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光瀲灩幽穀出征騎


    當韓誌邦和喇嘛們穿越康藏高原的時候,淩未風和劉鬱芳,也正在雲貴高原仆仆風塵。十多天來的旅行,在他們兩人之間,滋長了一種極為奇異的感情。劉鬱芳感覺到,淩未風對她有時好像是多年的老友,有時又好像是完全陌生的人。他一路上都很矜持。但在故意的冷漠中,卻不時又自然流露出一種關懷,一份情意。劉鬱芳有生以來,從未曾受過人這樣冷淡,也從未曾受過人這樣關懷。在這種錯綜複雜的感情中,顯得是如此矛盾,又是如此離奇,她雖然是久曆江湖、慣經風浪的女中豪傑,在感情的網中,也正如蜘蛛之甘於自縛了。


    不錯,她曾懷疑過淩未風就是她少年時代的朋友,但這怎麽可能呢?當年出事之夕,她明明看到他的衣履在錢塘江上漂浮,也許他的屍體已漂出大海與長鯨為伍了!而淩未風的相貌、聲音,也都與她心中多年來藏著的影子不同。隻是淩未風在沉思時絞扭手指的習慣,卻與“他”完全一樣。劉鬱芳到底是個舵主,她又不敢坦白說出她的懷疑,隻是經常在旅途上默默地注視著淩未風,希望在他的身上,發現更多的相同之點,淩未風也好像發現了她的注意,時不時報以淡淡的一笑。


    十多天的旅行,在苦悶、激動與奇異的情感衝擊下過去了。這天他們已到華寧,距離昆明隻有三百多裏了。他們拂曉起來趕路,走了一程,淩未風笑指著遠方道:“以我們的腳程,今天傍晚,當會趕到昆明了。”他們正行進一個幽穀,猛然間,天色陰暗,幽穀上麵霧氣彌漫,越來越濃,漸漸天黑如墨,眼前的道路也看不清楚了。淩未風駭然驚呼:“這是烏蒙山的濃霧,隨著濃霧而來的常是瘴氣,我們可要小心!”他們屏住呼吸,摸索前行,又過了片刻,忽然眼前一亮,前麵是一個大湖,在群峰圍繞之間,平靜地躺著,這湖迤邐如帶,湖上有朵朵白雲在峰巒間飄浮遊蕩。從山腰到山腳,滿布著蒼綠色的杉樹和柏樹,有些樹木,一直插到湖裏。風景端的秀麗。這時上空雖然濃霧彌漫,下麵湖水卻是碧波粼粼,湖麵有如一片白玉,在濃霧下顯得分外晶瑩。劉鬱芳摸出地圖說道:“這是‘撫仙湖’,在這裏瘴氣較薄,我們不如在這裏稍微停留。”


    兩人邊談邊行,瘴氣隨濃霧而來,雖說有湖中水氣避瘴,也覺呼吸不舒。兩人正想歇下,忽覺有一陣陣香氣,遠遠襲來,瘴氣頓解。兩人大喜,迎著香氣找尋,不久就發現一堆野火,有許多頭上纏著包巾的男女圍火坐著。淩未風見多識廣,知道這是彝族山民燒起雲南特產的香茅來避瘴,湖邊大約有個山村,所以一遇濃霧瘴氣,村民就將平日聚集的香茅燒起野火,一同避瘴。淩未風急急與劉鬱芳趕上前去,和村民們打招呼,指天空,打手勢,咿咿啞啞,表達來意。


    彝民民風純樸,一見就知他們來意,立刻有人讓出位置來,請他們坐下。


    淩未風坐下時,忽覺人群中,似摻雜有兩個漢人,定睛地看著自己,淩未風心念一動,忙用兩手捧看麵龐,掩著刀痕,低下頭來烤火。過了一會,頭上煙霧更濃,彝民們又加進許多香茅,把火弄得更旺,這時湖畔又有一個人快步跑來,淩未風看他步履矯健,便知是個武林高手。但到走近一看,卻是書生打扮,生得很清秀,看樣子不過二十來歲,這人懂得彝民語言,一到來,就和彝人大聲說笑,似乎他在這裏還有熟人。


    過了一會,在幽穀裏又衝出幾個黃衣大漢,淩未風遠遠一看,低低“咦”了一聲,用手肘碰碰劉鬱芳,叫她轉過臉來,不要和來人朝相。這些人很是強橫,他們也不先和彝人招呼,就擠了進來,恰好坐在兩個漢人的旁邊。


