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愷佯裝頭暈請了假, 先是裝模作樣的去了一趟醫院。


    等從醫院出來後,他就飛速的回了家。


    宋家所有人都有工作,原本白天的時候,六歲的宋芮芝會一個人在家, 由鄰居家的阿婆看著, 可現在宋芮芝被許山蘭帶去了對岸, 家裏就空下來了。


    宋子愷到家的時候,正好鄰居家的阿婆帶重孫出來玩。


    “子愷啊, 你怎麽這會兒回來了?”


    宋子愷對著阿婆點點頭:“頭有點暈, 請假回來休息一下,畢竟郵局裏麵都和錢有關係, 要是頭暈弄錯賬就不好了。”


    因為心裏還有些慌, 比平時的話多了些。


    阿婆愣了一下,然後也跟著笑著說道:“對對, 郵局的事可是大事, 也怪你媽,這不年不節的去探什麽親,你們這一大家子沒人伺候的, 可不得難受了, 再說芮芝那麽小的孩子, 這麽熱還要坐火車, 也是受罪。”


    自從許家出了事,許山蘭在這些鄰居眼裏就沒以前那麽風光了, 再加上宋芮芝被帶走了,阿婆不看孩子,就拿不到看孩子的錢,所以語氣中帶上抱怨。


    宋子愷心急回家消除證據, 沒空和阿婆在這兒寒暄。


    “我頭還有點暈,先回家躺著了,您帶孩子去玩兒吧。”


    阿婆還想問問許山蘭什麽時候回來,就看見宋子愷進了屋,還當著她的麵把門給關上了,阿婆頓時翻了個白眼:“得意什麽呀,壞分子家的狗崽子,也就虧的親媽斷絕關係的快,否則肯定得下放到農場。”說著,又罵罵咧咧的開始數落許山蘭:“這麽大熱的天,還把孩子帶走,三塊錢一個月呢……”


    宋子愷進了家門臉色就一變,再沒有剛才那副虛弱樣子。


    三步並做兩步的來到正屋,開了鎖,就回房間,他動作熟練的把自己寫的那些東西全部銷毀,薛玲玲的東西他沒動,卻將自己的衣服和宋芮芝衣服的櫃子互換了一下。


    這下子,大衣櫥裏就隻有薛玲玲和宋芮芝的衣服,而他的衣服,則是可憐兮兮的放在一個小箱子裏。


    薛玲玲拿回來的那些有問題的書,他也收拾好了,放進大衣櫥中間的抽屜裏,鎖上鑰匙,把鑰匙放在薛玲玲的呢子大衣口袋裏,自己的書桌上則是放上大辭典之類的工具書。


    幹完這些後,他有仔仔細細的將家裏的每一個角落都查探了一番。


    最終,他在床頭櫃裏發現了一疊信封,上麵寫的是英文,他看不懂,但是他知道,這些都是薛玲玲的證據,他看了看後,從下麵抽出兩封來偷偷的藏了起來以備不時之需,其它的就恢複原狀。


    自己的房間處理完了,他又去了宋玉剛房裏。


    他先把衣櫥和木箱看了一遍,沒發現什麽,又看了看床頭櫃,隻見原本他媽用來裝錢的床頭櫃裏空空如也。


    宋子愷:“……”


    她走居然還把所有錢給帶走了?


    宋子愷將床頭櫃給關上,又出去將家裏裏裏外外都給收拾了一遍,發現確實沒什麽遺漏後,這才鬆了口氣,又出了門。


    晚上的時候,宋子愷洗了澡,進房門就看見薛玲玲站在大衣櫥前麵。


    “你把衣服和芮芝的衣服給換了?”薛玲玲頭也沒回的問道。


    宋子愷擦頭發的手一頓,應了一聲:“嗯。”


    他加了句解釋:“你和我的衣服都多,芮芝的衣服少,以後咱們倆都能用大點兒的衣櫥挺好的。”


    薛玲玲聽了後隻是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有沒有相信宋子愷的說法。


    宋子愷扔掉毛巾,從背後抱住薛玲玲:“玲玲,你什麽時候給我生個兒子。”


    薛玲玲聞言,身子頓時僵硬了。


    “現在不是生孩子的時候,我不是都給你生了芮芝麽?你還怕我跑?”


