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美玉趴在草地上, 鬱城的半個身子壓在自己的背上,一隻手臂強勢的壓住她的肩膀。


    也不知過了多久,槍聲漸熄。


    薑美玉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卻不想, 下一刻就被鬱城壓住了肩膀:“別動。”


    薑美玉的身子僵住了。


    “我們得天亮了才能走, 先在這個草窩裏趴著吧。”鬱城的嘴巴剛好在薑美玉的耳朵後麵, 正好方便了她們說悄悄話。


    薑美玉的臉伏在自己的胳膊上,隻覺得半張身子都麻了。


    “鬱, 鬱同誌, 你能稍微挪開點兒麽?”薑美玉也學著鬱城,用氣音說話, 聲音很小, 但因為兩個人靠的很近,聽得清清楚楚。


    鬱城好像到現在才發現二人的處境, 整個人好似被電了一下似的, 身子猛地往旁邊一滾。


    薑美玉這才感覺舒坦了。


    鬱城從剛剛尷尬的境地裏緩過神來,才發現自己這會兒是平躺的姿態,仰起頭, 正好看見樹冠間隙裏的星空, 前幾天的疲倦到了這一刻, 仿佛突然就消失了, 心裏都安定了。


    他突然捂住嘴笑了。


    薑美玉疑惑的抬起頭看他:“你笑什麽?”


    “我們逃港成功了。”


    鬱城的聲音很小,滿是興奮的說道。


    薑美玉聞言整個人都懵了。


    她趴在草窩裏, 雙目怔然的看著前方,突然,鼻子一酸,淚珠滾滾而落。


    成功了!


    她成功了, 她成功逃港了。


    她壓抑著哭聲,扭頭看向身邊唯一能夠和自己分享激動的男人,再也忍不住的撲到他懷裏,摟著他的脖子無聲哭泣,此刻,他們已經無暇顧及男女大防,他們隻想依靠彼此,一邊分享心底的激動,一邊掩飾心底的迷茫。


    他們未來的路在何方,他們要怎麽在這個陌生的城市生存下去?


    也許天亮之後,他們麵臨的又是無盡的煩惱,但是在此刻,他們的喜悅與激動都是真實的,兩個孤獨的靈魂,在這一刻,緊緊的貼在了一起。


    ***


    因為有宋清華的幫忙,電影放映機很輕易的就借到了。


    宋清華交涉好了時間,正是期末考試的前四天晚上,也正好給他們放鬆一下心情,做一下考前心理輔導。


    時間過的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天就熱了起來,期末考也快到了。


    這一天下午,宋清華和蘇錦繡請了兩節自習課的假,去操場上幫忙撐幕布,特意過來幫忙放電影的播放員小趙站在操場上,忍不住的大口呼吸。


    “幹啥呢?”宋清華走過去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


    “沒啥,就是想多呼吸一下這裏的空氣,回去我也好和哥們兒吹噓幾句。”


    小趙縮了縮脖子,跟著宋清華後頭往放映機那兒走:“還別說,到底是大學啊,就是不一樣,就連地上的草都充滿了文化氣息,嘖嘖嘖,我這輩子是不可能到這裏麵來上學咯,以後指望我兒子還差不多。”


    宋清華有些好笑:“你自己都不努力,還指望你兒子?”


    “你不懂。”


    小趙搖頭晃腦的感歎:“正是因為我不行,所以才指望我兒子,要是我能考上,我要他幹啥?”


    這話說的,好像生個兒子下來就為了考上大學似的。


    不過,這也不能說不對,自從重新高考後,這樣的思想已經成了普遍思想了,現在不知道多少家長,一邊逼迫孩子努力讀書,一邊絮叨著可惜當初自己沒有高考的機會,說的好像要不是高考沒了,他們準是大學生似的。


    “喲吼,這影盤倒是真全啊。”


    小趙打開宋清華拉過來的箱子一看,頓時眼睛都亮了,連忙蹲下來愛不釋手的去摸那些膠帶:“《我們能做些什麽》的全集?”


