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蘇錦繡臉色頓時大變。


    她裝作剛剛發現宋桃和宋玉剛關係的樣子, 不敢置信的回頭看看宋桃,再回頭看看宋玉剛。


    宋玉剛起初還有些茫然,仔細看看,這女的看著眼熟。


    再好好的回憶了一下, 頓時臉色也變了。


    他表情瞬間扭曲, 手忍不住的顫抖:“你?!”顯然已經認出眼前的女人是誰, 他猛地回頭,一把抓住司機的胳膊, 大吼道:“停車, 快停車。”


    司機本來開的好好,突然被這麽一抓, 身子立刻就歪了, 車子也開始在路上遊走起來。


    “吱嘎——”


    司機下意識的踩了刹車。


    蘇錦繡因為慣性,重重的撞在車門上。


    後麵的宋子偉還有宋桃也因為這一變故手一鬆, 孩子直接從膝蓋上掉在了地上。


    “哇啊啊啊媽……”


    一直沒什麽動靜的石頭這會兒發出小貓一樣的哭聲, 十分微弱,可眼淚接二連三的從眼底流了下來。


    “副廠長,你怎麽能突然抓我胳膊呢?差點就鑽人家地裏去了。”


    宋玉剛臉色依舊蒼白且凝重:“調頭, 去最近的醫院, 咱們不去治了。”


    宋桃連忙彎腰將石頭抱起來, 抱進懷裏, 眼淚也跟著滾落下來:“媽在,對不起石頭, 都是媽不好,媽沒抱緊你……”說著,她又忍不住的朝著宋玉剛怒吼:“你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啊,你為什麽要突然去抓司機的胳膊, 還有,調什麽頭呀,為啥不去治了,蘇委員的婆婆可是總醫院的醫生,咱們去了肯定能找到好醫生。”


    “不行,不能去,要是去了,孩子才真的活不成了。”


    他一邊說一邊慌張的哆嗦。


    “不行,必須要去治,你要是還當石頭是你親孫子,你就別搗亂了成不?”


    宋桃已經急瘋了,對宋玉剛說話也沒了之前的好聲好氣,現在的她,歇斯底裏的像個瘋子:“快開車,求求你了,孩子都出氣多進氣少了。”


    司機因為剛剛那一拽,還有點心有餘悸的。


    “這……要不你們換個位置?”他可不想再體驗剛剛那種感覺了,要是剛剛在橋上,這會兒怕是已經竄橋底下去了,他到這會兒腿還有點軟呢。


    “我和你換。”一直沒說話的宋子偉立刻推開車門下了車,到副駕駛那裏把宋玉剛給拉了下來。


    他的臉色很難看,語氣中帶著警告:“別耽誤我的事,是你自己要跟過來的,要是石頭有個三長兩短,你別怪我不客氣。”這句話說的狠厲又絕情。


    宋玉剛隻覺得自己好心當了驢肝肺。


    他站在副駕駛門口,手抵著車門,指著宋桃身邊的蘇錦繡:“你知道她是誰麽?你就敢讓她帶你們去治?”


    “我管她是誰呢,隻要能治好石頭就行了。”


    宋子偉煩躁的擰緊了眉頭:“你鬆不鬆手?不鬆手我可要動手了啊。”說著,就伸手去推宋玉剛的胳膊。


    宋玉剛自從小中風以後身體就一直不太爽利,雖說平時不影響行動,可到底左手不太靈活了,就連左半張臉,都一直麻麻的,這會兒哪裏拚得過身強力壯的宋子偉,沒推兩下就直接被推開了。


    “砰”的一下,副駕駛的門被關了起來。


    宋玉剛立刻去拍門:“子偉,你可千萬別相信這個女人啊,他是你四叔的兒媳婦,是清華的老婆,她要帶你們去找的是你四嬸,你說我們兩家的關係,她能真心幫助咱們不,你四嬸都恨死我們家了。”