    “嗯,我怕你跑,玲玲,我總覺得你這幾天有點不一樣了。”


    宋子愷低頭去親她的脖子。


    開始先倒打一耙:“你這麽著急的把芮芝送走,是不是想拋下我自己走?”


    “你說什麽傻話呢,媽不也跟著芮芝一起走了麽?你是我孩子的父親,我怎麽可能拋下你帶著芮芝走,又怎麽可能讓芮芝做沒有爸爸的小孩。”


    薛玲玲轉過身,抬頭親了一口宋子愷的下巴:“不要胡思亂想,好麽?”


    宋子愷抱緊了她:“玲玲,不要丟下我。”


    薛玲玲聞言,心底頓時一軟,也緊緊回抱了回去。


    她當初嫁給宋子愷的時候是為了任務,而不是愛情,可這麽多年一起生活,這個內斂英俊的男人,早已真正的駐紮在了她的心間,她是真的想有朝一日能夠帶著他回對岸,一家三口再也不分開。


    今天回來看見房間裏擺設變了,她是有點懷疑的。


    可這點兒懷疑,在男人那卑微的乞求聲中,漸漸消失了。


    這個男人離不開她,這個男人不會背叛她……


    這個念頭前所未有的強烈。


    宋子愷吻住她,看著她動情的閉上眼睛,漆黑的眼瞳中毫無波瀾,甚至帶著幾分說不出的詭譎。


    ***


    紡織廠劉會計捉奸這件事,在京城大大小小的單位裏麵很是流傳了一段時間。


    孫副廠長被撤職,副廠長的職位空了下來。


    在這個關鍵時刻,上麵的人自然很關注這個位置,牛廠長在積極奔走,想讓軍區的人將這個位置給占下來,因為他和莊主席都是軍人作風,之前和孫副廠長之所以老是意見不合,就是因為他們管理方式不同。


    孫副廠長的作風從來算不上好。


    他是官僚主義作風。


    所以這一次,說什麽都要找一個和他們合得來的副廠長才行。


    “趙秘書,這幾天莊主席他們忙什麽呢?”


    “嗨,這不年中了嘛,上麵這些日子組織開會呢。”門口傳來其他幹事們和趙秘書說話的聲音。


    小辦公室裏的幾個人依舊埋頭畫畫。


    地震的防災預警畫完了,蘇錦繡又開始寫雪災和凍雨防災手冊的大綱。


    這一次這個題材是抓鬮抓出來的,畢竟自然災害那麽多,她也不知道先畫什麽好,所以隨手抓了個雪災和凍雨的,這兩個自然災害蘇錦繡就不太懂了,所以需要回去詢問宋清華。


    她依稀記得,宋清華曾在她畫地震防災的時候,說過這些方麵的內容。


    她寫了沒幾行,就有點沒了思路。


    幹脆起身,拎起早就準備好的葡萄和石榴,晃晃悠悠的就去了二車間。


    “老錢,繡兒來了。”


    剛站到門口,最靠門的機器上的女工就朝著裏麵扯著嗓子喊道。


    “欸——”錢芳的聲音從裏麵響起。


    蘇錦繡對著她笑笑:“嬸子別喊,我就是來看看我媽。”


    “你這孩子,肚子都這麽大了,什麽時候生啊?”那人一看蘇錦繡的肚子,連忙關心的問道:“還是前些時候聽老錢說你懷上了,這肚子都這麽大了?”


    說著,繞著她走了一圈:“這肚子,七八個月了吧。”


    “沒有,才五個月,就是肚子顯得大。”


    “才五個月呐,這肚子可不像五個月的肚子,怕不是懷了個雙胞胎吧,去醫院看過了沒?”


    “去看了,不過前頭說看不出來,準備到七個月的時候去看看,到那時候是不是雙胞胎就能知道了。”蘇錦繡一邊往裏走,一邊回答著路過女工的問題。


    最後站到了錢芳的機器旁邊。


    錢芳正在換線,專心致誌的很,蘇錦繡也不著急,而是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來,靜靜的等著,一直到錢芳換完了線,才掏出飯盒:“幹媽,我給你帶了點葡萄,洗幹淨了。”


    “你留著自己吃。”錢芳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腳步卻不停頓的走過來,就著蘇錦繡的手吃下葡萄:“嘿,這葡萄不錯,挺甜。”