    “不能算全集,因為還有好幾部沒出呢。”蘇錦繡笑嗬嗬的拎著籃子出現。


    籃子裏是剛從食堂打的饅頭。


    因為宋清華夫妻倆將放電影的喊來了,還是不要錢的那種,外語係自然不能小氣,於是特意交代了蘇錦繡,去食堂打了點飯菜來給這些安裝幕布的工人吃。


    “小趙別忙了,將這些飯菜發下去吧。”蘇錦繡招呼著小趙,將手裏的籃子遞給他。


    小趙是放映隊的負責人,他接過籃子就扯著嗓子喊:“剛子,將這些飯菜拿下去給他們幾個分了。”而他的目光則是黏在膠片上,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剛子。


    剛子過來接過籃子,對著蘇錦繡憨憨的笑笑:“喲,是饅頭啊,那感情好,帶回去給我兒子吃去。”


    “這是給你們的晚飯。”蘇錦繡連忙說道。


    “這可不一樣,可是清華大學的饅頭,讓他吃,說不定以後也當個大學生。”


    剛子帶著籃子到了那邊,不一會兒就看見那些工人取了各自的饅頭,各個都一臉嚴肅的將饅頭抱起來,然後從口袋中掏出自己準備的窩窩頭啃了起來。


    蘇錦繡:“……”


    這如山一般的父愛啊,可真是沉甸甸的。


    因為早就通知到位,所以天色一暗,外語係和經濟係的學生們就提前下課,三三兩兩的拎著凳子到了操場,其它係的學生們正常時間下課,有的恰好到操場的,直接就被裏麵烏壓壓的人給嚇了一跳,再一看,一塊大幕布高高的懸掛著,顯然是準備看電影了。


    那些人心裏著急,想回去搬凳子又怕來不及,站著看又累的慌,幹脆的在人群裏麵亂竄,指望著能找到一張熟臉,能讓自己蹭半張凳子。


    有的雞賊的,第一時間去找到播放員,詢問今晚上要放什麽電影。


    一聽是《我們能做些什麽》的全集,那些原本不準備來看的同學,也急急忙忙的回教室搬凳子去了。


    等天完全黑了,機器的燈打開,整個操場幾乎都已經坐滿了人了。


    原本喧鬧的場麵隨著喇叭的音樂聲響起,迅速的安靜了下來。


    洛桑和建國的故事開始了。


    這些電影,他們之前都是看過的,但是一部一部的看,和連起來看,那種感覺是不一樣的,前者因為相隔時間久遠,看第二部時總會忘記第一部的內容,可現在不一樣,現在看就像連續劇似的。


    這一看,所有人的表情都有點無語。


    “嗚嗚嗚,洛桑真是太可憐了。”一個多愁善感的文學係女孩拿著手帕抹眼淚,哭的都快過呼吸了。


    “是啊,他怎麽這麽慘,好不容易有了新生活,卻被一場洪水給毀掉了。”旁邊一個短頭發女孩,也是哭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


    坐在她們後麵一排的一個男同學,眼圈也紅紅的,不過倒是比她們堅強些,沒有哭的那麽厲害。


    他雙手環胸,眉頭微蹙,一本正經的點評:“不過,這洛桑和建國也確實邪門,感覺他們走到哪兒,哪兒發生災難,要我說……”說著,他搓搓下巴:“把他們當做秘密武器派遣到櫻花國去,說不定一個大海嘯,櫻花國直接沒了。”


    文學係女孩:“呃……”


    這話嚇的她哭都哭不出來了。


    “你可閉嘴吧,現在可不許宣傳封建迷信,小心被貼大字報。”


    這話一出,男同學頓時慫了,閉上嘴巴繼續看電影。


    他倒是專心致誌了,可旁邊的人都不好了,他的聲音本來就不小,周圍的人都聽見了,這會兒再看,隻覺得怎麽看怎麽不對勁,仿佛建國和洛桑真是災星似的,走哪兒哪兒倒黴。


    “我聽說,這場電影是兩個學生組織的?”距離操場最近的一棟樓樓頂,大學校長詢問身邊的副校長。


    “對。”那副校長長了一張隨和的臉,一臉笑嗬嗬的點點頭:“這兩個學生是一對夫妻,其中的女同學就是這幾部電影的原作者,我們學校也算是沾了光了,能免費的組織這場電影。”


    “這樣的方法很好啊,尤其是內容,很不錯。”


    老校長歎了口氣,他的腿腳已經有些不好了,手裏握著拐杖:“正好也讓這群孩子看看,這些電影中展現的人性的光輝。”


    是的,這些防災電影,裏麵除卻那些防災知識外,最突出的就是人性的光輝。


    在災難麵前,人們摒棄前嫌,相互扶持,無論是之前吵架的鄰居,還是好些年不說話的婆媳,在災難中,都做不到放開彼此的手,都會為了對方而拚命。


    “再過幾天就要期末考了吧。”老校長回頭看了眼副校長。


    “嗯,再過四天期末考。”


