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嘉上輩子是個好人,哪怕是後來徹底不喜她的彭氏都說,你是個心善的孩子,但是叭啦叭啦叭叭啦……反正說話開頭一般都是你是個心善的孩子。


    顧嘉重活一輩子,她不想當個好人。


    她想明白了,當好人有什麽好?這世道,這深宅大院裏,你是個好人可能就意味著是個別人眼中的傻子。


    當好人讓別人舒坦,當壞人當自己爽快,那她當然要當壞人了。


    壞人顧嘉邁著輕快的步子往那秀苑走,心裏卻在盤算著顧子青和顧姍的事。


    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妹啊,曾經以為是嫡親的兄妹啊,一母同胞的兄妹,自小感情要好。這份情感一直都是兄妹情,卻終於在得知妹妹不是自家出產後,忍不住了,想歪了,開始幹柴烈火燃燒起來,嘖嘖嘖。


    狗不狗血,精不精彩?這劇情要是朝著這個方向,那才叫大快人心,那才叫一出上輩子的憋氣。


    下定心思當壞人的顧嘉,摸著自己的小下巴,盤算著顧姍和顧子青這曲折隱晦的一樁情該怎麽才能大白於天下。


    誰知道走到院門外花蔭處葡萄架旁,就聽到旁邊傳來細碎的說話聲,仿佛是一男一女。


    籌謀著大事的顧嘉,聽得這種聲音,頓時敏感地停下了腳步。


    紅穗兒和七巧兒也機敏地隨著停下腳步,兩個人對視一眼,眼中都泛起興奮的光來。


    三個女孩兒躲在暗處,側耳傾聽。


    “阿姍,我已經說了,你不用在意她就是了,父母親把她接過來也是為了那血緣親情,這是沒辦法的。但是在父母心裏,還有在我心裏,你才是博野侯府當之無愧的大小姐,這是沒有人能代替得了的。”


    顧姍卻是低聲飲泣:“二哥哥,你從小就疼我,當然是向著我的,可是父親母親怕是心裏暗暗責怪我的,是我占了父母真正女兒的位置,如果不是我,怕是不至於讓她流落在外這麽多年。父母親如今還念著這十幾年的情分,對我還好,再過一兩年,怕是慢慢也就忘記了。”


    說著間,她委屈幽怨地瞥了顧子青一眼:“二哥哥也不必哄我,如今說話好聽,還不知道明日如何呢!”


    她這一句話,哀婉柔軟,可算是把那顧子青說得臉紅氣喘的。


    “好妹妹,你說的這是什麽話?哥哥對你如何,你是知道的,為了你,我便是掏心挖肺都樂意,又怎麽會舍棄你,卻去認別人做妹妹?你才是我妹妹,你要我做什麽,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又何必這樣讓我難受。”


    兩個丫鬟聽到這裏,已經是羞得麵紅耳赤。


    這些話並不涉及什麽風月,看似隻是兄妹情,可是那言辭懇懇,那掏心挖肺,早已經超越了兄妹之情應該許下的範疇。


    顧嘉聽著,卻是冷笑連連,想著今日先不撞破他們,等哪一日惹急了她,給他們把這些話抖擻出來,看他們如何自處。


    顧姍自己聽著這話,也是鬧了個大臉紅,咬著唇低低地說:“二哥哥,你對我好,我是知道的,但是做妹妹的,也不敢太過連累你,要不然到時候惹了父母親,還不是父母難受。不說其他,就說那一日家宴,你竟然為了我去惹怒父親,父親為了這個,倒是好一番惱怒。”


    顧子青聽到這個,忙表示自己錯了,並再三保證以後小心行事就是了。


    這兄妹兩個人,細細碎碎的,不知道說了多少。不過顧嘉聽著那話裏意思,無非是顧子青拚命向顧姍表示自己對她的一片“兄妹情”,而顧姍避重就輕,既吊著顧子青讓顧子青繼續對自己好,又不敢把話落到明處,隻一味地拿兄妹情當遮羞布。


    她待到這兩個人終於散了,這才領著兩個丫鬟往回走。


    路上自然是小聲囑咐:“此事萬萬不可外泄。”


    兩個丫鬟一個十四歲,一個十七八歲,哪裏遇到過這種陣仗,當下臉紅耳赤地點頭,都說聽姑娘吩咐而已。


    走到院子時,恰見顧姍手底下的魯嬤嬤帶了小丫鬟綠綾兒在廊前候著,聽到動靜,就要上前迎,誰知道一看是顧嘉,馬上就失望了。


    “時候不早了,魯嬤嬤怎麽還沒伺候姐姐歇息?”


    顧嘉心知肚明,卻故意這麽問道。


    “我們家姑娘正在屋裏歇著呢,倒是二姑娘你,這麽晚了,怎麽現在才回來?”