    “什麽?”宋子偉嚇住了。


    他猛地回頭,瞪大雙眼看向蘇錦繡。


    蘇錦繡一直沒說話,就等著看這一出好戲,所以她這會兒嘴邊還噙著一抹譏誚的笑。


    中午的時候,宋桃衝進她辦公室哭的時候她是真的著急的,不管宋玉剛怎麽不好,宋桃雖然傻呼呼的,但對她一直都挺不錯的,聽到孩子病了,她也是真心想要幫忙。


    可這一切,在宋桃掏出那疊錢的時候,讓蘇錦繡明白,她被算計了。


    或許宋桃一片慈母心腸,可她身後的宋家人卻絕對沒有那麽單純。


    她看的出來宋桃是真的著急,也是真心求她,可孩子都快休克了,她還一直拖到中午來找她,甚至一早連錢都準備好了,看她紅腫的眼睛,應該哭了不短時間。


    宋桃素來傻乎乎沒那個心機,那麽能讓她這樣做的就隻有宋玉剛父子了。


    為的是道德綁架吧。


    因為她害怕她會拒絕她。


    京城如今那麽多醫院,但因為十年黑暗,許多真正的好醫生,不是在掃廁所,就是下放去了,就算還在坐班的,也少有敢真正開膛破肚動手術的,裏麵更多的,是從工農兵大學出來的二把刀。


    可醫院不是工廠,是最不容許有錯處的地方。


    所以宋桃來找她她並不覺得意外,她並不是惡毒之人,稚子無辜,大人的恩怨她不會遷怒孩子,而且,宋玉剛是不知道宋桃認識自己的,所以說才更可惡,連一個醫院有關係的普通人宋家都要靠算計,也是真的惡心了。


    宋桃這樣做,無疑是成功了,工會的人都看著,她不可能不幫忙。


    在車上看見宋玉剛,那就真的是意料之外了。


    “放心吧,我媽是醫生,她會公平的對待每一個病人。”蘇錦繡十分不真心的安撫了一句,然後就看向宋桃懷裏的石頭:“孩子臉都沒血色了,你們還要在這裏吵架麽?”


    宋子偉回頭看了一眼,頓時臉色更加難看。


    他開門下車,拎住宋玉剛的領子,直接將他塞進了後車座,自己重新坐回副駕駛。


    “開車。”


    宋子偉冷聲說道。


    宋桃驚惶的目光又看向宋子偉,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可卻發不出一丁點兒聲音。


    平時吊兒郎當的宋子偉,此刻卻格外的有冷肅,看起來十分的可靠。


    宋玉剛還在拿惡狠狠的目光看著蘇錦繡,嘴裏不停的嘰嘰歪歪:“我告訴你,你最好不要有什麽歪心思,要是我孫子出了事兒,拚了我這條命,我也要和你們一家子同歸於盡。”


    “宋先生還是先別急著說狠話吧,你孫子在哪兒呢?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兒子已經跟你斷絕父子關係了吧,哦,對了,你還有個兒子呢,不過現在在燕山監獄呢,你去探過監麽?”


    殺人誅心。


    蘇錦繡說起誅心的話來,可謂是一點兒都不嘴軟。


    宋玉剛直接被噎的雙眼暴徒,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蘇錦繡還仿佛不夠似的,繼續說道:“你不是一直想見爺爺求他原諒麽?現在你還得多謝你孫子了,畢竟要不是他病了,你哪有機會進軍區啊。”


    “你胡說八道什麽呢?”宋玉剛心道不好,立刻大吼一聲。


    話音沒落呢,就看見宋桃紅彤彤的眼睛瞪著自己。


    “怪不得你非要跟我們一起去呢,感情你知道我們去的是軍區,所以才死皮賴臉的賴上來?”


    以前沒斷絕關係的時候,宋桃和宋玉剛說話就沒多客氣,仗著自己傻乎乎的性格,每次都能噎的宋玉剛和許山蘭半死,現在斷絕關係了,她就說的更肆無忌憚了。


    隻要男人站在她這邊,她就沒什麽可怕的。


    宋玉剛果然被這句話氣了個仰倒。


    就在這時候,車子到了軍區的門口被攔住了。


    崗哨處站崗的軍人小跑過來,對著車窗裏麵的人敬了個軍禮:“你好同誌,請問你們過來是有什麽事麽?”


    蘇錦繡打開窗戶,對著軍人笑了笑:“我是宋征軍將軍的家屬,我姓蘇,我們這裏有一個小孩病危,需要立刻送到醫院裏進行搶救。”


    “病危?”