    “甜你就多吃幾個,清華昨兒個帶回來的,七八串呢。”


    錢芳這才接過飯盒,正好她也有點渴了。


    “幹媽這些日子廠房裏熱麽?”蘇錦繡從旁邊撈起一把扇子就給錢芳扇扇子。


    “別扇,扇了也沒用,熱是熱,但是你不是讓廚房天天送涼茶來了嘛,咱們喝了倒是消渴的很。”錢芳看著蘇錦繡的眼神裏帶著驕傲。


    從去年起,天一熱,蘇錦繡就會讓食堂送涼茶過來。


    有的時候是酸梅湯,有的時候是山楂水,還有的時候就是普通的大葉茶。


    不得不說,這些有滋有味的水喝了,人心裏確實舒坦許多。


    “可不是我讓送的,今年莊主席可是特意交代了,給每個車間送涼茶。”


    錢芳聞言撇撇嘴:“要不是你去年讓送了,他想的起來送就怪了,以前你沒送之前,那麽多年夏天不也是直接熬過來的。”


    蘇錦繡頓時幹笑兩聲,她還真不想領這個人情。


    “對了,你這些日子回蘇家了麽?”錢芳一邊吃葡萄一邊問道。


    蘇錦繡搖搖頭:“沒有,咋了,老蘇家出事兒了?”


    她站起來,心情就跟宋桃聽八卦似的激動。


    “你那二嫂生了,生了個女娃。”


    “生了?”


    蘇錦繡詫異:“這我不知道啊,也沒人來告訴我啊。”


    “生了,前天夜裏兩點多生的,他們不是分出來住外邊兒了嘛,羊水都破了才送的醫院,到那的時候醫院裏婦產科的醫生回家去了,護士給接生的,六斤三兩。”


    錢芳歎了口氣,伸手拍拍蘇錦繡的手背:“我估計是要到洗三那天才報喜信呢,你就等著吃紅雞蛋吧。”


    “六斤三兩啊,這孩子也不小啊,看來還是胎裏養的好,我回去準備點東西,等他來報了喜信,我還得送月子。”蘇錦繡沒想到吳蘭蘭肚子裏的孩子還是生了下來,看來這個蘇榆蘋的命還真是大。


    當初整個老蘇家的人都不願意要,最後硬是在楊桂花的支持下生下來了。


    “是應該送,我也得準備一下,你打算送什麽?”


    “看有沒有蹄髈,有的話給送一個,幹媽你也別買了,我到時候讓多買個蹄髈,咱們倆一人拎一個過去就行了。”蘇錦繡想了想拉住錢芳的手說道。


    “孩子的見麵禮呢?”


    “到底是做姑姑的,給多點兒,兩塊錢吧。”


    “你這丫頭,兩塊錢是關門錢,要麽一塊八,要麽一塊六,圖個吉利呀。”錢芳抬手就拍了蘇錦繡一下,顯然對她的提議不是很滿意。


    蘇錦繡一臉無辜:“兩塊錢是關門錢麽?我還真不知道。”


    “你呀,可長點兒心啊。”


    蘇錦繡立刻抱住她的胳膊:“這不是有幹媽幫我張羅嘛。”


    錢芳被蘇錦繡這樣依賴著,頓時臉上是止不住的笑,真是甜蜜的負擔啊。


    “兜兜會走路了沒?”蘇錦繡問完了老蘇家的人,又開始關心胡家的人:“我記得上次去的時候,他就會爬了,還抱著我喊媽媽呢。”


    “扶著牆能揍兩步,這幾天,你幹爸準備做個學步車。”


    “可別用學步車,對孩子腿不好,我明天畫個圖,讓幹爸照著那個圖做,在幫我肚子裏的做兩個,以後留著他們學走路的時候用。”


    蘇錦繡拉著錢芳絮絮叨叨的,看的旁邊的人直眼熱,一直等蘇錦繡走了,才跟錢芳開玩笑似的說道:“我說老錢,你的命就是好,兩個閨女一個比一個孝順,兒子也是個好的,我聽說,部隊的津貼都寄回來了吧。”


    錢芳頓時笑了,略有些得意的說道:“那可不,我們讓他留著以後娶媳婦兒,他都不願意,都寄回來了,我們隻好給他存起來了。”


    別的聽到的人,心裏又是嫉妒又是羨慕。


    “楊桂花這是從樹上爬掉了,滿樹的棗子就容不下繡兒,現在是後悔都來不及了。”


    說道楊桂花,錢芳頓時隻是笑笑不說話了。


    到了下午,下了班,蘇錦繡把寫大綱的筆記本帶回家,到家的時候沈燕正在包餃子。


    蘇錦繡洗了手就過去幫忙:“今天怎麽想起來吃餃子了?”