    霧氣彌漫中,忽聽得滿空驚禽亂叫,有一大群飛鳥衝出濃霧,在火堆上盤旋低飛。這群飛鳥大約也是耐不住瘴氣飛下來的。有幾個彝人,手裏拿著長長的竹竿,等著鳥兒飛低時,突然一竿擊去,居然給他們打下十來隻飛鳥。但到了後來,鳥兒也靈警了,它們雖然為了躲避瘴氣,不能不低飛下來,盤旋在火堆之上,但它們低飛輕掠,一見竿影,便即高飛,彝民們奈何它們不得。先來的兩個漢人,哈哈大笑,各自向彝民們討過了枝竹竿,站立起來,隻見他們竹竿舞處,矯如遊龍,低飛的禽鳥,一碰著就落下來,霎忽之間,就打下了一大堆飛鳥。鳥群嚇得振翅亂飛,飛出了竹竿所能到達的範圍。後來的那幾個黃衣大漢,發出冷冷的笑聲,其中一人驀然在地上揀起了一塊石頭,站了起來,隻笑了聲道:“何必這樣費事,看我的吧!”他將手中的石頭用力一搓,雙手一揚,隻見碎石紛飛打出,空中的飛鳥,紛紛落下。那個漢人急急放下了竹竿,抱拳請問。那黃衣人又是一聲冷笑,對其中一人說道:“金崖,你不認得我,我可還認得你,聽說你在平南王尚之信處很是得意,這位朋友,想來也是王府中的得力人手了。”


    那個喚作金崖的看了他半晌,忽然說道:“前輩可是邱東洛先生,十年前似在曆城見過,前輩在哪裏得意?”邱東洛見他口口聲聲以晚輩自居,麵色稍稍好轉,但仍是迫近一步,大聲問道:“你從尚之信處來,帶什麽東西去見吳三桂,給我看看?”金崖麵色大變,說道:“這個,恕晚輩不能從命!”邱東洛陰惻惻冷笑著對同來的三個人說道:“搜他!”那三個黃衣人齊齊撲去,金崖雙掌疾發,覷準當前一人,一記“彎弓射雕”,左右開弓,就打過去,那人側身一避,金崖嗖的如箭衝出,那三個大聲呼喝,包抄上來。金崖的同伴方想出手相助,已給邱東洛一顆碎石,打中穴道,登時軟癱地上。這幾個人一陣大鬧,彝民們紛紛走避。淩未風隨眾站了起來,就在此時,那幾個人已打近他的身邊。


    那三個黃衣大漢,勇猛非常,三麵圍攻,拳落如雨。金崖煞是溜滑,一麵招架,一麵閃避,溜入人叢之中,為首的黃衣大漢,暴喝一聲,一掌斜劈過去,金崖往下一塌身,縮項藏頸,掌鋒倏地擦頭皮過去,大漢那一掌竟然打在淩未風身上。


    淩未風本來是不想暴露身份的,現在突然吃了黃衣大漢一掌,本能地運出“卸力解勢”的上乘功夫,身子一閃,那人的掌似打著一團棉花,無從使力,掌鋒擦胸而過,收勢不及,身向前傾,金崖趁勢驀地長身,一腳踢去,把那個黃衣大漢,掃出兩丈開外。


    和黃衣大漢同來的邱東洛大吃一驚,這時他不敢再托大了,急急趕上前來,凝目一看,恰恰和淩未風對個正著。他雙眼上翻,一聲怪叫,哈哈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廝。”淩未風傲然說道:“幸會,幸會,十六年前,領你兩刀,幸好未被剁死!”邱東洛大笑道:“你想算舊賬,我可想同你算新賬呢!好,好,咱們再來一場單打獨鬥!”這時另一個黃衣大漢,伸手一指,接聲說道:“邱老前輩,浙南的女匪首也在這兒,讓他們一起上吧!”邱東洛怪眼一翻,又是連聲怪笑:“今日何幸連會兩位男女英雄!”他側過麵,對那幾個大漢說道:“你們對付那個女的,這小子我要和他見個真章!”


    金崖這時也看清楚了淩未風麵容,大吃一驚,知道此人就是縱橫西北,武林傳說中的神奇人物;而邱東洛也是昔年江湖一霸,二十多年前,突然在江南出現,誰都不知他的來曆,後來突然隱去,誰也不知他的去處。這兩人都不好惹。他見邱東洛率那幾個大漢,正取著包抄之勢,急忙抱拳說道:“邱老前輩,我和他們可不是一路!”邱東洛哼了一聲道:“你的事停下再說,隻要你不理閑事,咱們還有商量。”邱東洛自信可以對付淩未風,但卻不知劉鬱芳的深淺,而金崖也是一名好手,因此他分別緩急,立心先截著淩未風再說。


    這邱東洛說起大有來頭,他是鄂親王多鐸的師叔,和當年被楊雲驄殺死的紐祜盧是同門師兄弟。在長白山派“風雷劍”齊真君門下,排行第三,武功最強。他本是滿州女真族人,跟隨清兵入關,化了個漢人名字,入關後,一麵暗中給清廷拉攏江湖好手,一麵偵察關內武林情形,他不知道楊雲驄已經死去,追蹤而至到天山,想找楊雲驄晦氣,淩未風那時剛到回疆,武功不強,挨了他兩刀,後來還是晦明禪師,顯了一手綿掌擊石如粉的功夫,才把他嚇走的。今番他遠到滇中,為的就是追蹤淩未風!


