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采爾就像最老練的狐狸,靠著迷宮般的腳步將追躡其後的獵人們耍得團團轉。小半個夜晚的時間,他沿著寧河多如蛛網的小巷時而悠閑地散著步,時而小步快跑一陣,時而坐在地上唱著小調。這讓伊莎貝拉極端不耐,恨不得直接上前揍他一頓,要他說出真相。黑斯·高也累得夠慘,伸著舌頭隻吐氣。


    “那、那個混蛋逛了隻怕有兩個小時了……我的天,他不會真是來散步的吧……”


    “閉嘴,小黑!”伊莎貝拉低聲嗬斥道,“越是這樣越不簡單。這混蛋肯定有很大的事情瞞著我們!”


    她剛說完這話,忽然前麵閔采爾停下了腳步,對著他們轉過身來。兩個人連忙躲在最近的牆角處,蹲下身子藏在陰影裏。


    “喂,小黑,看來就要到了。”女孩子有些興奮,輕輕咬起牙,“要是被我現他做出對不起獄雷的事情,我一定要叫他好看!”


    “喲,兩位好!”閔采爾忽然從牆角處轉過頭來,很開心地望著伊莎貝拉兩人,“這麽好的夜晚,真是做運動的好季節呢!不過兩位黑紗蒙臉,鬼鬼祟祟的跟在在下身後,恐怕有點不合時宜吧?”他打量了一番伊莎貝拉,忽然又說道,“或許兩位是我的熟人?”


    “你認錯人了!”黑斯·高使勁扯扯就要作的伊莎貝拉伯爵小姐,壓低嗓子說道,“我們隻是順路。說道黑紗蒙麵,閣下也比我們好不了多少!”


    “是、是,既然這樣我就放心了。”閔采爾點點頭,轉身又拐進了一條小巷。這條巷子口寫著“長戟”,是寧河城衛們家屬聚居的地方。不過伊莎貝拉對這些絲毫不了解,而黑斯·高雖然知道,也不覺得有什麽特別的。哪知道閔采爾一進巷子,便扯開嗓子高聲叫喊起來:“有刺客!有刺客啊!”


    “哪裏來的刺客!”伊莎貝拉大驚。獄雷的敵人不少,這刺客深夜潛入寧河城,其目的不言自明。萬一盜竊了城裏的機密,或是傷害了重要的大臣,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想到這裏,女孩子一個箭步搶入小巷,眼光四下裏尋找起刺客的蹤影。正在這時,小巷靠街的一麵木窗被一個婦人推了開來。她一眼瞅見全身黑袍的伊莎貝拉,立刻出刺耳的尖叫。


    “刺客啊!抓刺客啊!”


    “喂,你個八婆,不要亂講話!我是……”


    “少主,不要暴露身份啊!”黑斯·高連忙打斷伊莎貝拉的說話,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少主,我們倆半夜跑出來的事情可解釋不清啊,萬一被城堡裏的大人們知道您半夜裏亂跑,他們又會在老大人那邊說您的壞話,以後可就不好辦了!”


    這倒是事實。貴族們老早就把像男孩子一樣亂跑還自己組織衛隊的伊莎貝拉伯爵小姐當成是另類,覺得她有損獄雷臉麵的更是大有人在。女人嘛,到年紀了就應該好好嫁人鞏固家族的勢力,學男人帶兵打仗算個什麽事情呢?


    伊莎貝拉立刻把後半截話咽到了肚子裏,低著頭轉身就跑。哪知道這接二連三的喊聲早就驚動了巷子裏在家的城衛。沒等兩個人離開,數百計的衛兵便持著各色各樣的武器呐喊著衝了出來,將他們堵在巷子裏。


    “哪裏來的蟊賊,竟敢在寧河撒野!把我們都當作擺設了?”


    “不要跟他們囉嗦,抓起來先痛打一頓,擾了老子的清夢!”