    蘇錦繡讓開了身子,將石頭露給軍人看了一眼。


    他回頭和另外一個人說了句什麽,然後拉開車門對司機說道:“請下車。”


    頭一回到軍區來的司機有點慫,軍人說讓他下車忙不迭的就下去了,然後軍人自己上了駕駛座,將他們帶到了軍區總醫院的大門口。


    軍人下車,帶領他們直接進了大廳。


    宋桃抱著孩子,急急忙忙的跟進去,軍人帶他們直接去了急診室,等孩子被推了進去後,軍人才對蘇錦繡又敬了個禮:“蘇同誌,車我需要送回崗哨。”


    “可以。”蘇錦繡點了頭,軍人開著車離開了。


    “你們在外麵等著吧,我去找我婆婆去。”蘇錦繡對著宋桃說道。


    “我和你一起去。”


    宋桃忙不迭的站直了身子,亦步亦趨的跟在蘇錦繡的身後。


    蘇錦繡愣了一下,然後笑了一下:“隨便你。”


    宋桃這會兒完全沒有發現蘇錦繡的異樣,她心亂如麻,一會兒想到躺在急診室裏的兒子,一會兒又想起公公宋玉剛說的那些話。


    她怕,她真的害怕。


    要是真的因為自己而害死石頭的話,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蘇錦繡可不管身後宋桃的心緒是怎樣的翻湧,直接找到了正在坐診的顏晴:“媽。”


    顏晴戴著老花鏡,手裏還不停的寫著病曆,隻抬眼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上班去了麽?怎麽這時候過來了?是哪裏不舒服麽?過來我摸摸脈。”說著,抬起手朝著蘇錦繡招了招手。


    “沒有,不是我病了,是廠裏的同事,她兒子病了,我帶她來瞧病的。”


    說著,蘇錦繡走到顏晴的身後,湊到她耳邊小聲的說道:“宋玉剛也來了,他孫子得了病,小兒媳婦來求我的。”


    顏晴的筆頓住,抬眼看向蘇錦繡。


    “她在公會裏又哭又喊的,道德綁架我,她。”蘇錦繡委屈巴巴的嘟起嘴。


    顏晴皺了皺眉,歪了歪身子看了眼宋桃,然後又縮回頭去了。


    “她孩子什麽症狀?”


    “腹痛不止,排便排出的是凍狀物,血便,還伴有惡心的症狀。”


    顏晴沉吟了一會兒:“可能是小兒腸套疊,不過排血便的話,可能腸子已經出現局部壞死了,這病我看不了。”她的語氣很平淡:“我是婦產科大夫,兒科不是我的專業,我帶你去找盧醫生,他是小兒科的專家。”


    說著,就起身手插在口袋裏與宋桃擦肩而過往外走。


    從始至終,宋桃這個人都沒被她看在眼裏。


    而宋桃,早就呆住了,她沒想到,蘇錦繡的婆婆看起來居然這樣的年輕漂亮,比起她曾經的婆婆許山蘭,嗯,兩個人站在一起,恐怕別人還以為差輩兒呢。


    “站著幹嘛呀,走啊,去見兒科專家。”蘇錦繡拍了宋桃的肩膀一下。


    宋桃這才猛地回神,急急忙忙的跟上去了。


    他們到兒科診療室的時候,得知盧醫生已經去急診室了,顏晴才又帶她們過去,急診室的門口,宋子偉不停的來回踱步,一會兒還趴在窗口企圖能看見裏麵,宋玉剛則是靠著牆站著,整個人看起來老了好多。


    “真是好久不見了,宋玉剛,你現在看起來可真是又老又醜。”


    顏晴一到那,就忍不住的開嘲諷。


    宋玉堂猛地抬頭,然後就被以前的四弟妹的顏值給閃了眼,晃了一下才回過神:“顏晴……”


    “難為你還記得我的名字,不過看到你現在過得不好我就安心了,喲,臉怎麽僵了呢,不會是中風了吧。”顏晴一眼就看出了真相。


    “你——”宋玉剛頓時眉頭一皺,想要破口大罵,就被宋子偉捂住了嘴巴。


    “你能不能消停點兒,這裏是醫院,她是醫生,你在醫院得罪醫生你想幹什麽?”宋子偉湊到宋玉剛耳邊小聲的低吼著質問。


    顏晴看著他們父子的互動,突然嗤笑一聲。


    勾唇嘲諷:“遭報應了吧。”


    宋玉剛瞪大眼睛。


    “活該。”


    “嗚嗚嗚——”宋玉剛劇烈的掙紮起來,眼神裏充滿憤恨,仿佛要撲上來掐死顏晴似的。


    顏晴絲毫沒有懼色,還挑釁的看著他。


    門口的鬧劇一直持續到盧醫生從急診室裏出來,他勾下口罩,疑惑的看著顏晴:“顏醫生,你怎麽在這裏?”