    和邱東洛同來的三個黃衣大漢,都是大內的一等衛士。原來楚昭南雲崗戰敗之後,回去一報,康熙皇帝也聳然動容,心念有淩未風這樣的高手留在世上,終是大患,因此立命邱東洛帶領一個助手,親自出馬,搜查淩未風的下落。另派兩個衛士,趕赴昆明。邱東洛帶領助手,到了雲崗,在斷崖削壁之上,看見劉鬱芳給韓誌邦的字。


    其中有“盼仍繼續西行,共圖大業”之句,這留字韓誌邦沒有見到,卻給邱東洛看到了。邱東洛心思頗為靈敏,一見便猜到他們必是入滇。因此急急趕來,到了滇邊,會合了原先來的兩個衛士,一行四人,在濃霧瘴氣之下,來到了撫仙湖濱,恰恰和淩未風碰上!


    這時邱東洛公然叫陣,正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淩未風拔劍便起,剛行了兩步,忽又轉身,左手在劉鬱芳腰間一抽,將她的青鋼劍拔出,右手將自己搶自楚昭南手中的遊龍劍遞過去,說道:“你使這個!”劉鬱芳愕然待問,淩未風早已飛步而出。劉鬱芳猛然省起,這是他為了敵手太強,所以留下寶劍給自己防身,心中感動,拿著遊龍劍怔怔地站著,眼角不覺滴出了一顆晶瑩的淚珠。


    這時邱東洛已經和淩未風動起手來,邱東洛左手掄刀,右手使劍,瞬息之間,就發出了十多個怪招。他手中使的雖是常見的兵器,可是兩手的兵器不同,這種功夫,在武術中最是難學。尤其刀與劍因為形狀相似,用法變化之間,卻非常奧妙,似同實異。俗語說:“心難兩用”,雙手使兩般兵器,就等如叫人一手用筆寫字,一手用針縫衣一樣,該有多難?可是邱東洛的左刀右劍,施展開來,卻妙到毫巔,不但沒有錯漏,而且明明看來,兩手使出的招數相似,卻又虛虛實實,變化不同。饒是淩未風天山劍法獨步海內,開頭十多招,也感到應付為難,落在下風。


    但淩未風是何等人也,他十多招一過,已看清楚了邱東洛的路道,劍招倏變,展開了“綿裏藏針”的精奇招數,身形飄忽如風,劍法虛實並用,劍到身到,每一招都暗藏幾個變化,絕不把招數使老。邱東洛的風雷刀劍變化已極為繁複,而淩未風的劍法,更是鬼神莫測。兩人這一場廝拚,越打越急,越打越猛,旁人看去,隻見一團刀光劍氣,恍惚見影而不見人,辨不出是誰強誰弱,孰優孰劣!


    邱東洛是啞子吃黃連,有苦自家知,他做夢也想不到淩未風的劍法竟是如此神奇。百忙中,他看到劉鬱芳一步一步移前,雙目緊注鬥場,似是十分關注,驀地得了主意,大聲喝道:“孩子們,把那賊婆娘拿下!”


    那圍上來的三個衛士,一個名叫張魁,手使赤銅刀;一個名叫彭昆林,手使一枝白蠟竿子,其長七尺四寸,能當槍使,也可作棍用;另一個名叫郝繼明,手使一對飛抓,最是厲害。彭昆林的蠟竿子先到,給劉鬱芳舉劍一擋,白蠟竿子立給切斷一截,彭昆林急急掣回,叫道:“這賊婆娘使的是寶劍!”郝繼明不聲不響,雙手一揚,一對飛抓帶著虎虎風聲,劈麵打出。劉鬱芳把劍一挽,打了一個圓圈,想將飛抓斬斷,哪知郝繼明也溜滑得很,劉鬱芳劍招方發,他的雙抓忽然一抖,已是改從下三路掃到,待劉鬱芳立劍下截時,他的飛抓又從兩脅繞來了。這對飛抓在他手中,如同活動的暗器,劉鬱芳仗著寶劍厲害,左迎右拒,兀是給他鬧得手忙腳亂。


    彭昆林和張魁見有便宜可揀,從兩側撲攻上來。彭昆林這時也學乖了,半截竿子使出許多花招,配合著飛抓進攻,隻是不和她的寶劍相碰;而張魁的厚背赤銅刀,卻是械重力沉,雖然一給寶劍碰著,就劃了一道口子,寶劍卻難將它削斷。飛抓遠攻,赤銅刀近襲,白蠟竿子側擾,三般兵器,三種打法,劉鬱芳應付得非常吃力,幸好有遊龍劍在手,敵人也不敢驟然攻進來。