    “昨兒個清華說你想吃,我這不早上特意讓小嚴去買了點肉回來,給你做豬肉大蔥的餃子。”沈燕一邊笑嗬嗬的說道,手裏還忙個不停,隻見她手指翻飛,餃子皮一合,兩個大拇指一攏,一個小巧可愛的餃子就做好了。


    蘇錦繡也跟著後麵包,她動作比沈燕慢,但是餃子包的還挺好。


    “明明是自己個兒想吃,非要賴到我頭上來。”蘇錦繡聽了就‘哼’了一聲,忍不住的吐槽。


    “我怎麽就賴到你頭上了。”


    宋清華恰好從外頭進來,身上還穿著一件綠軍裝的短袖襯衫,脖子上紮著領帶,頭上還帶著大蓋帽,這一副模樣,是蘇錦繡從未看過的樣子。


    宋清華個子高,可能因為在鄉下吃了苦的原因,身體看上去有點單薄,而且皮膚是怎麽都曬不黑的那種白。


    可也真是這份單薄,穿上軍裝後,就有一種禁欲的氣質。


    怎麽說呢,不像軍人,倒像是上輩子演軍人的明星,身上星味兒十足,把這不算好看的軍裝都穿出漂亮的感覺來,說白了,就是製服誘惑。


    蘇錦繡覺得自己的膝蓋有點軟。


    “怎麽了?看呆了?”宋清華走到蘇錦繡身邊,用食指點了點蘇錦繡的腦門。


    蘇錦繡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愣愣的點頭。


    可不是看呆了咋的。


    這男色·誘惑誰受得了啊!


    “你,你今天怎麽穿這身兒衣服了?”明明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套著中山裝外套呢。


    宋清華頓時笑了:“瞧你說話都結巴了,就這麽喜歡啊。”


    “嗯,喜歡。”


    蘇錦繡立刻狂點頭,眼睛都亮了。


    “喜歡以後我就多穿穿。”宋清華笑了,他放下手裏的包,摘下帽子,去廚房洗了個手,也出來幫忙,等坐下來後,才解釋穿這身衣服的原因:“今天我和爺爺去看了那個叫談英的,所以才換了這身衣服。”


    “怎麽說的?”


    蘇錦繡立刻關心的問道。


    她吃瓜不喜歡吃半截兒,現在有第一手消息,哪有不聽的道理。


    “情況比較複雜,這個談英的嘴巴很緊,應該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她一口咬死了自己就是去滬市投奔舅母的孤女,遇到姓孫的才來了京城,後來就被養在了吊耳胡同,現在,部隊那邊已經派人去滬市調查她的舅母了,還有就是前幾天她和另一個人接了頭,因為離得遠,所以不太清楚那個人是誰,隻知道是鋼鐵廠的,這幾天也在排查。”


    宋清華想到下午,談英被幾個軍部大佬圍著,雖然白了臉,卻應對的滴水不漏,就覺得有些頭疼。


    這女人是個硬茬子。


    雖然下手的目標蠢了點,但他相信,肯定是情報出了問題。


    “這麽說,部隊那邊沒什麽進展咯?”


    宋清華搖了搖頭,蘇錦繡頓時有點失望。


    她以為隻要抓住點兒把柄就能追根溯源,事情就能一覽無餘了,可沒想到,效率這麽慢,她幽幽的歎了口氣,突然有點懷念後世的天網了。


    “砰砰砰——”正說著話呢,就聽見外頭的敲門聲,同時響起的還有車鈴鐺的聲音。


    “清華快去看看,是不是郵差到了。”沈燕連忙招呼。


    宋清華站起來拍掉手上的麵粉,立刻起身小跑著去開門,卻沒想到門外站著的居然是蘇錦國,他立刻回頭喊道:“繡兒,你二哥來了。”


    一邊喊著,一邊把蘇錦國迎進來。


    蘇錦國這還是頭一回來宋家,他在門口的時候,看到這棟兩層小樓心裏就羨慕的慌,等真的進了宋家門,才發現,別說他現在住的地兒了,就算是老蘇家的老宅,和這個小院兒也差遠了。


    “二哥,你今天咋來,我聽說二嫂前天生了,還想著到洗三你才過來報喜信呢。”蘇錦繡迎出去。


    蘇錦國手裏拎著三個紅雞蛋,聽到這話頓時笑了:“前天生的,今天不就是洗三麽?”