    “那孩子怎麽樣了?”顏晴沒回答,而是反問道。


    “嚴重腸套疊,得開刀了。”


    盧醫生搖搖頭:“這孩子要是剛有點腹痛去醫院做檢查的話,隻要把套起來的腸子揉開就行了,但是他這已經休克了,估摸著有內出血,得開刀才行。”


    顏晴回頭看向宋桃:“聽見沒有,要開刀。”


    “開開開。”


    宋桃立刻頭點的像撥浪鼓似的,眼睛紅紅的流眼淚:“醫生,我兒子他沒事吧。”


    “盡快進行手術吧。”


    盧醫生歎了口氣,忍不住責備:“你們這些做家長的,真是一點都不注意孩子的情況。”


    宋桃囁嚅著唇,臉色頓時更白了。


    她哪兒知道啊,隻以為孩子肚子裏有蟲鑽的疼呢,她都買了寶塔糖了。


    蘇錦繡歎了口氣,伸手拉住宋桃的胳膊:“行了,我們去辦住院手續吧。”


    “這是開刀的單子,拿去繳費吧。”


    盧醫生又恨鐵不成鋼的看了宋桃一眼,然後才帶著護士轉頭往回走。


    “走吧,繳費去。”顏晴又轉身,帶著他們往繳費窗口走去。


    因為是急診,又是顏晴親自帶人來繳費,前麵的病人立刻讓開了身子,單子伸進去,不一會兒裏麵傳來聲音:“先交五十塊錢。”


    宋桃連忙點頭,手顫顫巍巍的從兜裏掏出一個紙包,也不管裏麵有多少錢,直接塞到顏晴的手裏。


    顏晴愣了一下,意外的看了一眼宋桃。


    然後才低頭打開錢外麵的紙包,準備抽五張大團結給收費的,結果紙包打開,顏晴立刻看到裏麵那幾串英文,她是醫生,以前是要看國外的醫學刊物的,所以自然是懂外語的,看到裏麵的內容,立刻眸色變深。


    她抿了抿嘴,若無其事的抽出五張大團結遞給裏麵的收費員。


    你們‘噠噠噠’蓋了幾個章子,扔出來幾張單子。


    顏晴轉身,裝作不經意的‘嘶啦’一聲撕開外麵的那層紙,然後將紙抽掉:“不小心把外麵包的這層紙給撕壞了,到我辦公室重新拿張紙包一下吧。”


    “沒,沒事。”


    宋桃慌裏慌張的將錢收回來。


    她對這位傳說中的四嬸還是有些害怕的。


    她也是嫁到宋家之後才從宋子偉那裏聽說,她的公公婆婆當初害死了四叔這件事,她起初是害怕的,可後來宋子偉對她爹媽太好了,和宋子愷那個陰沉沉的人完全不一樣,她才漸漸的對宋子偉有了真心。


    可這會兒,看到這位被害死丈夫的四嬸,她還是膽戰心驚的。


    無它,隻因為這個女人和宋玉剛有血海深仇。


    而她……身為大房的兒媳婦,就是原罪。


    顏晴回辦公室拿了一張白紙給宋桃,宋桃這才將錢給包了起來,顏晴擺擺手:“行了,你們去找盧醫生吧。”


    蘇錦繡點點頭,帶著宋桃轉身走了。


    等他們徹底離開後,顏晴才急忙起身將房門給關了起來,然後將剛才那張包錢的紙取出來,逐字逐句的翻譯寫下來,看著上麵翻譯出來的內容,顏晴忍不住的倒抽一口氣。


    她的身子忍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連忙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平複了一下心情,將那張紙以及翻譯的內容折起來塞進上衣口袋裏,然後猛地站起來拉開門。


    “小王,你馬上跟趙主任說一聲,就說我有急事要回一趟家屬院,下午我晚一點過來。”


    “好的,顏醫生。”


    被抓住的小王護士連忙點點頭。


    顏晴連和蘇錦繡告別都沒告別,直接出了門,找到崗哨上的士兵,小聲的說道:“找輛車,送我訓練場去,我有重要事情匯報。”


    那士兵臉色一凜,點了點頭,然後和戰友交代了一句,轉身就去找車去了。


    顏晴在門口帶回的踱步,等待著。


    正好,來醫院探望受傷軍人的陳首長到了,正好將車停到顏晴的麵前:“顏醫生,你這是……在這兒幹什麽呢?”