    這時濃霧漸消,天色複亮,成群飛鳥,給這一場惡鬥,嚇得振翅高飛,在半空中回旋哀鳴,一見天亮,紛紛衝霧逃出。好像底下這一場惡鬥,比瘴氣更足令飛鳥驚心。


    淩未風剛剛搶了先手,占得上風,正在步步進逼之際,聽得劉鬱芳已經出手,他遙辨兵器碰磕之聲,已知劉鬱芳受了圍攻,心中暗呼不妙。他百忙中側目窺視,隻見劉鬱芳一柄劍舞得風雨不透,已是隻能招架,不能還招了。高手比劍,如名家對弈,全仗氣沉心靜的鎮定功夫。淩未風這一急躁,立刻給邱東洛找著了漏洞,風雷刀劍,又緊緊進逼過來,竟然反客為主,又搶先手進攻。淩未風醒悟速戰速決不是辦法,急忙重攝心神,一麵迎戰,一麵緩緩向劉鬱芳這邊移來。


    時間一長,劉鬱芳越感難以支持,她額角見汗,手心發熱,呼吸漸促,心跳漸劇,劍招發出,竟每每受了牽製,不能隨意屈伸。正危急間,郝繼明飛抓又摟頭撒下,劉鬱芳剛使出一招“舉火燎天”,劍鋒上指,彭昆林的白蠟竿子,當胸刺到,劉鬱芳劍招不變,劍身外削,彭昆林倏地將竿子往後一掣,讓位給張魁的赤銅刀平胸剁來。劉鬱芳無可奈何,奮力一格,與赤銅刀碰個正著,劍鋒將赤鋼刀斫了一個凹口,未及抽出,飛抓又已當頭抓下。劉鬱芳無法招架,就在此性命俄頃之間,忽聽得郝繼明“咦”的一聲,飛抓忽然憑空蕩了開去。


    郝繼明倏地將飛抓收回,大聲怒罵道:“這算是哪路高人?何不出來賜教,卻在背地裏偷擲一鏢,冷放一箭!”話聲未了,隻聽得一個少年聲音冷然地發話道:“你們三人圍攻一個娘兒,這又算是哪路高人?”郝繼明猛覷著發聲之處,一揚手就是兩把飛錐,聯翩飛去。那少年又是冷冷一笑,隻聽得半空中嗤嗤兩聲,兩柄飛錐竟互相激撞,跌落湖中。劉鬱芳這時已看清少年發的暗器,形如一隻蝴蝶,迎風有聲,郝繼明的第一枚飛錐給暗器一撞,反激回去,恰恰和第二枚飛錐碰個正著。劉鬱芳認得這是四川唐家獨創的暗器蝴蝶鏢,暗暗驚奇,這少年年紀輕輕,竟然會用這樣奇形暗器。


    郝繼明以飛抓飛錐兩樣絕技,稱雄武林,飛錐給人輕輕打落,不由得又驚又怒。須知他的飛錐乃是暗器中最沉重的,現在竟給一枚小小的蝴蝶鏢,反蕩開去,這少年的功力可想而知,他雖然憤怒,也不敢掉以輕心了,當下,把兩柄飛抓,使得星流電掣,一柄護身,一柄攻敵。


    那少年的兵器卻也奇怪,乃是兩柄流星錘,長長的鐵索,頂端係著一個鋼球,不用時圍在腰間,用時一抖手便飛擲而出,也和飛抓一樣如同活動的暗器。這時兩人相隔五六丈遠,交起手來,飛抓飛錘在半空中互相碰磕,四條鏈索如神龍亂舞,忽而斜飛,忽而直射,好看之極。而飛錘飛抓一碰著便濺出火花,在半空中一明即滅。


    劉鬱芳減少了最強的敵手,精神大振,一柄遊龍劍如靈蛇疾吐,寒光爍爍,冷氣森森,指南打北,把張魁和彭昆林迫得連連後退。不過片刻,隻聽得嗆啷一聲,彭昆林的白蠟竿子,又給斬斷一截。


    這時淩未風和邱東洛也打得十分熾熱,淩未風見劉鬱芳已經脫險,更無憂掛,一柄青鋼劍,倏的展開,時而柔如柳絮,時而猛若洪濤。邱東洛的風雷刀劍,雖然勁度十足,變化繁多,可是在攻擊時卻給淩未風輕輕化去,在防守時又給淩未風直壓過來,左刀右劍兩般兵器,都給淩未風一柄單劍克住。戰到分際,猛聽得淩未風大喝一聲,一劍撩去,邱東洛左手長刀,登時脫手,淩未風疾如閃電,舉劍在邱東洛麵門一劃,再向右一旋,將邱東洛左邊的耳朵割了下來,大聲喝道:“這是第一刀的還本付息!”邱東洛忍痛倒翻出數丈之外,沒命奔逃,淩未風喝道:“記著還有第二刀的本息!”說罷哈哈大笑,卻不追趕。