    “咳,以後電影還是留在期末考之後看吧,而且我覺得這個方法很不錯,以後可以當做我們學校的傳統。”校長有些無奈的說道。


    他無法批評這兩個學生胡鬧,畢竟人家是真的好心,可在考試前看電影,這不是胡鬧嘛。


    這電影一看,過幾天考試能考的好麽


    “我也覺得很不錯。”副校長笑著點點頭,二人身後的秘書立刻將這幾句話給記了下來。


    下麵忙著組織同學撤離的小夫妻倆,全然不知道自己隨意搞出來的電影會變成日後清華大學的傳統,當然更不知道未來這個傳統後麵,好好的大學生觀影會變成類似於漂亮國學院獎一樣的存在。


    電影放映後的第二天,所有學生還處於一種亢奮的狀態中。


    當然,老師肯定不能任由他們這樣亢奮下去的,於是隻得當頭潑冷水:“還有三天就期末考了啊,這一學期學習的成果好與醜,還有三天就能看出好醜來了,你們有沒有辜負自己這半年的努力,就看三天後了。”


    這一番話出來,下麵立刻沒人討論電影了。


    一個個的埋頭苦讀,隻恨不得在考試前,再將手裏的書給過一遍。


    三天後,期末考如約而至。


    一連三天的考試,讓這群精神抖擻的大學生考的精氣神兒都沒了,考完試就放假了,蘇錦繡和宋清華因為是本地學生,又是班幹部,自然不能率先離校。


    正好他們一個男寢一個女寢,還能幫著收拾收拾東西。


    蘇翼和程瑞也一樣,兩個人放假了也沒能立刻就走,等班上同學都走的差不多了,宋清華做主請他們吃了頓晚飯。


    蘇錦繡被宋清華帶著,偷偷摸摸的到了吊兒胡同。


    “這不是……秀萍嬸子家麽?”


    蘇錦繡站在一個熟悉的門口,神色有些懵。


    “對。”


    宋清華點點頭:“秀萍嬸子手藝好,雖然還有廢品收購站的活計,但是她閑不下來,她幹脆在家裏弄了個私廚,有機會就接待一兩桌,賺點錢還不打眼。”


    這不就是未來的那些私人廚房麽?


    沒想到這秀萍嬸子還挺有經商頭腦呢。


    蘇翼和程瑞也覺得新奇,兩個人跟著後麵進了院子。


    隻見之前孫副廠長捉奸的那間屋子這會兒大門敞開,裏麵刷的白白的,放了兩張桌子,不過這會兒桌子上都空空的什麽都沒有。


    秀萍嬸子從廚房裏探出頭來:“天氣熱,在院子裏吃?”


    “行,就在院子裏吃吧。”宋清華笑著點點頭。


    秀萍連忙從廚房出來準備去堂屋搬桌子,宋清華連忙攔著:“你去忙就行了,桌子我們幾個自己張羅。”


    “行,堂屋裏的和偏房裏的,你們隨便搬,對了,窗口有我曬幹了的菖蒲,你們點幾根熏熏蚊子。”秀萍對宋清華和蘇錦繡的態度比較隨意,擺擺手就又鑽廚房去了。


    宋清華帶著程瑞進了堂屋,抬了張四方桌出來。


    秀萍的速度很快,他們的桌子剛放好,就用篩子端了好幾盤菜出來了:“你們先吃,鍋子裏麵還有菜呢。”


    “別忙了,秀萍身子也一起來吃吧。”


    蘇錦繡連忙招呼。


    “不了不了,你們吃就行。”


    秀萍笑嗬嗬的擺擺手。


    幾個人全部落坐下來,宋清華招呼著吃飯。


    他們幾個沒喝酒,用他們的話說,大腦是非常金貴的東西,喝酒等於在謀殺大腦,所以他們堅決不會喝酒,好在秀萍嬸子燒了酸梅湯,酸甜酸甜的,正好當做飲料了。


    程瑞本來就餓了,一吃菜,頓時嘰嘰喳喳了起來:“哇,這菜是西北菜吧,手藝可真正宗。”


    “同誌你舌頭可真靈。”秀萍嬸子聽到這話,忍不住的搭話。


    程瑞笑了笑:“我們院子裏以前有個嫂子就是西北的,做的菜和這一樣,就是沒你做的好吃。”


    秀萍頓時得意的揚了揚下巴:“那可不,我老公公可是以前給大戶人家做廚子的,那手藝,沒的說,這要是在以前啊,搞不好還能當個禦廚啥的。”


    這話就是吹牛批了。


    不過秀萍還是忍不住感歎:“也就是現在不能開店了,要是以前啊,我說不得還能接我老公公的班,去大酒樓做個廚子。”