    “是擾了你跟你老婆上bsp;黑斯·高隻覺得頭大,背對著自己的伊莎貝拉衣袍抖動個不停,分明是女孩子已經氣到了極點。他連忙把女孩子拉到背後,一把拉掉自己的頭罩,大聲喊道:“不要亂來,我是紫衣衛騎士黑斯·高,奉二殿下之命追查刺客,閑人趕緊退回屋去!”


    守衛們麵麵相覷,愣了半晌,有人提了盞燈湊到近前:“你說你是黑斯·高大人,有證據嗎?”


    “……沒有……不過你們可以找紫衣衛的人過來辨認嘛!”黑斯·高一副無奈相。眾人猶豫了一會兒,推舉兩人前去確認。沒過一會兒,一名紫衣衛飛馬而來,大聲嗬斥城衛退下,眾人這才悻悻回到屋裏。黑斯·高偷眼去看伊莎貝拉伯爵小姐,卻見她咬著牙根,雙拳緊握,臉上就像著了火一樣,不禁嚇了一跳。


    “少主……”他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閔采爾!我一定要把你碎屍萬段……”女孩子喃喃念叨著這麽句話,差點把黑斯·高心髒病給弄出來。他一邊暗地裏埋怨該死的呆瓜惹禍精,一邊連忙安撫伯爵小姐。


    “少主,閔采爾也不是有意的,他也把我們當成別家的間諜了……”


    “你還替他辯解!”伊莎貝拉狠狠瞪了黑斯·高一眼,“那你說,他大半夜跑出來是個什麽意思?”


    “這……”黑斯·高汗流滿麵。閔采爾啊閔采爾,這次我可被你害苦了……再幫你解釋,隻怕少主就要懷疑我的動機了。伊莎貝拉的殺氣中,黑斯·高腦子轉得飛快,忽然被他想出一個辦法來。


    “少主,其實我也很懷疑閔采爾這家夥,不如我們……”黑斯·高露出一個奸猾的笑,在伊莎貝拉伯爵小姐耳邊唧唧歪歪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伊莎貝拉伯爵小姐就匆匆趕到了紫衣衛兵營,命令所有人都集合起來並宣布了一項緊急行動:紫衣衛要出討伐一處山賊巢穴。這是件很平常的事情,紫衣衛裏很有幾個人就是如同閔采爾一般出身山賊,也是在伊莎貝拉伯爵小姐的討伐中歸順了獄雷。這次出不過是許多次討伐中的一次而已。不過對於新近才歸順的閔采爾,這是再度作為官兵出征的第一戰。臨行前黑斯·高便按照計劃湊近閔采爾,謹慎地觀察著他的行為。


    “喂,”他低聲和閔采爾打著招呼,“我知道這次出征的內幕哦!”


    黑斯·高注視著閔采爾的表情,見他沒什麽特別反應,便接著說道:“其實是有斥候回報,說有幾個刺客潛入了寧河,昨晚我們已經抓住了他們的大頭子,現在是要去掃平餘黨呢!”


    說到“刺客”時候,黑斯·高特地加重了語氣。不過說話的對象還是跟個木頭似的,一點反應都沒有。黑斯·高偷偷歎口氣,抬起頭衝伊莎貝拉打了個眼色。女孩子微微頷,大聲喝道:“出!”


    十七名紫衣衛排成一條縱隊,騎著馬從軍營中開拔了出來,隨著伊莎貝拉伯爵小姐的紋章旗出了寧河城。這次討伐的目標是鳩岩山,距離寧河大概一天路程的樣子。紫衣衛一行人急行了大半天,在一個小湖邊紮下營寨,準備休息一晚後再進行作戰。閔采爾被安排和黑斯·高一頂帳篷。他卸下鎧甲,收好帶來的拒馬刺槍和騎士劍,一頭紮進帳篷裏沉思起來。昨天晚上甩脫了跟蹤者之後,神秘師傅又教給他一項新的法術:魔域封雷陣。這個法陣的作用是吸收魔法能量,並且模擬晶石的結構將其儲存在體內,等同於隨時帶著一堆能源水晶。閔采爾見時間尚早,早早地進入了冥想狀態,在體內不停構築和破滅起大大小小的魔域封雷陣,希望早些習慣這個法術。


    “閔采爾!”黑斯·高不知道從哪裏搞來一小瓶酒水,“咱哥倆喝點?”