    “哎喲,你瞧我這腦子。”


    蘇錦繡一拍腦門,連忙伸手接過蘇錦國手上的紅雞蛋:“二哥你等著,我去拿一下鵝蛋,還有安菜頭。”


    這報喜信的規矩。


    送紅雞蛋回鵝蛋還有安菜頭。


    不一會兒,蘇錦繡從屋子裏出來:“我回來的時候就去供銷社轉了一圈,要不是我搶的快,鵝蛋都沒了,對了,二哥,我這還有一斤紅糖,你帶回去泡給二嫂喝。”


    說著,將手裏的東西遞給蘇錦國。


    蘇錦國沒想到蘇錦繡居然早就將東西準備的好好的了,頓時臉都紅了。


    其實他來之前已經在巷子口轉了好一會兒了。


    經過這幾個月的思考,他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自私,所以才覺得無顏見到蘇錦繡,可孩子生了肯定是要報喜信的,他也不願意和這個有出息的妹妹生分了,這才硬著頭皮上了門,卻沒想到,蘇錦繡居然這麽熱情。


    “欸欸,小妹你留著自己喝吧,你二嫂那邊我買了。”說著,他目光落在肚子上:“你這也懷著呢。”


    蘇錦繡強硬的將紅糖塞過去:“我這有,先給二嫂補身子吧。”


    蘇錦國這才收下了。


    “滿月酒辦不辦啊?”喜信報好了,蘇錦繡開始打探消息話家常。


    “我的意思是不辦,但是蘭蘭和媽都覺得要辦,還沒想好呢。”說道這個,蘇錦國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語氣中帶上幾分不滿:“現在蘭蘭沒有工作,家裏隻靠我一個人的工資,還有兩個大的要養,我是覺得沒必要辦滿月酒的。”


    “這辦不辦的你和媽商量好了,得提前通知啊,別到時候讓我一個人做矮子。”蘇錦繡也沒幫著誰說話,隻是直接了當的來了一句。


    蘇錦國臉又紅了,點點頭:“好,我還要去老舅他們那邊走一趟報喜信,就不多留了。”


    蘇錦繡送他到門口,看到車龍頭上還掛著好幾個紅袋子,才揮揮手,讓他走了。


    她不由得想到,上輩子她大嫂生孩子的時候,她還在法國,開始疼的時候打電話給她,等她到醫院的時候,她大嫂還有精神一邊陣痛一邊打遊戲呢,再看看現在,吳蘭蘭生了三天她才知道。


    消息不靈通耽誤了多少事啊,蘇錦繡又開始懷念手機了。


    等以後改革開放了,她倒是可以畫一畫關於未來的漫畫,至於現在嘛,集團還沒倒,還是先苟著點吧。


    不過現在都已經七月份了,也不知道冀省那邊有沒有全部都看到電影呢。


    冀省那邊的電影正在播放。


    鳳凰城·白鶴村。


    老村長手裏拎著鑼,嘴裏叼著煙袋,晃晃悠悠的往田埂頭上走。


    同樣拎著鑼的老支書也叼著煙袋從另一邊晃晃悠悠的走過來,兩個人在岔路口相遇。


    “知青院的娃娃們今天好些了沒?”


