人,不知道該怎麽對你吐露心聲。可我很想你知道,你在我心裏的地位。”


    男人明亮的雙眸直視著帕羅林卡的眼睛,眼底裏閃爍著誠摯和熱情。小母龍“啊”的出小小的叫聲,臉上騰起了兩片紅霞。她的心髒不爭氣地劇烈跳動著。視線在曖mei中變得朦朧,她索性閉上眼,感受著麵前強烈的男性氣息;她微微仰起臉,充滿期盼地等待著不斷靠近自己的他。


    “嘩啦。”咖啡倒進杯子的聲音將帕羅林卡從幻想中驚醒了過來。她驚愕地睜開眼,卻見閔采爾很紳士的欠欠身,轉過頭開始替克裏斯蒂娜倒飲料。而自己手心裏空空的杯子裏則已經注滿了香濃的液體。


    羅蘭很八婆的、沒心沒肺的笑著,恨得帕羅林卡牙癢癢。她真想就此恢複真身,把麵前這個混蛋踩上一萬腳,再狠狠地用牙齒嚼一遍!每顆牙都要!


    帕羅林卡氣憤憤地猛灌了一口咖啡,突然像什麽不對勁似地,激烈地噴了出來。她出連串的咳嗽,詫異地望著手裏的杯子,小聲嘟囔道:“怎麽這麽苦?”


    “嘿嘿,是某人心裏苦吧!”羅蘭嘴巴很快地接了一句,“我家大人最討厭苦咖啡,她……”


    “噗!”這句話還沒說完,羅蘭也噴出了剛進入嘴巴裏的液體,重複了小母龍的神情。閔采爾大為奇怪,拿起克裏斯蒂娜手裏的杯子,小心翼翼地送到鼻尖聞聞,又伸出舌頭輕輕啜了一口。


    真的……非常苦。這種味道,就像是剛剛燒成的焦炭,混合著膽汁的感覺。才淺淺的一舔,苦澀就沿著舌尖緩緩地蔓延向舌根,喉嚨,胃部,直到整個人都沉浸在這份難言的感覺裏。閔采爾難以置信地望著麵前的液體,他剛才分明看到提琳一直端著同樣的液體,保持著優雅的姿態持續持續不斷地喝進自己的嘴裏。


    “糟糕了!”閔采爾這瞬間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他轉過身,在女孩子們詫異地目光裏飛快地奔向布幔處,不顧禮儀地撕開帷幕衝了進去。


    他看見了讓自己永生難忘的一幕。


    剛鐸子爵麵色鐵青地歪倒在地毯中間的茶幾上,已經停止了呼吸。提琳依舊保持著正坐的姿態,纖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把玩著麵前空空的咖啡杯。那張玲瓏剔透的臉在清冷的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褐色的眼瞳空蕩蕩的,完全沒有了往日的靈秀。她的眼角和臉龐還殘留著兩道淡淡的淚跡,就像在那張完美的臉上留下了深深的傷痕。


    閔采爾的意外闖入讓提琳不易覺察地顫抖了一下。受傷的靈魂刹那間躲回了堅固的麵具下,那個智計百出的女人再度回到了現實中。


    “小閔,讓你見笑了。”她緩緩站起身,目光重新恢複了自信和堅定,“走吧!為我丈夫的霸業完成最後一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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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緣關係在權力和夢想麵前究竟如何呢?


    皇城反亂,為了繼承權相殘的兩個皇子;


    拉羅那家如三頭蛇般爭鬥著的三兄弟;


    然後輪到了緹琳和她的哥哥剛鐸。


    在權力的甘美誘惑下,沒有人願意推讓和放棄,最終的結果就是敗戰一方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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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緹琳這個女人。


    她獨立,善於思考,長於分析,做派強勢,作為卡薩的妻子,恰好彌補了他缺乏細致的一麵。


    緹琳也是有自己的夢想和野心的女人。她很早就看到了貴族們中根深蒂固的弊病,卻因為身為女人,很難改變現實。她最終選擇了借助於丈夫的勢力。如果娶她的不是卡薩,而是一個比較弱勢的男人,想必緹琳很快就會徹底架空他,自己成為真正的幕後操縱者。也正是由於這點,在卡薩猶豫著試圖利用親情和利害關係說服霍普父子時,緹琳卻早就下定決心要徹底將朱諾家綁上獄雷的戰車。也因此,剛鐸必死。


    當最後一幕落下,緹琳為一同長大的兄長流下眼淚的時候,無論別人怎麽看她,她都已經再沒有迷惑了。在緹琳的眼裏,剩下的,隻有帝國重生的大夢。


    唯死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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