    顧嘉笑道:“我是從母親那邊過來,今日母親留我,多說了一些話。對了,姐姐在屋裏歇息呢?那正好,我還有事要找姐姐說。”


    說著間,她邁上台階就要進屋。


    那魯嬤嬤頓時唬得連忙上前,攔在門前:“二姑娘,不早了,大姑娘要歇下了,你也早點歇下把,有什麽事明日再說就是。”


    顧嘉依然笑,不慌不忙地避開她,就要推門:“魯嬤嬤,時候還好,也不算太晚,再說了,我們是好姐妹,挑燈夜談豈不是也很有趣?況且今日母親說了,讓我多和姐姐親近,多和姐姐學,我心中有些困惑,正想向姐姐討教呢。”


    魯嬤嬤看她推門就要進去,頓時心慌得跟什麽似的。雖說顧姍隻是和自家哥哥去說話,說出來也不是什麽大錯。但到底不像小時候那樣了,如今長大些,便是親兄妹,說話說到這麽晚傳出去也不好。


    魯嬤嬤慌張張地硬把自己發福的身體擠在門口,而旁邊的綠綾兒並一個小丫鬟也都趕緊擠上去。


    顧嘉笑了:“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是姐姐不待見我這妹妹?母親不是說了嗎,要我們住在一處,就是為了我們相親相愛,姐姐也說,有什麽事讓我都過去和姐姐商量。”


    她這些話步步緊逼,魯嬤嬤急得臉都綠了。


    “姑娘,實在是今日大姑娘身子不適,你看看,等明日再見吧?明日讓大姑娘過去你那裏,你姐妹一起說話。”


    她語音中都有些哀求了,簡直是要哭出來了。


    顧嘉其實也沒打算現在就給顧姍一個沒臉。


    她和顧姍的鬥爭來日方長,多得是機會。況且顧子青和顧姍如今也不過是多說幾句話而已,便是嚷嚷出去了,無非是兄妹情深,彭氏也會幫著隱瞞,可能達不到傷敵的效果。


    當下她故作怔楞,擰眉沉思。


    魯嬤嬤從旁千求萬求:“大姑娘今晚頭疼,是不是?”


    說著還給旁邊綠綾兒使眼色,綠綾兒也慌得連連點頭。


    魯嬤嬤賠笑:“大姑娘頭疼,二姑娘就改明天吧,免得驚擾了大姑娘休息。”


    顧嘉好一番吊著魯嬤嬤胃口,待說不說的,一直到那魯嬤嬤急得滿頭大汗了,她才鬆口:“那就明日吧。”


    回到自家屋子裏後,牛嬤嬤正在幫著打理她的衣服,還有案頭擺放著的一些書。


    見她進來,自然問起:“剛才聽你和魯嬤嬤在外麵說話?”


    顧嘉對牛嬤嬤雖說敬重又感激,但卻知道,牛嬤嬤在彭氏身邊多年,自然是效忠彭氏的。


    自己要對付顧姍,卻是不好讓她知道,便隨意搪塞過去了。


    一直到牛嬤嬤出去隔壁抱廈歇下,顧嘉才帶著兩個丫鬟,貼著紗窗聽外麵動靜。


    那顧姍想必是得了信,在外麵不敢出來,一直到很晚才躡手躡腳地回屋,真跟做賊一樣。


    紅穗兒搓搓手,興奮得聲音都在顫抖:“這想必是真有什麽了!姑娘,我們怎麽辦?”


    顧嘉倒是很淡定了:“捉奸捉雙,這個不急忙在一時,你們好好盯著,若是有什麽可疑的,趕緊告訴我。”


    紅穗兒連連點頭。


    七巧紅著臉也點頭。


    顧嘉又取出來之前彭氏給的那十兩銀子,如今她已經托牛嬤嬤給換成了碎銀子。


    她捏了捏,從中捏出兩塊來,每一塊約莫有一兩銀子大小,分別塞給了紅穗兒和七巧。


    “別看我是個主子,但手底下也沒什麽東西,想必你們是知道的,這十兩銀子還是母親前幾日給我的,我自己也花用不著,如今你們每人各拿一兩,買些脂粉來用吧。”


    紅穗兒和七巧連忙推辭。


    她們的月錢每個月不過一兩罷了,顧嘉出手大方,竟然一人給一兩,等於多了一個月的月錢。


    況且顧嘉自己也沒什麽壓箱子底的銀子,這就更顯得顧嘉對自己大方了。


    顧嘉卻不容她們拒絕,直接塞給她們了。


    “你們如今在我身邊伺候,以後勞煩你們的地方還很多,用不著和我客氣這些,直接拿著就是。若是不拿,我反而覺得你們見外了。”


    話說到這裏,紅穗兒和七巧也隻能拿了,拿了後,熱乎乎的銀子在手裏,都不由抿唇笑了。


    “謝二姑娘。”兩個人齊聲這麽道。


    “先伺候我洗漱,然後早點睡吧。”顧嘉淡淡地笑著道。


    她是想多撈一些銀子好抽身離開,但是她也明白,要想讓人好好給自己辦事,那必須得大方,必須學會舍得。


    今日舍了二兩銀子,明日得兩個鼎力相助的丫鬟,說不得能撈更多銀子。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當晚紅穗兒和七巧伺候顧嘉時比平時格外賣力殷勤。


    顧嘉笑了,躺在床上,胡亂想著今日的事。


    她突然記起,這個“舍得”,還是自己上輩子的夫婿齊二說給自己的。


    自己當時懵懵懂懂,並不太懂,沒想到重活一輩子,竟然一下子領悟了。


    這麽想著時,她又想起彭氏說孟國公府夫人的家宴要在月底的時候辦。


    孟國公府,那就是她上輩子的夫家。


    她又要看到前世那些舊人了嗎?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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