    邱東洛沒命奔逃時,大呼“風緊”!百忙中還向那個獨戰郝繼明的少年發出一塊飛蝗石,叫道:“郝老二,扯呼!”淩未風見他單獨招呼郝繼明,大起疑心,一挺青鋼劍,便來攔截,這郝繼明果然虛晃一晃,避過了那少年的流星錘,拔足飛奔,恰恰給淩未風截住。郝繼明雙手一揚,兩柄飛抓,直向淩未風奔來,淩未風不躲不閃,待得飛抓呼的一聲到了頭上時,右手青鋼劍向上一挺,給一柄飛抓纏個正著;淩未風向後微一坐身,郝繼明給扯得向前移了幾步。這時第二柄飛抓又已疾如閃電的掣到,淩未風頭麵微側,讓過飛抓鋼鋒,左手倏的向上一抓,將飛抓的鋼索一把抓住,大喝一聲“起”!左手用力一揮,右手青鋼劍向外一送,郝繼明猝不及防,竟給淩未風揮動飛抓,舉了起來!


    郝繼明身體懸空,居然雖敗不亂,空中一個鯉魚打挺,落在地上,一揚手又是三柄飛錐向淩未風打來,淩未風就拿著飛抓當兵刃,迎著飛錐來路,一陣揮舞,三柄飛錐,都被反擊震上高空,遠遠的拋向湖心,浪花飛濺!


    就在淩未風惡鬥郝繼明的當口,劉鬱芳獨戰彭昆林、張魁二人,也已占了上風,張魁恃著械重力沉,厚背赤銅刀橫裏一磕,刀鋒一轉,使了一招“鐵牛耕地”,斜斬兩刀,明是進攻,實是走勢。劉鬱芳冷笑一聲,遊龍劍驀的一撤,讓敵人搶了進來,刷的疾如星火,截斬敵人手腕。張魁刀數已經用老,正待轉身,刀還未舉,一條右臂,已給遊龍劍硬生生齊根切斷,登時痛得一聲厲叫,血濺塵埃,彭昆林拖著半截白蠟竿子,向外奔逃,迎麵碰著那個少年書生,兩柄流星錘,當頭擊下,又是登時了結!


    郝繼明繼續逃跑,淩未風大喝一聲:“來而不往非禮也!”揚手一道烏金光芒,電射而出,郝繼明聽風辨器,頭也不回,反手打出一柄飛錐,想將淩未風的暗器碰落。不料淩未風的暗器勁度驚人,一枝似箭非箭的東西,和飛錐一碰,竟嵌入了飛錐之中,而且把飛錐直射得反擊回去,郝繼明聽得背後嘶風,躲閃已來不及,肩頭竟給穿了一個大洞!


    這時劉鬱芳距離較近,早已急步趕上。郝繼明正待取出飛錐迎敵,劉鬱芳已是一聲清叱:“看暗器!”一揚手,一件黑忽忽的網狀東西迎頭罩下,把郝繼明罩個正著,劉鬱芳雙手一挽,把獨門暗器錦雲兜收緊,將郝繼明橫拖直曳地直扯過來,遊龍劍一揚,正待斬下。淩未風一掠數丈,如飛趕至,將劉鬱芳手腕一托,說道:“劍下留人!”劉鬱芳一愕,將錦雲兜解開,淩未風伸手一掏,往他懷中取出一封書信,上麵寫著“安西將軍李”,淩未風抽出信箋一看!冷笑一聲,收了起來,說道:“現在可以打發這廝了!”他一伸手,將郝繼明抓了起來,隨手一扔,將他拋下了遠遠的湖心!


    濃霧漸收,瘴氣已散,一場惡鬥之後,幽穀湖濱,重又歸於寂靜,彝民們給這一場惡鬥,嚇得目瞪口呆,站得遠遠的,用驚懼的眼光,打量著這群陌生的漢客。那少年書生,跨前幾步,用彝語嘰哩咕嚕地講了幾句,告訴他們被打的都是惡人,叫他們不要害怕。


    這時金崖也已抖抖索索地站了起來,向淩未風當頭一揖,說道:“我和他們不是一路,你老眼見他們剛才想把我置於死地。”淩未風笑道:“我知道你不是和他們一路,你是平南王的使者,對不對?”金崖點頭說是。淩未風冷笑道:“我還知道你是一頭蝙蝠!”意思是說他禽獸雙棲,望風使舵。金崖給他一說,麵色尷尬之極。淩未風嘻嘻笑道:“我也想見識你們王爺帶來的東西!”說著緩緩走去。


    金崖見淩未風的武功還在邱東洛之上,知道要逃也逃不脫,嚇得麵青唇白,步步後退。正在此時,忽聽得幽穀一陣清脆的鈴聲,接著是得得蹄聲,自遠而近,那少年書生招呼淩未風道:“別忙理會這廝,他不是什麽腳色。”淩未風笑了一笑,轉過頭來,說道:“看你的麵,我不伸手算了。”說罷,上前和那少年搭話。


    淩未風尚未開聲,那少年已到了跟前,右手一抬,將一柄飛錐舉起,那錐頭還嵌著一枝箭狀的東西,少年一把拔出,遞將過去,說道:“這是你的暗器!”接著哈哈笑道:“你別忙告訴我你的名字,讓我猜一猜,憑著你這枝暗器,我猜你是天山神芒!”


