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芳頓時覺得自己被一條毒蛇盯住了。


    他發現無論怎麽操作,自身都麵臨著極為不利的狀況——想要落到站台頂層平台上,就必須盡量減緩速度,可速度一旦慢下來,被弩炮命中的幾率便會大幅提升。同時他還不能作太多周旋,飛行翼的高度每時每刻都在下降,如果猶豫不決,便有可能錯過最後的降落時機,一頭栽到平台下方去。


    等他再找到爬上來的方法時,恐怕對方都已經得手了。


    絕不能在這裏止步!


    他必須阻止餘天海的計劃,就算做不到,也得為其他人的到來拖延時間!


    可問題是……有什麽方法能讓他既不摔死在平台上,又能躲過對方的致命轟擊?


    此時高度又下降了十餘丈,李元芳注意到頂層平台的邊緣離自己隻有咫尺相隔——這是一個相當危險的征兆,意味著他已經沒有足夠的高度再執行一次轉向。接下來到底是減速降落還是掠過平台,他都隻有一次選擇機會。


    刹那間,李元芳腦海中浮現出了狄仁傑的身影,以及自己說出口的應諾。


    ——就然如此,就跟凶犯賭一把好了!


    他拉高仰角,將抵近速度盡可能降低,同時不再規避弩炮的瞄準,轉而呈直線飛向平台。


    這個姿態最利於著陸,但也是最容易被命中的標靶。


    當雙方的距離拉到足夠近時,李元芳確認了駕駛者正是機關師協會名錄上的餘天海,並且看到他嘴角揚起了一絲冷笑。


    李元芳不再猶豫,鬆開背包肩帶,搶先一步拋離飛行翼。


    也就在此刻,餘天海按下了機關啟動按鈕。


    隻見弩炮前端綻放出耀眼藍光——伴隨著一聲尖銳的嗡鳴,一道閃電般的流光從炮口射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命中了飛行翼!


    用金屬骨架和防水織布搭成的翅膀在破城彈麵前脆弱的就跟白紙一樣,兩者碰觸的瞬間,飛行翼便被撕扯得粉碎,布料更是在彈丸高溫的影響下燃燒起來,拖著青煙朝地麵墜去。而這一擊餘勢不減,流光直射天空,沒入雲層之後甚至引發了一連串旱地驚雷!


    “不愧是古武器。”餘天海滿意的點點頭,控製座駕無妄走向李元芳跌落的位置——射擊的那一刻,他也清楚的看到對方與飛行翼提前分離開來。


    在這種地方選擇掙脫翅膀無疑需要莫大的勇氣。


    可光有勇氣並不能改變什麽。


    對於此人而言,下場無非隻有兩種。要麽徹底墜落站台,摔成一灘肉泥,要麽依靠滑翔的那點衝勁,撞在平台下方的坊牆上。這些牆上分布著一些凸起的經脈,長的不過半臂,短的也就一根手指的距離,他就算能僥幸掛上去,亦隻能困在原地,動彈不得。


    餘天海現在要做的,便是確認對方的死亡……亦或是親手送他去死。


    他拿起座位旁的長槍,側頭向平台下方看去。


    牆麵上什麽都沒有。


    餘天海冷笑一聲,看來好運也不會總是眷顧傻瓜。


    忽然,一抹黑影從他視野邊緣掠過,像高飛的燕子一般乘風而上!


    餘天海驚愕的發現,那影子居然正是李元芳!


    這怎麽可能!?


    人又不能真的飛起來!


    但事實是,李元芳正在“飛翔”。


    他一開始就知道餘天海絕不可能放任自己安然無恙的落在平台上,因此把主意打到了牆麵經脈上。這些經脈是奚車軌道的雛形,看似細小,卻有著相當強的承載力。不過光是攀住它們還不行,否則餘天海一旦靠過來,自己將十死無生。他必須第一時間回到平台上,靠著自己的雙手飛躍十尺以上的距離!