    “等以後能開店了,嬸子可一定要開個飯店啊。”程瑞繼續追捧秀萍的手藝。


    秀萍被逗得‘嘎嘎嘎’的笑。


    嘴裏還喊著:“可使不得。”


    蘇翼也吃了口菜,他在邊疆當幹事的時候,因為環境特殊,所以菜都是重油重辣的,吃了能暖身子,但味道是足了,就是吃多了容易膩歪,這也導致蘇翼到了京城後,更喜歡吃清淡一點的菜色。


    秀萍做的菜有清淡的,有重油重辣的,算是照顧到方方麵麵了。


    幾個人肚子都餓了,一言不發的吃了好幾口後,才開口說話。


    “過幾天就要高考了,下學期咱們就成學長學姐了。”蘇錦繡端著酸梅湯,一邊喝一邊笑著說道:“蘇翼你們畢業了打算幹什麽?”


    蘇翼嘴裏嚼著芹菜,連忙咽下去,喝了口酸梅湯順順口:“我應該會去外交部。”


    這話說的斬釘截鐵,好似已經確定了似的。


    程瑞則是依舊一副不正經的樣子:“我回部隊啊,我還沒退伍呢。”


    “你居然是個軍人?”


    蘇錦繡詫異的看向程瑞。


    程瑞擺擺手:“嗐,文職文職啦,不用上戰場的那種。”


    蘇翼笑了笑:“他算是部隊裏的高端人才,專門送到大學來學知識的。”


    蘇錦繡看著程瑞暗暗咋舌,怪不得程瑞平時看的書的封麵都是戰鬥機,輪船啥的,感情這家夥那時候是在工作啊。


    “不過要給我保密喲。”程瑞笑嘻嘻的捂著嘴說道。


    “那你怎麽告訴我?”蘇錦繡麵色怪異的看著程瑞。


    “這不我們的宋同誌現在也算是我們的同誌之一嘛。”程瑞沒骨頭似的掛在宋清華的肩膀上,卻被冷漠無情的宋清華一巴掌拍開。


    宋清華夾了塊紅燒肉放進蘇錦繡碗裏:“劉聰和程瑞的情況一樣,等大學畢業也是要回部隊的。”


    蘇錦繡點點頭,對於劉聰她倒是不意外。


    不過……


    “是不是從部隊裏出來的性格都這樣?”劉聰也是一副沒長大的孩子樣。


    “不要以偏概全,像他這樣的,少數。”蘇翼立刻蹙眉,為部隊正名。


    “我這樣的怎麽了?我這樣的多好,誰規定軍人就得嚴肅了,軍人也是很可愛的好麽?”程瑞立刻不滿了。


    “說的沒錯,你們都是最可愛的人。”


    蘇錦繡連忙安撫道。


    程瑞立刻笑了:“還是書記懂我們。”說著,他又起身坐到蘇錦繡身邊來,小聲的問道:“書記畢業後準備去哪個部門,以後還拍電影麽?我記得五月份的時候,京城電視台改國台了吧,你要進去麽?”


    “不好說,反正萬變不離其宗,總會跟文化有關係的。”


    蘇錦繡還真沒想好自己要去哪個部門:“總歸我是想要繼續做電影的,想做華國的宣傳窗口,到時候宣傳到全世界去。”


    “有誌氣。”蘇翼誇獎了一句:“我以後也要作為華國的宣傳口,將華國宣傳到世界各地去。”


    宋清華和程瑞都跟著笑。


    “行了,兩個未來的宣傳窗口,咱們趕緊吃完了,還得回去呢。”


    宋清華舉起酸梅湯,以湯代酒:“希望我們得償所願。”


    “得償所願!”


    期末考試完第五天,校園裏的學生走光了,偌大的校園安靜了下來。


    宋清華又被劉雲飛捉住了帶去了實驗室,蘇錦繡則是帶著孩子跟著沈燕直接回了軍區的小院,正好碰上小嚴和新警衛員小方的交接。


    “小嚴要去下麵做連長去了,這是新的警衛員小方。”


    沈燕和著麵,將正在幫忙切菜的小方介紹給蘇錦繡。


    小方連忙對著蘇錦繡笑著點點頭:“嫂子。”


    “你好。”


    蘇錦繡也友好的點點頭,然後扭頭就問沈燕:“怎麽,小嚴不做警衛員了?”