    淩未風見他一口道破暗器來曆,也吃了一驚,心中想道:“你人年紀輕輕,見聞倒是廣博!”他轉請問少年的名字,那少年笑道:“遠遠似有軍馬走動,待見了他們,咱倆再細談如何?”


    淩未風見他說話很是豪爽,但卻又似有許多忌諱。淩未風是老江湖了,便不再問,正說話間,幽穀已衝出一彪人馬,為首的執著一杆大旗,寫著“平西王府”幾個大字,馬上騎兵,都戴著麵罩,想是途中遇到濃霧,戴來避瘴的。


    金崖一見這彪人馬,心中大喜,忙招呼與他同來的人,搶著迎上,大聲叫道:“平南王使者拜見平西王!”馬上的軍官望了一望,微微點了點頭,隨便吩咐兩員裨將去接金崖,他自己並不停留,縱馬繞湖濱奔跑,遊目四顧。猛然間,他嗖的下馬,向著那少年書生,深深一禮,恭恭敬敬地說道:“平西王知道你老今日到來,特命卑將三百裏外恭迎!”騎兵隊中,立刻鼓樂齊鳴,表示敬意,此言一出,淩未風也不由得大吃一驚。


    那少年書生意態悠閑,微笑說道:“何必這樣多禮!”這時早有兩個牙將牽著一匹白馬過來,垂手說道:“請李公子上馬。”少年書生望了一望淩未風和劉鬱芳,舉手說道:“麻煩你們再借兩騎,他們是我的朋友。”他和馬上的軍官說話,眼睛卻一直望著淩未風,眼光中顯露出期待和信任。


    淩未風對劉鬱芳使個眼色,慨然道“好”,上了坐騎,牙將替他們整好韁繩,遞過馬鞭,臨行還致敬了一個軍禮。金崖他們也討來兩匹馬,但所受禮遇,卻遠不如淩未風。金崖又是尷尬,又是納罕,心想:“我是平南王的使者,平南王與吳三桂乃是同等的藩王,他又有求於我們,怎的看情形這彪人馬,卻不似來接我,而似是專誠來接這個少年書生。難道這個少年書生的身份比我還高?”他心中十分不快,一路默不作聲。


    快馬奔馳,軍行迅速,日暮之後,已趕到昆明,軍官帶他們到平西王府安歇,王府倚山建築,隻見層樓重疊,回廊曲折,端的是氣象萬千。王府的總管將少年書生和淩未風安置在一處,劉鬱芳則另有王府女官服侍,金崖卻被安置在另一所在。


    那書生深入王府,似乎毫不在意,吃喝沐浴之後,倒頭便睡。淩未風雖然是老江湖道,也兀是猜不出他的身份。


    第二天和第三天,王府中人與吳三桂手下大將陪他們遊玩,像捧鳳凰似的,圍擁著少年書生,登碧雞山,上大觀樓,賞昆明湖,遊黑龍寺,遍覽昆明名勝,真是待如上賓。那少年一路遊覽,一路口講指劃,談論兵法,每到一處,就依著地形,縱談攻守策略,聽得那些將官,連連點頭。淩未風心想,這少年雖是異人,可是卻未免過於炫露,他卻不知這少年是另有心意,他深入險地,故意指掌談兵,乃是敲山震虎的計策。他本來就要嚇一嚇吳三桂手下的將官。


    第三日黃昏時分,王府的總管,忽然來報,說是平西王吳三桂設宴相邀,少年書生和淩未風、劉鬱芳、金崖等都是被邀請的貴賓。淩未風等都帶好了隨身兵器,王府中人見他們身佩刀劍,亦是不敢幹涉。


    筵席設在王府的大堂,四麵夾壁薰著檀香,堂下是身披甲胄的王府親兵,堂上是吳三桂手下的大將和近臣。還有的就是在筵前檀板輕敲,輕盈起舞的歌妓和舞娘。少年書生昂頭直入,卻不見吳三桂其人,隻見一個虎背熊腰的將軍,替吳三桂在那裏款待賓客。少年書生悄悄對淩未風道:“這是吳三桂的虎將保柱。”


    保柱一見他們進來,立刻邀請上座,隨即有一個武士過來斟酒。這個武士斟酒,卻有點邪門,隻見他斟滿一杯之後,隨手一放,每隻酒杯都深深地陷進了桌麵。


    保柱舉手道:“請,”將兩指鉗著酒杯的邊緣,輕輕一拔,將陷在桌麵的酒杯整個拔起,滴酒不漏,一飲而盡。少年書生微微一笑,用中指勾著杯邊一旋,那酒杯猛的跳起,少年伸口一咬,把酒杯咬著,也是一飲而盡,滴酒不漏。再輪下去是淩未風和劉鬱芳,淩未風眼角暗窺,見劉鬱芳秀眉似蹙,心中暗念;劉鬱芳雖然擅長劍術,隻恐沒有這種內家功力,沉吟之間,隻見保柱意態驕豪,連聲向淩未風催道:“這位壯士也請幹杯呀!”