    撞擊牆麵的瞬間,李元芳感到渾身像被鐵錘狠狠砸了一下似的,五髒六腑仿佛都移了個位。但好在主動脫離飛行翼讓他順利落在一根經脈枝丫邊,他用出全身力氣握緊這根凸起物,確保自己不會因為撞擊而失足墜落。


    緊接著便是讓身體飛起來。


    而之前狄仁傑交給他的東西除了飛行翼外,還有一條鉤鎖腰帶。


    李元芳將腰帶裏的帶繩彎鉤係在經脈上,隨後拉長繩索,縱身跳下唯一的落腳點。


    按照張博士的手冊描述,他也可以主動發射鉤鎖,從而進行垂直攀爬。但腰帶本身不具備瞄準功能,誰也不知道它能否一次就勾住平台邊緣,因此李元芳壓根沒有考慮張博士的建議用法,而是幹脆將它當成了一條救急繩索。


    經過一段加速下墜之後,他被繩索拉向另一個方向,形成了蕩秋千的狀態,這也正是李元芳構想的飛躍方式!他賭的就是趕在餘天海靠過來之前,將自己蕩上天空!


    這種把戲對於一個出身底層的孩子來說,簡直是輕車熟路——來回擺動兩次後,李元芳利用最後一蕩高高躍起,同時解開了身上的腰帶。


    乘著這股騰空之力,他與機關怪獸擦肩而過,穩穩降落在平台上。


    “餘天海,你被捕了!”


    李元芳展開飛輪刃,直指向這一連串案件的幕後主謀。


    “被捕?”餘天海不以為然的轉過身來,“就憑你一個人?”


    “現在隻有我一個,但很快就不是了。”李元芳高聲道,“大理寺、虞衡司、鴻臚寺……隻要是分布在長安城內的探員,都在趕往此地,最多不過一刻鍾,你就會被團團包圍,現在投降還能爭取一個寬宏處理的機會!”


    “你覺得一個複仇者會需要長安城的仁慈嗎?”餘天海的眼中滿是諷刺,“事實上,你等不到他們了。通往此層的道路隻有一台維護用的升降機,但現在它已被破壞,那些人永遠都隻能在站台層打轉。而你——”他稍稍頓了頓,“會是我報仇前的開胃菜!”


    話音落下,八足機關獸朝著李元芳猛撲而來,最前麵的兩隻機關足前端竟伸出了一排尖刀!


    李元芳第一時間向後跳開,可即使如此也未能完全避開這一擊,好在他橫擋在胸前的飛輪刃格開了刀片,才讓他沒有被機關獸當場開膛破肚。


    好快的速度!


    他心裏不由得吃了一驚。


    這真是機關造物所能擁有的靈活度嗎?八隻腳進退時居然互不幹涉、各司其職,顯然不是由餘天海單獨操作的。這意味著該機關擁有一個極為強大的中樞,既能思考駕駛者下達的指令,又能合理調配每個運動單元。


    麥克曾提到,雲中地區曾有一批機關遺骸在運送途中遺失,難道眼前這台機關獸就是利用古代機關部件重新組裝出來的?


    盡管它看起來簡陋不堪,但就技術含量上來說,絕對是不容小覷的作品!


    “它叫無妄。”餘天海忽然說道,“是集我畢生所學的機關武器。你或許會以為弩炮機關才是能殺人的東西,事實上它對你的威脅要遠比弩炮大得多。你馬上就會見識到,什麽樣的機關才稱得上是傑作。當你在它鋒銳的鋼爪麵前痛苦哀嚎時,你會後悔找上我們的。”


    說罷,機關獸再次朝李元芳襲來!