    老村長看見老支書就連忙開口問道,老支書不僅是村子的支書,還是村子裏的赤腳醫生,他以前和老中醫學過幾個草頭方,這些年,村子裏的大病小痛都是他看的,這一次知青院裏兩個女娃娃中暑了,他給開了藥的。


    “好多了,這會兒都起來了,說要看晚上的電影。”


    “真是為了看電影,命都不要了,你是不知道,那個剛來的女娃,倒下來的時候,臉差點就紮釘耙上去了,還好劉山家的拉了一把,嘖嘖嘖。”老村長越說越覺得這些孩子嬌貴,不過也青春就是了。


    老支書聞言,頓時笑了:“要是你病了,有電影看你看不看。”


    老村長:“……”


    看啊,怎麽可能不看。


    兩個人走到下一個路口,拎起鑼鼓就‘鐺鐺鐺’的敲了起來。


    田地裏勞作的人一聽到鑼聲就知道下工的時間到了,各個爭先恐後的到溝渠那邊用水涮一涮腳,然後扛著釘耙鋤頭急急忙忙的回家。


    路上更是沒人停下來聊天寒暄啥的,和平時真是一點都不一樣。


    沒辦法,誰讓今天晚上電影播放員要來放電影呢,他們急著回家洗澡燒飯呢,還要讓家裏的孩子扛凳子來占個好位置。


    不多時,家家戶戶的煙囪裏就升起了嫋嫋青煙。


    打穀場那邊,電影播放員正在調試機器,白天太熱了,他們是在太陽下山後才將機器給安裝起來的。


    就在他們調試的時候,已經有不少孩子扛著板凳過來占位置了。


    電影播放員一邊安裝一邊喊:“機器前麵別坐人啊,空一點位置下來。”


    下麵的孩子們頓時乖乖的分了一條路出來。


    這些孩子也不回家,各個手裏拿著兩個野菜團子,一邊吃一邊屁股黏在凳子上,總之是坐在那兒不動了,慢慢的,天黑了,大人們也三三兩兩的過來了,他們手裏拿著蒲扇,專門用來拍蚊子的。


    等坐下來後,機器的燈閃了閃,幕布上麵開始出現圖案,音響裏麵開始出現音樂聲。


    原本還吵吵嚷嚷的觀眾們立刻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幕布上麵,知青院的那群年輕的知青們,也坐在一起,眼裏滿滿的都是激動與喜悅。


    自從過年前看過一次掃盲電影後,不說別的,電影裏教導的那幾個字,至少村裏大部分的村民都會了。


    就在今年出生的孩子,還有不少人過來找他們知青取名字的呢,可見人們的思想已經開始開放了。


    前麵的片頭很快就過去了。


    幕布上麵出現了一個蒙古包。


    蒙古包裏,年邁的老人躺在床上,拉著年幼的孩子,絮絮叨叨的說著:“洛桑,我和你奶奶,最大的願望就是想去京城看一眼紫禁城,想看看偉人們生活的地方。”


    洛桑的眼睛裏麵仿佛綴著星星一樣充滿了希望。


    畫風一轉,洛桑的爺爺奶奶相繼去世,洛桑收拾包裹,與他熟悉的小妹妹琪琪格過來找他,說希望洛桑和她的父母一起生活,卻被洛桑給拒絕了。


    琪琪格問他:“為什麽,你不是很喜歡我的爸爸媽媽麽?”


    洛桑回答:“因為我要代替爺爺奶奶,去看一看京城。”


    說完,他就背著包裹,帶著家裏養的小藏獒離開了高原,一路上,他吃了很多苦,夜晚和小藏獒相依為命,一直到好多天以後,他因為沒有水喝暈倒了,小藏獒沒辦法,隻好出去求救,找來了軍人建國。


    他們很快就成了一起趕路的隊友。


    最終,來到了一個小村落借宿。


    緊接著,就是那些災難前的預警,音樂激昂起來,畫麵的速度也變得快了起來,無數的預警在村子的各個角落裏麵表現出來。


    下麵看電影的村民們也開始騷動了起來。


    孩子們也害怕的不敢看,隻敢投入到爸爸媽媽的懷裏,一邊害怕,一邊又要捂著臉,偷偷的從指縫中看。


    當音樂到了最激昂的時候,突然,天崩地裂——


    “啊——”


    “天啊,山,山裂開了。”


    “娘,我害怕……”


    “別怕,別怕,這些都是假的,都是蘇老師畫出來的畫兒,不是真的。”


    “嗚嗚嗚,爸爸……豬,豬跑了,肉啊,肉啊……”


    下麵的孩子們頓時鬧開了,有害怕的,有舍不得肉的,有看見山裂開了興奮的,總之反應很是激烈,下麵的人真的是又害怕又想看,腎上腺素飆升的結果就是他們看得更加的認真了,心情都跟著澎湃了起來。