    “警衛員基本都是兩年一換的,小嚴跟著你爺爺兩年半了,該下去了。”沈燕舉著手,用下巴指了指旁邊的水盆:“再往裏加半瓢水。”


    蘇錦繡連忙舀了半瓢水。


    “我看著小方年紀比小嚴還小呢。”


    “去年才入伍的,才十七歲。”


    蘇錦繡咋舌:“這也太小了,他能照顧的好爺爺麽?”


    “咋不能照顧了,小方這孩子挺好的,前幾天幫著帶八兩九兩,我瞧著挺細心,我聽說他是家裏的老小,從小幫著哥哥嫂子帶侄子侄女兒,這幾天幫著小嚴收拾,手腳也麻利。”


    沈燕一邊念叨著,一邊迅速的揉麵。


    “正好兒你要畫圖,你爺爺也不忙,小方在家裏幫襯著帶孩子,你也能撒開手。”


    蘇錦繡歎了口氣:“我就是覺得年紀太小了。”


    “小啥啊,你當初下鄉的時候,不也才十六歲,而且人家下去做連長,還能有機會立功,不比在這跟著你後頭帶孩子強?”


    沈燕看的通透,能來當兵的,都有一顆報效祖國的心,如今已經和平了,說不得以後都不設立警衛員了。


    蘇錦繡聽到沈燕這樣說,也不由得笑了。


    “那小嚴走的時候,咱們多給他準備點東西,這兩年他幫著家裏,也是辛苦了。”


    “這肯定的。”


    沈燕立刻點點頭。


    中午的時候,沈燕做了不少菜,招呼著小嚴和小方吃飯,蘇錦繡看著,小方確實挺細心,兩個孩子才跟他玩了一會兒,已經跟前跟後的喊‘小方叔叔’了,小嚴那個憨憨隻顧著站在旁邊傻笑。


    下午,小嚴抱著八兩,小方抱著九兩。


    “嫂子,我帶他們去找顏醫生?”


    蘇錦繡下午要畫圖,自然點點頭:“嗯,去吧。”


    小嚴這才帶著小方去醫務室,顏晴最近隻去軍區醫院坐診一天,其餘時間都在軍區的醫務室,他們到的時候,顏晴正給兩個孕婦做產檢,看見孫子孫女來了,顏晴素來冷淡的臉上都掛上了喜悅的笑容。


    “繡兒回來了?”


    顏晴抱起八兩親了一口,又對著九兩的小臉蛋親了親。


    “回來了,嫂子在家裏畫圖呢。”


    顏晴頓時喜笑顏開:“等我忙完了去看她。”


    旁邊的孕婦連忙問:“蘇同誌是要畫《我們能做些什麽》的新電影麽?”


    “這我就不知道了。”


    “嗐,我們家那兩個皮猴子,抱著那幾本連環畫都快翻爛了,上次還說要去大學找蘇同誌,讓她趕緊畫呢。”


    “可不是嘛,以前蘇同誌都是半年出兩本的,如今半年了,一本都沒出,我家那兩個也鬧翻天了。”


    “可不能讓他們知道蘇同誌回來了,不然恐怕得找上門去。”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聽到小方有些瞠目結舌,顏晴則是滿臉驕傲。


    等出了醫務室,小方才問:“小嚴哥,嫂子是幹啥的?”感覺好了不起的樣子啊。


    “嫂子現在是大學生,咱們看的掃盲電影和防災電影也是嫂子畫的,你記住,在宋家的時候,樓上嫂子的書房,你千萬別進去。”小嚴叮囑未來的接班人。


    小方立刻表情嚴肅:“我知道了。”


    那一定是軍事機密處一樣的存在!


    蘇錦繡可不知道軍區大院的那些小朋友們正在尋找她,想要當麵催更,她這會兒正坐在書房裏,開始起草畫圖,在學校的時候,她就已經將洛桑和建國的故事寫完了,之前寫到洛桑看見沙塵暴的厲害而震驚。


    畢竟比起地震的迅速,洪水的慘烈,沙塵暴看起來似乎溫和不少。


    可洛桑看了,還是感覺觸目驚心。


    他跟著建國去周圍的村莊搜救,意外的遇見了一對夫妻,他們住在沙漠裏,每天別的活也不幹,就是拿著沙棘樹苗在沙漠裏種樹。


    洛桑詢問他們:“你們為什麽要在沙漠裏種樹呀?”