    而李元芳很快落在了下風。


    歸根究底,他隻有一個人,飛輪刃很難越過無妄的防守直接威脅到餘天海,除非將武器投擲出去。不過這也存在一個現實問題,萬一被對方躲過,且飛輪刃無法再回到手中,他就隻能靠赤手空拳來防守敵人的進攻了。


    餘天海的話正在應驗。


    這台機關獸不止靈活,而且渾身還藏著各種武器機關。因為無法阻攔它的推進,李元芳隻能拿出渾身解數去閃避,可偏偏無妄的體型又如同一座小山,一個簡單的揮砍動作都能逼得他連續翻滾好幾圈,幾回合下來,李元芳身上已經出現了好幾個血淋淋的創口。


    又一次閃避的刹那,機關獸忽然原地掉頭一百八十度,將尾部對準李元芳。


    他當即就意識到情況不妙,想要縱身跳開,但剛剛的翻滾還未落地,他身子仍處於半騰空狀態,根本就無處使力!


    下一息,一張白色的大網從無妄尾部噴出,將他蓋了個正著!


    李元芳反應也極快,拔出匕首就想切網,然而揮刀之際才發現,這東西居然有相當強的韌性,一時半會竟難以切開。並且網還具備一定的粘度,他的掙紮不僅沒有解開束縛,反倒讓絲線越收越緊。


    很快他便如同被捆住的機關木偶一般,緊緊貼在地上,再也難以動彈。


    餘天海看向李元芳的目光,就好像在看一個死人。


    他驅使無妄來到大理寺探員身邊,伸出一隻長足,踩在了李元芳的肚子上。


    一時間,後者感到體內的壓力陡增,除開難以忍受的劇痛外,肺腔裏的氣也全被擠了出去,無論怎麽張口呼吸,都無法吸入一點空氣。


    “我說過,你會後悔的。”


    餘天海控製著力量,似乎在欣賞李元芳痛苦的表情。直到對手掙紮變弱,他才稍稍讓長足抬起些許。“如果你現在向我求饒,承認自己犯下的錯誤,我可以考慮讓你死得痛快一點。”


    “你——休想!”李元芳用盡全身的力量說道。


    “是嗎?”餘天海冷笑一聲,讓長足邊緣伸出了鋸齒般的刀片,“我期待看到你被刀刃切斷手腳時,是否還能這麽嘴硬——”


    砰、砰!


    突然兩聲槍響打斷了餘天海的話語。


    彈丸擊中在收縮起來的前足上,迸射出片片火星。如果不是餘天海反應足夠快,操縱無妄擺出防守架勢,這兩發子彈可能就直接落在了他身上。


    “李元芳,你還好吧!”麥克及時趕到,他雙槍連發,迫使機關獸向後跳開,接著一個滑步來到元芳身邊。


    “咳咳——還有一口氣。”後者咧起嘴角,“你們怎麽才過來?也太慢了點吧……”


    “別抱怨,下麵有幾個漏網之魚,加上電梯被毀,耽擱了點時間。”麥克摸出短刀,“我這就幫你解開繩網。”


    “你們休想!”餘天海低吼一聲,將內置於無妄體內的連發轉軸槍對準兩人。


    “當心,你快躲開!”李元芳連忙警告道。他之前也被餘天海這一機關武器逼得到處逃竄,直到把房頂上的設備房當作掩體才好不容易逃過一劫,“那東西比連弩射速還快,千萬不要站在機關獸正麵!”


    “別動,還有我呢。”此時諸葛武也衝到了李元芳的麵前,當餘天海扣下扳機的那一刻,一麵金色的光盾在他手中赫然展開,將射過來的彈丸悉數擋下!一時間站台上方劈啪聲不絕於耳,火光和煙塵將三人完全籠罩。


    掃射結束之後,諸葛武安然無恙,依舊如一尊壁壘般佇立在李元芳和麥克身前。


    “這也是機關術嗎?”海都人驚訝的問。


    “當然,它利用萬象天工提供的能量形成防護障壁,簡稱天工盾。”諸葛武沉穩回道,“這算是虞衡司最新的研究成果,隻是目前還不太成熟。”