    一開始,隻出現洛桑他們借宿的村莊,隻是單純的受傷了,沒出事兒,下麵的人還沒有什麽反應,頂多心疼心疼跑掉的,掉下裂縫的豬,等畫麵轉向別的村落的時候,下麵的村民才真的沉默了。


    那些人間慘狀,斷壁殘垣,被房子壓著的,快要死去的母親,跪在母親身邊,幼稚無知,隻知道哭的孩子。


    家家掛白帆,處處有荒墳。


    畫麵太過悲涼,下麵情感豐富的人都流下了眼淚。


    哪怕到了最後,軍隊來了,開始救災了,村民們的心情都沒好的起來,他們隻覺得心裏沉甸甸的,明知道電影是假的,隻是故事,可他們卻依舊感覺到無比的難受。


    他們開始想象,如果自己處在電影的環境裏,他們會怎麽做。


    不敢想,隻要一想,就覺得難受至極。


    到了最後,突然有個聲音出現了,那個聲音說:“一旦發現電影中出現過的災難預警現象,請立即帶著家人以及重要財物去空曠的地方,不要讓親人兩行淚。”


    等電影結束後。


    村民們各個都坐在原地不說話,倒是知青院那邊還在哭。


    “居然是自然災害預警電影,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蘇老師真是太好了……”一個女知青一邊說一邊哭:“要是以前就有自然災害預警電影出來,前年雪災也就沒那麽難熬了,至少就不會凍死那麽多人了。”


    “還有去年的洪水……”


    村民們不懂這樣的電影代表了什麽,但是作為知識分子的知青們,卻各個心裏沉甸甸的。


    又過幾天,蘇錦繡站在日曆邊,伸手死掉一張昨天的日期。


    她用手指摩挲了一下上麵的日期。


    還有三天,就是大災難了。


    蘇錦繡抿了抿嘴,歎了口氣,轉身拎著兩個蹄髈就去上班了。


    到了紡織廠,蘇錦繡將蹄髈放在陰涼的地方,等到快要下班的時候,才拎著蹄髈去車間找錢芳,錢芳也特意請了假,和蘇錦繡兩個人一起就往吳蘭蘭現在住的地方去了。


    吳蘭蘭他們現在住的是一個一進四合院。


    進了院子左邊的那間屋子就是吳蘭蘭他們買的二十年產權房。


    她們到的時候,吳蘭蘭正給孩子換尿布,楊桂花則是端著盆往外頭潑水,她是來伺候吳蘭蘭坐月子的,看見蘇錦繡和楊桂花進了門,她先是一愣,隨即掛上笑容。


    “親家來啦。”楊桂花在這些老同事麵前一向脾氣好的很。


    “來了來了,老姐姐這是洗尿布呢?”


    錢芳連忙快走兩步,與楊桂花同排。


    “嗯呢,小丫頭人不大,能吃又能拉,可不得勤洗洗。”


    “應該的應該的,又是夏天,更應該好好洗,不然紅屁股了可就遭罪了。”


    錢芳和楊桂花說著話呢,就進了屋子。


    蘇錦繡跟著後麵進了屋子,除了一開始喊了一聲二嬸外,她一句話都沒說,等進了屋子,就看見躺在床上,頭上圍著頭簾,蓋著被子的吳蘭蘭。


    不由得嘴角抽了抽:“二嫂,這大夏天的,蓋這麽厚熱不熱啊。”


    吳蘭蘭的臉都熱紅了,頭發也汗濕了。


    “別瞎說,坐月子就得帶點暖才行,不然老了受罪。”楊桂花斥責蘇錦繡嘴上沒個把門的。


    蘇錦繡也不鬧。


    楊桂花現在再說什麽她都不生氣,她已經和楊桂花不是母女了,說到底也就是普通親戚,她再怎麽管也管不到她頭上,頂多說點兒餿話就是了。


    “繡兒你這肚子幾個月了,咋看著和我那時候快生的時候差不多大呢?”


    吳蘭蘭看著蘇錦繡的肚子,眼底冒著驚奇,她記得,蘇錦繡現在才懷了五個多月吧。


    “去檢查,說可能是雙胞胎。”


    蘇錦繡不想看吳蘭蘭那一副看八卦的樣子,摸了摸肚子笑道:“說不定還是龍鳳胎呢。”


    “龍鳳胎好啊,有兒有女,兒女雙全。”


    錢芳一聽就笑了。


    蘇錦繡是她幹女兒,肚子裏可是她親外孫女,要是龍鳳胎,她就更有說頭了。


    楊桂花說話還是那種喪生喪氣的,但好歹不像以前那樣了:“肚子這麽大,腿開始腫了沒有?”