    淩未風劍眉一揚,雙眼環掃全席,兩手按在桌上,輕輕一拍,說道:“大家都請幹杯!”猛然間,那些嵌在桌麵的酒杯,一下子都跳起來,淩未風、劉鬱芳、金崖等伸手接住,一飲而盡,同席的另外幾人,卻以事出意外,吃了一驚,沒有接住,幾個酒杯跌在桌上,鏗鏘有聲,杯中的酒全瀉在桌上。


    保柱麵色一變,隨即哈哈笑道:“簡慢,簡慢!換過另一套酒杯。”他把桌上的酒杯,分藏兩袖之內,雙袖一揚,一套十隻酒杯,梅花間竹般整整齊齊地嵌在幾丈外的牆壁上。這些酒杯都是精鋼做的,他這兩袖飛杯的手法,正是打暗器的上乘功夫。


    席上換過另一套酒杯,保柱親自給眾人斟酒,到遞給淩未風時,用掌力一迫,杯內的酒直湧起來,淩未風運掌力遙遙一按,湧起的酒,倏地又退了下去,他伸手輕輕一接,一飲而盡,笑道:“多謝將軍賜酒!”


    保柱給淩未風較量下去,非常尷尬,幹笑幾聲,對少年書生道:“你這位跟隨真好功夫!”少年書生愕了一愕,正待起立說明淩未風身份,淩未風卻暗拋眼色製止,說:“山野小民,怎及得大將軍神技。”


    酒過三巡,保柱舉手說道:“平西王有事,要過一會才來,先請各位聽歌看舞。”他把掌一拍,堂下出來兩男兩女,唱了個喏,隨即分成兩對,繞著大堂,且舞且歌。


    歌聲響遏行雲,舞姿翩若驚鴻;他們越舞越急,越唱越高。歌的是南宋詞家辛棄疾的一首詞,隻聽他們唱道:“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裏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少年書生拍手說道:“壯哉!”讚聲未了,兩對男女已舞到大殿之中,這時正唱至下半闕“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二句。


    他們疾舞如飛,雙手作出張弓之狀,猛向外一放,淩未風左邊桌上點著幾枝大牛油燭,驀然火焰紛飛,齊齊熄滅。他們一個旋身,雙手合十,又是遙遙撤掌,向淩未風右邊席上掃去,掌風颯然,雖是隔席,也自覺到。


    淩未風凝坐不動,但見右邊席上的紅燭,給掌風迫得搖晃不定,他微一側身,也運掌遙向右邊席上打去,那燭焰正倒向淩未風這邊,給兩麵的掌風一夾,登時又直立起來。淩未風對保柱微微笑道:“華堂夜宴,紅燭高燒,若令燭滅寡歡,何異焚琴煮鶴?”保柱所選的兩對男女,原是擅打劈空掌的高手,以獻舞為名,故意炫技。現在暗中較量,乃是合四人的掌力,才堪堪敵得住淩未風,他深覺顏麵無光,給淩未風一說,趁勢哈哈笑道:“壯士所言,甚合吾意,叫他們停了吧。”把手一揮,兩對男女,停歌輟舞,悄悄地溜下堂去。


    保柱連出難題,暗中較量,都難少年書生和淩未風不倒,怫然不悅。同席的一位軍官,見狀昂然起立,對保柱說道:“今宵盛會,不可無歡,卑職願筵前舞劍,以娛貴賓,久聞李公子劍術精絕,願作拋磚引玉之請。”少年書生微微一笑,並不答腔。保柱道:“你先舞吧,若稍有可觀,何愁李公子不肯賜教!”保柱明知以少年書生的身份,不肯和自己帳下一個軍官舞劍,因此故意一唱一和,拿話擠迫少年書生出手。


    這軍官名叫範錚,和楚昭南張天蒙並稱王府三傑,劍術深得南派摩雲劍真傳,這時大步走出,雙手向少年書生一拱,道聲“恕罪”,佩劍錚然出鞘,右手挽劍,打了一個圓圈,左手撚著劍訣,運劍如風,越舞越疾,時而淩空高蹈,時而貼地平鋪,劍氣森森,冷光耀目,越舞越近。保柱得意洋洋,對少年書生說道:“李公子,這人的劍術還可一看嗎?”