    陳首長降下車窗疑惑的問道。


    顏晴看見陳首長先是一愣,隨即眼睛就亮了:“報告首長,我有重要事情匯報。”


    陳首長眉心一跳,小聲問道:“怎麽回事?”


    顏晴湊過去,也壓低了聲音:“有關薛玲玲。”


    “上車。”


    陳首長當機立斷,從裏麵打開車門,命令道。


    “是。”


    顏晴應了一聲,就上了陳首長的車,本來要來看望病人的陳首長,直接連總醫院大門都沒進,就掉頭往軍區領導辦公區去了,而那個去找車的士兵回來後看著空無一人的門口,有些懵。


    “顏醫生人呢?”


    “被陳首長接走了。”


    小士兵:“……”


    跟著陳首長車子的顏晴一路上都沒說話,陳首長也沒開口問,畢竟這裏是車上,談話並不安全。


    當初特務薛玲玲的落網雖然算得上陰差陽錯,可後來端掉那個村裏的據點則是非常危險,還差點損失一名軍人,後來,無論他們再怎麽沿著這條線往下查,都好似迷霧似的,查不到。


    如今,顏晴突然開口說有了線索,他有些激動,也有些擔心。


    擔心線索的真假,擔心是否真的繼續追查下去。


    現在國家好容易和平了,卻還有這些黑暗分子想要暗中分裂,他們這些保家衛國的軍人,恨不得將那些陰溝裏麵的老鼠全部拽出來打死,還這世道一片清明。


    車子很快駛入了軍區領導辦公區。


    軍區的那些首長們,平日裏都會在這裏開會。


    顏晴到的時候,辦公區小會議室裏麵還留著幾個首長,宋征軍正好也在裏麵,看見陳首長進來,坐在門口的白首長頓時打趣道:“老陳,你不是去醫院探病去了麽?怎麽這麽快回來了?”


    “有點重要的事情。”


    說著,老陳側過身:“顏醫生,你進來吧。”


    顏晴這才從外麵走了進來,她一進門,身後的門就被外麵站崗的士兵給關上了。


    “顏醫生,你剛剛說你手裏有薛玲玲的線索,現在可以說了。”


    顏晴點點頭,然後伸手從口袋裏掏出兩張紙遞給老陳:“今天早晨,蘇錦繡同誌帶著紡織廠工人以及她的孩子到總醫院來找我,因為那孩子得了腸套疊,已經呈休克狀態,盧醫生診斷結果是需要手術,所以我帶那個紡織廠工人去繳費,就在繳費的時候,我發現這個工人用來包錢的紙外麵有手寫的英文。”


    說著,她將那張被她撕壞的紙抽出來,捋平了遞給陳首長。


    陳首長低頭看了眼紙上麵,確實有一串英文,但是他看不懂,他又遞給旁邊的白首長,白首長接過來看了一眼。


    顏晴站直了身子繼續說道:“我裝作不小心撕壞了紙張,用一張空白紙將這張紙給換了下來,然後嚐試翻譯,翻譯的內容讓我很是不安,所以我準備立刻過來報告。”


    說著,又將自己翻譯好的紙張遞給陳首長。


    陳首長連忙接過來看。


    是一封信。


    信上寫著——


    【玲玲小妹,親啟。


    瓊市越來越熱了,你說想讓芮芝來看我的話,我希望在十月左右,那時候天氣涼爽,正是舒服的時候。


    對了,玉剛同誌那邊是否已經同他的父親和好?