    丈夫回答說:“我以前是一片森林的護林員,那片森林就在我們的腳下,我現在還是護林員,可森林卻已經沒了,所以我想要種出一片樹林來。”


    洛桑又說:“可是沙漠裏種不出樹來呀,因為沒有水。”


    妻子則是笑嗬嗬的說:“沒關係,既然這裏以前能種出樹,以後也一定能種出樹,我和我丈夫每天挑水過來,隻要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都要種出樹來。”


    洛桑很佩服他們,可依舊不看好:“可那需要很多年呀。”


    “那更沒關係了,我沒了,還有我兒子,還有我孫子,總有一天,我們一定能把森林種出來。”


    洛桑忍不住笑了:“愚公移山的故事麽?”


    “不,我隻是不想讓沙塵暴再禍害到別的地方了。”


    丈夫的眼睛紅了,他用大拇指擦掉眼角的淚:“早在幾十年前,誰能想到這裏是一片森林呢?沙塵暴今天能吞噬這片林子,以後就能吞噬別的地方,我不是愚公,我是戰士,我是與沙鬥爭的戰士。”


    這一句話,將洛桑深深的震撼了。


    眼前平凡的夫妻倆的身影,在他眼中瞬間變得無比的高大。


    他突然想起家鄉的草場,牧民們帶著牛羊不停的遷徙,可那些牛羊吃完的草場卻沒有人護理,他突然感覺十分的焦急,他真的很想回去告訴牧民們,讓他們在離開前,在草場上灑下草籽,不為別的,隻為草場不會變成沙漠。


    “你們一定會成功的。”


    洛桑眼睛紅紅的,對著夫妻倆堅定的說道。


    夫妻倆笑笑:“那當然。”他們自信無比:“怎麽可能不成功。”


    這一刻,洛桑下定了決心。


    回去的路上,洛桑攥著小拳頭和建國說道:“建國大哥,我一定要努力學習。”


    建國摸摸他的腦袋,沉默不語。


    “我要努力學習,考上大學,成為能夠治沙的科學家,我要把沙漠變綠洲,讓地球媽媽更美麗。”


    “有誌氣的好孩子,祖國的未來就看你們了。”


    建國的話給了洛桑無邊的勇氣。


    一輪朝陽從東方徐徐升起,那亮光好似無邊的希望。


    思路暢通的蘇錦繡開始畫分鏡草圖。


    簡單的線條,火柴人的人物,還有台詞啥的,蘇錦繡忙忙碌碌一個下午畫了好幾張下來,可畫完了也有點暈了,以前是三個人分工合作倒還好說,現在自己一個人做全部工作,那就是真的累了。


    她坐在椅子上,想了想,幹脆下了樓。


    “奶奶,我明天去市裏一趟。”


    蘇錦繡一邊下樓一邊喊道。


    沈燕正坐在客廳裏聽廣播呢,就聽見蘇錦繡的聲音,連忙把廣播關了:“怎麽了?”


    “想找秋晚和婉玲幫忙畫圖。”


    蘇錦繡走到茶幾邊給自己倒了杯茶:“要是我自己畫的話,一整個暑假隻能出一本了,有她們幫忙,我也能再準備一本,說不定還能開個新故事。”


    沈燕一聽,立刻問道:“新故事?”


    “嗯,一本關於未來暢想的故事。”


    蘇錦繡笑笑:“先寫大綱,再畫稿子,一時半會兒不會出版,準備等大學畢業了再出。”


    “你心裏有數就行,不過有些話我還是得提醒你,哪怕現在政策鬆了,不該畫的還是不能畫啊。”


    “放心吧奶奶,我有數呢。”


    蘇錦繡抱了抱沈燕,然後直起身:“我去醫務室找媽去,順便把八兩九兩帶回來。”


    “我和你一塊兒去?”


    “不用,這會兒外頭還熱呢,我在那待到太陽沒那麽毒的時候再回來。”


    沈燕看了看外頭的大太陽,連忙起身拿了定鬥笠:“你戴這個去,可別曬黑了。”


    “謝謝奶奶,我先走了。”


    蘇錦繡戴上鬥笠,離開了家門,一路往醫務室去了。


    醫務室裏,幾個孕婦湊一塊兒逗八兩九兩玩,看見蘇錦繡來了,連忙招呼:“小蘇同誌來了,放暑假了吧。”


    “嗯,昨天剛放假的。”


    蘇錦繡淺淺笑著,溫溫和和的回答。


    “小蘇同誌,你那個電影今年還出新的不?”