    少年書生淡淡一笑,未及答話,淩未風已驀然起立,截住說道:“一人獨舞,何如兩人對舞!”他將錯就錯,就以李公子的跟隨自居,不待保柱點頭,便徑自大步走出。


    淩未風這一走出,範錚頓時將劍勢一收,圓睜雙眼,盯著淩未風,按劍說道:“請!”淩未風一聲不響,將遊龍劍嗖地拔出,隻見一泓秋水,閃閃光華。範錚與楚昭南曾在王府日夕相處,一見便認出這是楚昭南的佩劍,麵色大變,喝道:“你這口劍從哪裏得來?”淩未風將劍一拋一接,似漫不經意地說道:“有一個姓楚的家夥,自誇劍術天下無敵,我和他比試,原來竟是個銀樣蠟槍頭,不過他這口劍倒是好家夥,我不客氣,就把它拿了,看在這口劍的麵上,我要了他的東西,就饒了他的性命,你看,這口劍還好?”說罷又將劍拋了一拋,好像孩子玩弄心愛的玩具一樣。


    範錚聽了做聲不得。他自知劍術不及楚昭南精妙,楚昭南的劍尚且給人奪了,他如何能行?這時正是進退兩難,久久說不出話,淩未風又是微微一笑,將劍插回鞘中,說道:“我這口劍是寶劍,靠兵器取勝,壯夫不為,我就空手接閣下幾招吧!”說罷雙手一拱,連聲道請!


    範錚給淩未風逼得下不了台,心想便是楚昭南也絕不敢以肉掌來對我的利劍,這人縱比楚昭南還強,在摩雲劍法下也須討不了好去,心中一定,劍花一挽,說道:“你要用雙掌來較量俺的劍法,足見高明。隻是利劍無情,若有死傷,你們是客,這卻如何使得?”他邊說邊看著保柱和少年書生。


    淩未風哈哈笑道:“若有死傷,各安天命。咱們把話說在頭裏,誰也怪不了誰,你隻管進招,隻恐你劍鋒雖利,俺這雙肉掌也不易叫你剁著。”說話之間,雙臂一屈一伸,脾睨而視。


    保柱給淩未風激得忍受不住,心想少年書生雖不能輕易冒犯,但拿他的跟隨出氣,也可殺殺他們的氣焰,遂大聲吩咐道:“範錚,你既遇高明,就該領教,學個三招兩式。武林印證,事屬尋常,縱有誤傷,李公子豈能怪你?”說罷向少年書生嘿嘿笑道:“李公子,我這話可沒說錯吧?”少年書生見範錚剛才出手不凡,甚為淩未風擔心,隻以淩未風把話說得太滿,無可奈何,隻好點了點頭。


    範錚見保柱出頭,心中大喜,劍訣一領,“白虹貫日”,疾如閃電,便向淩未風的咽喉刺來,淩未風雙掌一拂,身隨掌走,右掌一按劍柄,左掌“斜掛單鞭”,便向範錚脈門切下。範錚身手也端的迅捷,左腳一滑,劍鋒一側,寒光閃處,截掌掛肩,刷的又掃過去。淩未風一聲長嘯,雙掌斜展,劍鋒在他胸前掠過,他倏的向前一撲,右掌啪的一下,在範錚肩頭擊了一掌。


    這一拿隻用了三成力量,範錚已感一陣劇痛!急往後一縱,避將開去。淩未風笑道:“承讓!”範錚咬牙忍住,一聲不發,左手一領劍鋒,又狠狠攻上,劍劍直刺要害。淩未風見他如此無禮,心中大怒,展開天山掌法中的截字訣,挑斫攔切,封閉擒拿,雙掌起處,全是進手招數。在劍光繚繞之中,驀地欺身直達,左手駢指如戟,向範錚左乳門穴點去。範錚不料敵人身法如此奇快,隻好往後撤身。他自以為退得快,哪知淩未風進得更快,如影隨形,一挫身,右掌往左肘下一穿,正正按在範錚的丹田上,啪的一聲,範錚身驅淩空飛起,手中劍也墮下來。淩未風將劍一把按著,範錚也自有人出來扶起。


    淩未風將奪來的劍,笑嘻嘻地往上一拋,將遊龍劍拔出,往上一迎,把範錚的劍截為兩段,大步回轉席上。


    這時吳三桂手下的武士都動了公憤,霎時間出來了七八個人,圍在淩未風麵前,說道:“這位壯士贏了範錚,我們無話可說。隻是這把劍乃是我們的頭領楚昭南的,他盜來此劍,又到這裏賣弄,既贏了他,還要削斷別人兵器,我們倒要請教請教,這是如何說法?”正紛鬧間,忽然後堂三聲鼓響,中軍手執黃旗,大聲吆喝道:“平西王駕到!”正是:


    筵前龍虎鬥,豪氣壓藩王。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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