    玲玲,多勸勸你的公公,父子哪有隔夜仇,不要因為一時之氣而疏遠了父子情分,我們現在需要做的是戒驕戒躁,莫要急於求成,對了,關於你丈夫宋子愷同誌的事情,文利同誌的意思是,接下來的兩個月,他要去海上巡邏,瓊市最近抓的很緊,不適合現在過來。姐,薛青手書。】


    信的內容十分大膽,甚至到了直白的地步。


    可能是因為這封信是外文寫的,所以才有恃無恐吧。


    最關鍵的是,信的內容不僅揭露了宋玉剛很可能被策反的可能性,還暴露了一個叫文利,一個叫薛青的人。


    “這個叫文利的,一定是海軍的人。”


    陳首長看完,猛地一拍桌子,氣的胸膛不停的起伏。


    “信裏到底寫的什麽?”白首長眉心一皺,伸手就接過那張紙,快速的掃了一遍,然後就將紙狠狠的朝宋征軍那邊一扔:“你看看。”


    宋征軍愣了一下,趕緊接過來看。


    等看到宋玉剛的名字是,臉色頓時大變。


    “那個孽子居然也牽扯進去了?”


    他暴躁的跳了起來:“老子要去崩了他。”


    “老宋,冷靜。”


    陳首長沒心一蹙,立刻大聲喊道。


    宋征軍身子一顫,然後狼狽的跌坐回椅子上。


    他捂著臉:“我真是……愧對組織啊。”他眼圈紅了。


    “別想那麽多,這孩子二十多歲才回到你身邊,長歪了也是正常,再說,你在鄉下十年,和他也沒聯係,實在是也管不了不是麽?”


    宋征軍的事情,他們都知道。


    所以也沒想過懷疑宋征軍,再說宋征軍被平反的時候,他們早已將他這些年的表現看了一遍又一遍了,所以宋征軍肯定是沒問題的。


    “我個人覺得,宋玉剛同誌應該還沒被策反。”


    顏晴突然開口說道,然後撇撇嘴:“他沒那個腦子,也沒那個膽量。”


    宋征軍意外的看向顏晴,好似沒想到,顏晴竟然會幫宋玉剛說話。


    “宋玉剛的事,我們稍後再談,看信件的內容,應該是希望宋玉剛和老宋和好後,趁機從老宋這裏搞情報,可老宋一直沒認宋玉剛,想來也沒有收獲,我們先來說說文利和薛青的事。”


    “必定是瓊市海軍軍區的。”


    “如果這兩個名字是真的話……”說到一半,白首長突然眉頭一皺:“看來我們得喝瓊市軍區那邊聯係一下了。”


    “我們再合計合計。”


    幾個老首長立刻討論了起來。


    顏晴見沒自己的事了,則是找了個隔壁的空房間坐了下來,靜靜等待著。


    另一邊,盧醫生親自給孩子做了腸套疊恢複手術,宋家人一直站在門外等著,蘇錦繡則是早在孩子進了手術室後就回了紡織廠去了。


    她可不像宋桃那麽閑,她忙的很。


    手術一直做到晚上,天黑了才做完,石頭閉著眼睛被推了出來,肚子上蒙著紗布,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創口不大,腹腔內沒出血,腸套疊不嚴重,術後比較好恢複。”


    盧醫生額頭滲著冷汗,臉色有些發黃的走出來。


    腸套疊手術算是一個大手術,盧醫生站了好幾個小時下來,也是真的累了。


    等把事情交代完了,盧醫生才回辦公室休息去了。


    宋桃聽不懂這些專業術語,隻覺得應該是好事兒,等回了病房,護士將小石頭輕輕的搬上床,然後將掛水瓶給掛好了,才交代道:“還有兩瓶水,掛完了去護士站喊我,千萬別睡著了。”


    “好。”宋桃連忙點點頭。


    等護士離開後,宋桃才生子一軟,跌坐在旁邊陪床的凳子上。


    宋子偉連忙過去扶住她。


    “子偉,石頭是沒事兒了吧。”


    “沒事了,沒事了。”宋子偉安撫的拍拍她的肩膀。


    宋玉剛沒說話,不過卻也鬆了口氣。


    許山蘭現在死不見屍,宋子愷進了監獄,宋芮芝也不知所蹤,他現在唯一剩下的家人就隻有宋子偉這個兒子,還有宋元磊這個孫子了,所以無論如何,孩子不能出事。


    石頭一直沒醒,也一直沒發燒,等到了夜裏三點半左右,才睜開了眼睛。


    “疼……”