    “嗬嗬,行軍可以帶酒?”閔采爾笑嘻嘻地湊近他,“小心少主揍你!”


    “她要揍你才是真的!”黑斯·高腹誹了一句,臉上卻笑眯眯的,“不就是個小山賊窩嘛,我們都不用出手,少主一個人就搞定了!來,喝一個!”


    閔采爾笑而不語,不過似乎很讚同黑斯·高的說話。他接過黑斯·高遞來的酒杯,輕輕抿了一口。這酒是二十年純釀,味道遠比一般的清酒要來的重,讓閔采爾不禁有些醺醺然。黑斯·高趁機問道:“兄弟,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問你。剛見你的時候,你的武功也不怎麽樣啊,怎麽才過了這麽幾天,就出這麽多來了?難不成,是有什麽人指點你?”


    “哪有……全都是霍曼那家夥弄的!”閔采爾一口否決道,“他在我身體裏裝了個魔法陣,可以讓我揮出平時三倍的力量,所以……”


    “哦,那真是因禍得福呢!”黑斯·高點點頭,“有些困了,我先睡一會兒。”


    見他一頭栽倒在床上,閔采爾也覺得眼皮有些重。他搖搖頭,想要驅逐這怪異的困倦,不過睡魔已經占據了他的整個靈魂。閔采爾自嘲地看看倒在一邊的酒瓶,歪倒在一旁睡著了。


    閔采爾做了個夢。


    夢見自己練成了絕世武功,卻不小心毀掉了寧河城。


    然後被紫衣侍衛綁得緊緊的拽出望樓,拉到伊莎貝拉伯爵小姐麵前。


    “擅自破壞城堡,”女孩子惡狠狠地盯著成閔,“還意圖輕薄自己上司,拉出去砍了!”


    “冤枉啊!”閔采爾連忙大聲抗辯,卻不料臉上一涼,隨即從夢境中醒了過來。


    現實和夢境似乎差別不大。


    一間幹爽溫暖的小木屋裏,自己身上被繩索綁得緊緊的,粽子似的躺在地上;對麵則坐著個魁梧的牛頭人,正瞪大著一雙銅鈴似的眼睛瞅著自己。


    “這是怎麽回事……”閔采爾隻覺得腦袋還一陣陣痛。記得喝了黑斯·高一杯酒,然後就去睡覺了。怎麽……


    “少主!其他的紫衣衛呢?”閔采爾忍不住問道,那牛頭人卻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哞,自己性命不保了,還有時間擔心別人!出來吧!”他一把扯住閔采爾的衣領,抓小雞似的把他拖出屋子。閔采爾這才現已經是夜間了,自己正身處一個山寨之中。月牙兒爬上了遠處山影的頂端,給整座寨子罩上了朦朦隆隆的紗;巨大的木牆內,熊熊點燃著數以十計的巨大篝火,中間是一個巨大的平台。那平台台架在四棵大樹間,毫無遮擋地曝露在月光下。按照東南西北方向搭建的四道寬大台階一直連接著地麵,每一層台階上都站立著一個粗獷的牛頭人,正手持大鼓激烈地敲打著。台階的最上麵則是插著武器的圓形平台。各式刀劍密集的倒置在邊緣的武器架上,刀刃一致對準中央的立柱。明亮的刀劍映照著夜月的光輝,在平台上劃出圈晃眼的邊界來。這刀陣的中間,黑斯·高正揮舞著長劍和一個體形剽悍的牛頭人激烈地戰鬥著,而平台下麵則橫七豎八地躺倒了十二三名紫衣衛。他們軀體死氣沉沉,就像遭遇了最可怕的攻擊,渾身上下布滿了無數道口子,流出來的血連台下的草地都染紅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獄雷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戴瑞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戴瑞肯並收藏獄雷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