    不愧是機關衛隊的精銳成員……李元芳暗自咂舌,這一身的裝備簡直讓人羨慕萬分。又是控製奚車軌道,又是能輕鬆擋下瓢潑彈雨的天工盾……原本張博士開發的那些古怪機關器械,總算有兩件派上了用場,但跟機關衛隊的一比,瞬間就不香了。


    “你們——你們是怎麽上來的!?”望著越來越多機關衛隊隊員湧上平台,餘天海錯愕道。他沒指望手下能擋住三寺人馬,所以才破壞了升降梯,不走維護通道的話,這些人最多隻能達到站台層才對。


    若想要從站台爬到屋頂,就得冒險從牆外攀爬,費時費力不說,也十分好阻止。按他的設想本有足夠多的時間來折磨大理寺探員,拿對方的命為青子獻祭,怎料才一刻鍾不到,三寺後援就已經抵達了房頂平台。


    “你隻是破壞了升降梯,並沒有傷及經脈軌道。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奚車完全可以取代梯子,沿軌道進行爬升。”見大局已定,諸葛武也沒有隱瞞的意思,“一般奚車無法實現是因為沒有此權限,可機關衛隊的奚車並不需要單獨授權。餘天海,立刻離開機關獸,你已經無路可逃了!”


    “……”餘天海環視一圈,第一批靠奚車登上平台的衛隊成員一共有六名,加上大理寺探員和海都人,總計是八對一,情況對他而言極為不利,說是被包圍絲毫不假。


    但他是餘天海,是數百位流放者的寄托,他可以死,但絕不可能投降。


    “就憑你們,未必能贏得了我!”餘天海氣勢不減反增,控製無妄殺向機關衛隊。


    其他人也不甘示弱,紛紛拔出武器,與機關獸纏鬥在一起。


    其中諸葛武使用的是一把青龍刀,光從厚達三尺的刀刃便可看出,這把武器的重量極為驚人。他每一次揮砍,都需要調動全身的機關助力係統,廝殺激烈之時,甚至能看到散熱片噴出陣陣白煙。


    而它的威力亦相當驚人,落在地上會留下一道深深的斬痕,即使與無妄正麵相抗,力量也不落下風!


    麥克則擔當起了壓陣與牽製之職,每次當餘天海有可能威脅到己方人員時,他都會恰到好處的找到出手時機,用連續射擊迫使對方回防要害。開火次數雖不多,但每一次都頗為關鍵,始終讓餘天海沒辦法發揮出無妄的全部實力。


    不過對餘天海威脅最大的還是李元芳。


    當單打獨鬥變成協同作戰時,以小巧體型搭配靈活身手的他就成了最容易突破無妄防守的絕佳人選。每當衛隊成員掄起長刀巨錘與機關獸硬碰硬時,他總會從暗處竄出,冷不防衝向餘天海。


    好幾次李元芳都把機關獸當做踏板,高高躍上駕駛位,試圖將餘天海打落下去。若不是他一直留著一份心思防範對方,估計此刻早已中招。可即使如此,李元芳施加的巨大壓力仍讓他頻頻顧此失彼,雙方的處境彷如半刻鍾之前,隻是攻守之勢異也。


    疲於奔命的一方變成了他自己。


    當所有武器機關都耗盡後,無妄的動作也遲緩下來——一番鏖戰後,它的八條腿僅剩一半,體表更是千瘡百孔,扭曲的齒輪、螺杆等零件隨處可見,腹部則一點一點的淌著油液,乍看上去宛如淋漓的鮮血一般。哪怕機關造物感受不到疼痛與疲憊,在這樣的傷勢麵前也已達到了極限。


    或者說,傷到這種程度它還能緩慢挪動而不是當場癱瘓,便足以證明製造者的技術之精湛。


    餘天海一點點退到平台邊緣。


    如今的天色已完全放亮,雖然不見太陽,可雲層後方映出的晨曦依舊穿透了整個天穹。所有人都能清楚的看到,那個試圖報複長安的凶犯已是強弩之末,再也無力扭轉局麵。


    就在這時,悠揚的鍾鳴聲忽然從皇城方向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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