    孩子還小,不知道該怎麽表述自己的痛苦。


    此刻麻藥過去,剩下的隻有痛苦,孩子忍不住的哭了,一邊哭一邊喊疼。


    宋桃心疼壞了,可又不敢讓他動,隻好壓住他的手和腳,一邊朝宋子偉大喊:“趕緊去喊護士啊。”


    宋子偉這才忙不迭的出去了。


    等護士來打了止疼針,孩子終於安靜的睡去,天已經蒙蒙亮了。


    宋玉剛眸光一暗:“我出去洗把臉。”


    然後轉身出了病房。


    他趁著天蒙蒙亮,出了醫院大樓,剛出門,就被兩個等待了很久的士兵捂著嘴,悄無聲息的帶走了,而病房裏的宋桃和宋子偉則一點都沒發現。


    等到了中午,宋子偉也被帶走了,宋桃這才慌了,她急急忙忙的到樓下去找顏晴,卻被告知‘顏醫生今天不坐診’,她戰戰兢兢的回了病房,整個人都要崩潰了。


    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一時間,她感到無比後悔。


    另一邊的下河村。


    郵遞員帶著在路上飄了好久的包裹到了下河村。


    “趙萍於紅的信。”郵遞員扯著嗓子喊。


    趙萍連忙扔掉手裏的鋤頭:“來了。”然後找到於紅,兩個人手拉手的上了田埂,從郵遞員手裏接過一個大大的包裹。


    於紅湊到趙萍身邊:“誰寄來的?”


    “繡兒。”


    趙萍臉上忍不住的掛上笑:“咱們先把東西送回知青院再說。”於是不顧別人的眼光,直接和於紅兩個人往知青院走,等回到院裏,兩個人才把大門一鎖,急急忙忙的拆起包裹來。


    “這是……”


    於紅有些詫異的看著裏麵的課本。


    趙萍也麵露詫異,她急急忙忙的拆開信,快速的掃了一遍後,表情已經怔然了。


    “到底是什麽呀,可真是急死個人了。”於紅推了一把趙萍,將信搶過來自己看,等看完了,表情也和趙萍一樣了。


    “你說……繡兒說的會是真的麽?”


    “一定是真的!”


    於紅的眼圈已經紅了,她抱著信在心口拍了好幾下,然後才從包裹裏抽出書本,愛不釋手的撫摸了一遍又一遍:“我們要回城了,我們終於能回去了。”


    “是啊。”趙萍眼圈也紅了,她哽咽道:“薑美玉那個傻子,要是再等等該多好啊。”


    於紅臉色一僵,薑美玉在半個月前結婚了,嫁給的是老支書的孫子付愛黨。


    付愛黨自從跟三嬢嬢去了京城回來後,薑美玉就將三嬢嬢沒回來的事情怪罪到付愛黨身上,兩個人明明天天吵架,後來也不知道怎麽搞得,突然就說要結婚了。


    “隨她吧,人各有誌。”於紅對薑美玉的印象不好,回應的很是冷漠。


    趙萍點點頭,遲疑了一下:“那要不要告訴她啊……”


    “繡兒不是說了麽?先保密。”


    “對對,不能說,隻能咱們倆知道。”趙萍慌裏慌張的站起來,抱著書像個忙碌的小倉鼠,到處找地兒藏,最後還是於紅將自己的木頭箱子打開,將書藏在了那些衣服下麵。


    然後兩個人平複心情,又急急忙忙的回去上工去了。


    到了田裏,旁邊的社員問道:“那一大包是什麽東西啊,看你們激動的。”


    “哪兒啊,蘇知青給我們寄來的布,她現在在紡織廠上班,前年結婚,去年就生了對龍鳳胎,就給我們寄了兩塊喜布。”於紅笑嘻嘻的說道,絲毫不提書的事兒。


    那社員一聽,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生了?還是龍鳳胎?這小蘇知青可真是有福氣啊。”


    “可不是嘛。”


    於紅性格開朗,不一會兒就和幾個社員聊開了,當然,手裏也不慢就是了。


    紡織廠裏,蘇錦繡在廠裏呆了四天,都沒見宋桃過來。


    她有點不放心,就去婦聯問問,才知道宋桃就沒來上過班,請假的三天時間已經過了,婦聯主任現在非常生氣,已經準備給她下處分了。


    到了晚上回到家,宋清華正在收拾東西。


    “你回來啦,趕緊收拾,老師們到了。”宋清華的眼底染著激動。


    “欸,來了。”