    “出,暑假就忙這個事兒。”


    “那就好那就好,我家那個皮猴子要是知道了,不知道多高興呢。”


    “欸,小蘇同誌,過兩天就要高考了,我有個侄女兒,這幾天特別緊張,生怕考差了,一宿一宿的睡不著覺,你給我說說唄,這高考到底難不難?我是真怕這孩子試還沒考,人就先垮了。”


    “隻要平時認真學習,成績不差,就不難。”


    蘇錦繡沒想到居然還能遇到這樣的問題,立刻很真誠的回答了。


    “那個,你能給我侄女兒寫幾句鼓勵的話不,她可喜歡你的電影咧。”


    “行啊。”蘇錦繡自然滿口答應。


    “哎,現在的大學生可真是金貴了,我老家村裏啊,今年不少知青都準備繼續考,有幾個結了婚的,也不甘心。”


    “可不是,我娘家侄子明年也要考大學了。”


    “小蘇同誌不是大學生麽,暑假這不是沒事嘛,正好教教咱們孩子,我也想我兒子考大學哩。”這時候坐在最角落裏的一個大肚子突然開口說道。


    頓時所有人都有些沉默了。


    人家小蘇同誌都說了,暑假要忙電影的事兒。


    “不好意思,我兒媳婦暑假沒空教孩子。”一直低頭寫病曆的顏晴突然抬頭冷冷的說:“教導孩子是父母的事,別嘴一張就要求別人幫忙,咱沒那個義務。”


    顏晴一開口,瞬間冷場。


    那個大肚子討了個沒趣,臉色沉沉的坐在角落裏。


    其他人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是沉默的做檢查,等都檢查完了,她們才起身告辭離去,隻是出去的時候,其它孕婦都離這個大肚子遠遠的。


    遠遠的,還聽見幾個人走在一起說著小話:“也不看自己多大臉,都說了暑假有事要做,還指望人家幫著教孩子呢,丟人巴拉的,自己兒子啥樣自己不知道麽?”


    “行了,別說了,省的又找你吵架。”


    “我能怕她?!”


    外麵的聲音漸行漸遠,醫務室裏終於安靜了下來,蘇錦繡將早就涼好的水給顏晴倒上。


    “八兩九兩挺乖的,你別擔心。”顏晴一邊收拾桌子一邊說道。


    “我才不擔心呢,媽看著我有啥可擔心的?”


    蘇錦繡笑嘻嘻的彎腰捏了捏八兩的臉蛋:“八兩,你說媽媽說的對不對?”


    八兩正在玩布老虎,臉蛋被人捏了,頓時不耐煩的一揮手,表示並不想回答這麽幼稚的問題。


    “寶寶乖!”


    倒是九兩拍拍胸口,十分嚴肅的說道。


    “行了行了,你最乖好吧。”


    蘇錦繡有些無語的看著九兩。


    九兩這才心滿意足的回去陪著姐姐玩布老虎。


    “對了,媽,我有個事兒,就是以前和我一塊兒下鄉的同誌,他和妻子結婚一年多了,依舊沒有孩子,想問問你有沒有空給他瞧瞧。”


    “怎麽不帶到醫院來?”顏晴喝了口水,疑惑的問道。


    “不了,到底是軍總,又不是多親近的關係,實在不想把他們帶過來,不過他都求上門來了,不答應好像又不太好,就想說要是媽有空,咱就在外頭給他們看一看。”


    “我倒是無所謂,抽空和你走一趟就是了,隻是,這不孕不一定是女人的事,要檢查的話,得夫妻倆一起檢查才行。”顏晴醜話說到前頭,可不願到時候查了人家姑娘沒事兒,又懷不上,懷疑她醫術不行。


    “這肯定的。”


    蘇錦繡點點頭,她從後世來,自然知道不孕不僅僅是女人的事。


    隻是她忘了,這個年代的男人,隻要能過夫妻生活,就覺得自己沒事,肯定是不願意來檢查的。


    和顏晴提前說好了,蘇錦繡第二天便回了城裏。


    這一次是小方開的車,小嚴坐在副駕駛監督。


    “這,小方還沒成年吧,能開車麽?”蘇錦繡想到以後十八歲才能拿到駕照,現在小方才十七,就是個無證駕駛啊,感覺坐車都沒安全感了。


    “能的,他在來之前就在部隊裏訓練了好幾個月了。”


    蘇錦繡:“……”


    不,她不是懷疑他的技術,隻是單純覺得他沒駕照,不保險。


    到了市裏,蘇錦繡買了一些葡萄,先去了胡家。


    錢芳正給兜兜洗屁股,看見蘇錦繡回來了,立刻起身給她拿吃的,給小嚴和小方倒水喝。


    “別忙了,幹媽。”


    蘇錦繡連忙攔著她。


    錢芳拉著她的手,有些埋怨的說道:“你這孩子,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還有,你來就來,還帶東西來,八兩九兩也不帶過來,我這做姥姥的,也想他們呢。”