    “暫時還沒有,不過我婆婆說等月份再大點兒,以後肯定會腫。”


    蘇錦繡故意在吳蘭蘭麵前秀幸福:“不過奶奶說了,等月份再大點兒,天天喝骨頭湯補鈣就行了,到時候不容易抽筋。”說著,就指了指桌上的蹄髈:“這不,這幾天警衛員剛好送了個蹄髈過來,我聽說二嫂生了,就帶來給二嫂做月子禮了。”


    “還有警衛員呢。”吳蘭蘭酸溜溜的說道。


    “那可不,清華他爺爺職位高,有警衛員不是正常麽,就連清華,現在也跟著他爺爺後麵做秘書去了。”


    吳蘭蘭越聽越酸,酸的是五髒六腑都像泡在醋缸裏。


    她猶記得,前世付擁軍說起這段時期,嘴裏有的隻有辛苦,據說那時候付擁軍隻是副營長,經常要出任務,出生入死的,好幾次都差點沒了,多虧蘇錦繡在旁邊任勞任怨的照顧著。


    明明前世蘇錦繡這時候還在吃苦,沒想到,被她這一攪和,蘇錦繡直接從現在開始就過起了人上人的日子。


    恨啊!


    蘇錦繡又暗暗炫耀了不少好東西,看著吳蘭蘭的表情越來越陰沉,才拉著錢芳起身告辭。


    等到了門外,錢芳拍拍蘇錦繡的胳膊:“別怕,等你生了,幹媽也給你坐月子去。”


    蘇錦繡:“……”


    可千萬別。


    看了吳蘭蘭捂的這樣子,她都有點怕了坐月子了。


    不過,她生的時候已經入冬了,想必應該不難過吧。


    蘇錦繡一邊想,一邊回了家。


    接下來的幾天,宋清華依舊在軍區陪著宋征軍,偶爾還有不回來的時候,往往他們不回來,蘇錦繡就在樓下陪沈燕一起睡,美名其曰怕夜裏腿抽筋,其實是怕地震來了,她來不及下樓拉著沈燕跑。


    雖說這棟樓曾經修繕過。


    但是地震帶距離京城近,當年京城也不是沒有房子塌了的。


    終於,到了那一天。


    蘇錦繡上了床一直沒敢睡,一直到深夜的時候,突然一陣劇烈的搖晃。


    蘇錦繡猛地坐起身啦,推了推沈燕:“不好了,奶奶,地震了,咱們得趕緊出去。”


    沈燕也醒的快,不一會兒,就帶著蘇錦繡出了門,跑出了胡同,兩個人手攙手的跑到大馬路上,震感越來越強,許多人家也從屋子裏跑了出來,緊接著鑼鼓聲就響了。


    而鳳凰城那邊。


    天黑的深沉。


    曬穀場上,好多婦女抱著孩子,嘴裏打著哆嗦。


    “真,真的會像電影上一樣麽?”


    “不管會不會,總之,下午的情況你也看見了,和電影裏一模一樣,寧可信其有吧,要是沒事兒更好,要是有事兒,咱們也算是逃過一劫了。”


    話音剛落。


    “轟隆隆——”


    遠處的山丘好似裂開了似的,一陣巨響。


    再來就是劇烈的晃動。


    曬穀場上的人各個都嚇得不敢動,淚水掉了下來。


    “快跑,那邊的地裂開了——”


    隨著一個小夥子的尖叫,所有人朝著曬穀場的另一邊快速跑去。


    地麵搖搖晃晃,他們站不住的都摔倒了。


    仿佛站在的不是土地上,而是水麵上一樣。


    這一夜,格外的難熬。


    到了清晨,小嚴開著車,載著宋清華從軍區趕了回來,隨他們一起回來的,還有幾個軍區的軍人。


    他們走到蘇錦繡麵前。


    “蘇同?


    ?,請你和我們去一趟部隊。”


    蘇錦繡的臉色頓時白了,她慌張的看向宋清華。


    宋清華走到她身邊,攬住她的肩膀:“別怕,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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