    蘇錦繡一聽,立刻將宋桃的事情拋諸腦後,先給兩個孩子喂了奶,又把孩子托給沈燕後,就連忙跟著宋清華後麵出了門。


    兩個人騎了大概五站路左右,到了一個叫做文昌宮的地方,他們左拐右拐的,就進了一個叫做慶榮胡同的地方,很快,停在了一家門口。


    “這裏靠近文昌宮,以前出了不少名人。”宋清華湊到蘇錦繡耳邊小聲說道。


    “地段確實好。”


    比宋家的地段還要好,沒想到,宋清華的老師居然會住在這裏。


    宋清華下了車,走到門口敲了敲:“劉雲飛在家麽?”


    裏麵很快傳來應答聲,隨即就是急匆匆的腳步聲。


    門‘吱嘎’一聲從裏麵打開,很快,一個白發蒼蒼,有些滄桑的男人站在門口,他看見宋清華先是一愣,隨即麵露狂喜:“你是清華?”


    “老師。”宋清華對著他笑了笑:“我來了。”


    “好好好,快進來。”劉雲飛側過身,然後就看見站在宋清華身邊,同樣扶著自行車的蘇錦繡:“這是你媳婦兒吧,快,進來吧。”


    “老師好。”


    蘇錦繡禮貌的彎了彎腰,然後在劉雲飛的幫助下,把自行車給拎進了院子。


    等進到院子裏,蘇錦繡才發現裏麵的亂比她想想的還嚴重,院子裏雜草叢生,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砸碎的東西,牆上還有潑上去的墨水,屋簷下麵的雕花也被砸了。


    “老師,我們帶了鏟子過來,先把草鏟了吧。”


    宋清華一句話都沒說,而是從車上解開幾把鏟子,遞了一把給蘇錦繡,然後就低頭鏟了起來。


    “不用,我們自己來就行。”劉雲飛連忙伸手去搶蘇錦繡手裏的鏟子。


    蘇錦繡側過身就讓了過去:“老師你歇著吧,我們年輕有力氣,一會兒就鏟完了。”說著,也彎腰開始鏟草。


    這院子裏以前應該是鋪了青磚的,隱約還能感覺到痕跡,可現在青磚已經沒了,隻剩下土層,不過這也方便了他麽,鏟草速度飛快。


    “對了,師娘呢?怎麽沒看見她。”宋清華一邊鏟草一邊問道。


    “不舒服,正在廚房裏歪著呢。”


    劉雲飛沒鏟草,倒是從自行車上拿了一柄鐮刀,把牆上的草往下割:“你走後她的身體就不大好了,要不是平反,估摸著也不行了,就跟老曲似的……”老曲就是那個被房梁砸死的。


    宋清華聽到曲老師的名字,也有點難受。


    “不過現在好了,回來了,等以後好好補補身子,總能好的。”


    “是啊,我們帶了不少好東西,等會兒弄幹淨了,可以煮著吃。”


    “你走了,你師娘精氣神兒也沒了。”


    劉雲飛一邊幹一邊歎氣:“也不知道你幾個哥姐他們,現在怎麽樣了。”


    “我記得,他們是下鄉去了吧,他們什麽時候回來?”宋清華問的是劉雲飛的幾個孩子,當初出事前,劉雲飛想辦法把孩子送下鄉了。


    “等我開完會吧,還不知道是怎麽個結果呢。”


    劉雲飛放下鐮刀拍拍手:“這次,是平首長喊我們回來開會的,我瞧著,這一次回來了不少人,都是以前搞教育的,我怎麽


    覺得這風氣不對勁兒呢?”


    “風總之是往好處吹,安心便是。”


    聽到宋清華這樣說,劉雲飛立刻就放下心來,臉上忍不住的掛上笑。


    “等會兒你師娘哭你忍著點,千萬別跟以前似的。”心情好了,劉雲飛也能說俏皮話了,頓時假模假式的說道:“再不耐煩,小心你師娘在你跟前哭一晚上。”


    宋清華愣了一下,然後無奈的搖頭笑笑。


    這個愛哭的師娘啊,他是真沒法子對付。


    “沒事兒,我有媳婦兒呢,她嘴甜,肯定哄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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