    “倆皮猴子下午要午睡,我就沒帶來,下次一定帶。”


    蘇錦繡拆了葡萄去洗了一遍,然後剝了一顆塞進錢芳嘴裏:“嚐嚐,甜不甜,說是吐魯番那邊運過來了。”


    “怪不得這長得怪怪的,還是長的。”


    錢芳咬了一顆,眼睛眯了眯:“別說,還真甜,帶回去給清華吃。”


    “有呢,而且清華跟老師下實驗室去了,不在家,對了,這葡萄少給兜兜吃,吃多了容易拉肚子。”


    “我知道,葡萄不能多吃嘛。”


    話雖這麽說,可錢芳還是連續剝了好幾顆給兜兜吃,要不是蘇錦繡攔著,估摸著還想剝,蘇錦繡把葡萄用籃子放井裏湃上,然後說到常石林。


    “和婉玲最近處的怎麽樣了?”


    “不知道,那小子最近出任務去了,我這心裏貓爪子撓心似的,想去問問人家姑娘,又覺得不合適。”錢芳一提到常石林就忍不住的埋怨:“你說我這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的……”


    “要不我幫你去問問?正好我要去找婉玲。”


    錢芳一聽,頓時眼睛都亮了。


    “那感情好了,趕緊幫我問問,要是姑娘沒什麽不滿意的,咱們就定下來了,石林上次還說,說不定能上黨校呢,到時候出來了也不怕配不上人家大學生。”


    能上黨校的都是未來被重視的幹部種子,也不怪錢芳是真的高興。


    “行,我等會兒就去找婉玲,媽你帶我的晚飯,我晚上吃完了再回去。”


    蘇錦繡立刻起身拍拍衣擺。


    錢芳哪有不樂意的,閨女能陪自己吃頓晚飯,她巴不得呢。


    不過……


    “你二嬸那邊你去了麽?”


    ?


    ?咋了?又出事了?”


    “哎,別提了,你大嫂懷上了,在家裏鬧騰開了,說小丫頭片子陰沉沉的,三番兩次的想推她,她害怕,娘家也來人了,鬧得可難看了。”


    錢芳躺了口氣,對老蘇家的事情是真的無語。


    不過……


    “你可得警惕點,我怕她跑你學校找你去,你也知道,她這人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的。”


    “她不敢。”


    蘇錦繡想也沒想的說道:“她還指望著我以後拉拔我大哥呢,我和我二哥鬧不愉快,和大哥可沒矛盾。”


    錢芳一聽,心裏稍稍鬆了口氣。


    “也是,說來說去,幾個孩子她還是最疼錦民。”錢芳歎了口氣:“還有你大姐那邊,日子也不大好過,你大姐夫雖說現在繼續當老師,但是和你大姐之間不冷不熱的,上次我還看見你大姐家的強子,和你姐說話時滿臉不高興呢。”


    “你看見強子了?”


    “可不。”


    錢芳回憶邱強的樣子:“個子長了不少,就是臉色不大好看,瘦的厲害。”


    蘇錦繡忍不住的蹙眉。


    她不信蘇錦美會苛待邱強,可之前見邱強還是胖乎乎的,這兩年見的少了,也不至於瘦吧。


    “是不是竄個子啊。”


    “可能吧,可那臉色是真的不好看。”


    蘇錦繡將這事兒放在了心裏,起身離開準備去找白婉玲,誰曾想,路過中學門口,就看見幾個男孩子圍著一個男孩,你推一下,他搡一下的。


    遠遠的,還能聽見那幾個男孩子的嘲笑聲:“你爸就是個掃廁所的。”


    “略略略,廁所佬的兒子一身的屎味兒。”


    “讓你爸罰我,給我揍他。”


    眼看著那幾個男孩子要打地上的孩子,蘇錦繡蹙緊了眉頭,連忙讓小方停車。


    “你們幹什麽呢!”


    小嚴嗬斥出聲。


    幾個男孩子一愣,然後就看見一個穿軍裝的男人從車上下來,朝他們大步的走過來,他們倒是想跑呢,可那身衣服太唬人了,他們隻敢唯唯諾諾的站著,地上的男孩子也抬起頭來,一眼就看到坐在車子後排,趴在窗口看自己的女人。


    眼淚再也憋不住了。


    他連忙爬起來,對著蘇錦繡喊道:“小姨——”


    蘇錦繡一愣,那個挨打的孩子居然是邱強。


    連忙推開車門下了車,小跑著跑到邱強身邊,一把把他拉起來:“強子,咋回事?他們為什麽打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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