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繡拎著裝豬蹄的小布袋先去了一趟廚房,從米缸裏摸了摸雞蛋才出的門。


    錢芳的男人是機械廠的技術員,人稱胡工。


    住在機械廠職工大院,從蘇家到機械廠大約兩站路的路程,蘇錦繡也不虧待自己,直接上了公交車,很快就到了機械廠職工大院的門口。


    胡工因為是技術員,房子是獨門獨院的,在職工大院的最裏麵。


    不過職工大院實在是太大了,蘇錦繡沿途往裏走,大中午的,路上也沒人,找了半天才問到兩個大娘,終於站在了胡家的大門口。


    胡家的院子門沒關,隻看見門口的影壁,看不清裏麵的情況,不過站在門外就能聽見裏麵的吵鬧聲。


    蘇錦繡沒急著進去,而是環顧了一下四周,就看見不遠處的樹蔭下麵幾個老太太正朝這邊張望著。


    她立刻走過去,笑著打招呼:“大娘,你們好呀。”


    “好好好,姑娘往裏麵站站,外頭日頭大。”


    老太太們本來就喜歡八卦,見蘇錦繡從胡家大門口過來了,立刻就與她攀談了起來。


    “欸。”蘇錦繡往裏走了兩步,又扶著其中一個腿腳不咋好的:“大娘,我跟你們打聽個事,我聽著芳姨家裏吵吵的,這是出了啥事了?”


    “你是……”站在蘇錦繡另一邊的老太太頓時警惕的看向蘇錦繡。


    “我是紡織廠的,以前和小胡是同事,這不……哎……”蘇錦繡說道小胡的時候幽幽的歎了口氣,臉上是遮掩不住的哀傷。


    幾個老太太都知道胡家的事,也跟著歎氣。


    “小胡是個好孩子啊。”


    “那可不,又孝順又懂事的,老胡兩口子也是可憐。”


    蘇錦繡見她們都在搖頭咂嘴,立刻見好就收:“這些日子我一直都牽掛著芳姨,這不,中午廠裏賣豬蹄,我尋思著芳姨著急回來做飯沒買到,就買了兩個送過來,誰知道裏麵……”她為難的咬咬唇:“芳姨脾氣那麽好,到底是誰和她吵架呢,我好擔心啊。”


    旁邊的老太太正好看見小布袋子裏的東西。


    白生生的兩個豬蹄上麵還堆著十好幾個雞蛋,頓時眼睛都快脫框了,她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這姑娘真是夠大方的。


    語氣瞬間殷勤:“哎喲喂,還有誰啊,不就是婆家那頭不要臉的大伯娘,這不小胡出了事,就想把自己的孫子過繼過來,也不看看那孫子縮頭縮腦的,一看就是傻憨的,人家老胡能看上就怪了。”


    “可不是,老胡本來和老家的人就不親,當年老胡的爹娘去了的時候,這老虔婆就想搶老胡家的老屋來著。”


    “這麽些年,逢年過節也沒見老胡回去,每年也就清明回去一趟。”


    “心都冷了,回去幹啥?”


    “你說的也是……”


    都是幾十年的鄰居,在大院裏幾乎沒有秘密可言,才說了幾句話就把胡工家的事情抖落的一幹二淨。


    得了訊息的蘇錦繡從口袋裏抓了三個雞蛋,一人手裏塞了一個:“我去找芳姨,這幾個雞蛋大娘們拿回去衝雞蛋茶吃。”


    說完也不等大娘們推拒,轉身就小跑著往胡家跑去。


    進了胡家的院子,裏麵的吵鬧聲更加大了。


    蘇錦繡背靠著影壁豎起耳朵仔細聽。


    隻聽見一個老太婆聲音尖銳的喊道:“胡建邦你個沒良心的,也不想想當初你考出來了,是誰在家照顧你爸媽,我看你就是被這個女人給帶壞了,當初就該跟她離婚,不下蛋的母雞,自己生不出兒子斷我們老胡家香火,我呸——”


    “說的好聽,要不是你,當初婆婆也不會死的那麽早,我還沒和你算賬呢,你倒是敢上門來了。”


    錢芳也像個戰鬥的母雞,渾身毛都炸開了。


    那老太婆又是一陣大吵大鬧,錢芳也不甘示弱,兩個女人的聲音簡直要掀飛房頂,正在蘇錦繡疑惑為啥胡工不開口的時候,胡工開口說話了。


    “你把滿倉帶回去,我是不可能過繼他的,我爸媽當初怎麽死的你心裏清楚,別逼我抖摟出來,到時候大家夥臉上都不好看。”


    “胡建邦,我們家滿倉可是你們老胡家的骨血,你又沒個三兄四弟的,不過繼他打算過繼誰?不會想要便宜外人吧。”


    胡建邦怒了:“對,我就是過繼路邊的叫花子也不過繼他。”


    錢芳聽到丈夫這麽說,頓時腰杆子都直了:“這是我們夫妻的事,你給我滾。”


    蘇錦繡頓時眼珠子一轉。


    站直了身子就揚聲喊道:“媽,我來看你了,快快快,幫忙拎東西。”


    一邊說著,一邊拎著布袋子繞過影壁往裏走。


    錢芳被一聲‘媽’喊得神情恍惚,再定睛一看,就看見蘇錦繡進來了,她下意識的順著蘇錦繡的話迎過去,等站到蘇錦繡麵前才醒過神來:“繡兒,你咋來了?”


    胡建邦原本聽到蘇錦繡喊‘媽’是想斥責的。


    卻沒想到自己的妻子竟然認識,立刻將話給噎了回去,他從來不會下妻子的麵子。


    “媽,你中午走的也太急了,我買了豬蹄也沒來得及給你。”


    說著,將手裏的布袋子往錢芳手裏一塞,調皮的對著她眨了眨眼睛:“我又去淘了點雞蛋。”她抱住錢芳的胳膊撒嬌道:“媽,你瞧你,都瘦了,看的我心疼死了。”


    錢芳耳邊聽著蘇錦繡撒嬌的聲音,眼圈又忍不住紅了。


    她的閨女也是這樣乖巧聽話的,雖然不會撒嬌,卻也是她的心肝小棉襖。


    胡建邦看了蘇錦繡一眼,抿了抿唇。


    指著蘇錦繡對著對麵老太太說道:“看見沒,我有閨女!”


    “建邦你昏了頭了,隨便從哪裏找來個人就當閨女。”


    那老太太瞬間氣瘋了,手指哆嗦個不停的指著錢芳:“是你這個賤人,我就知道你不是個東西,這丫頭是不是你娘家人,建邦,我看你是湖塗了,咱們老胡家的東西怎麽能給錢家人。”


    “我願意,你們走吧。”


    說著,胡建邦也不管老太太怎麽哭鬧,直接推搡著將她往外推,等到了大門口,直接‘啪’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外麵又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音。


    不過門已經關起來了,老太太就算再怎麽罵也沒用。


    蘇錦繡這才對著錢芳吐了吐舌頭,抱著她胳膊搖了搖:“芳姨,你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


    “不會。”


    錢芳無奈的笑笑:“不過你也真是太大膽了,咋就直接開口喊‘媽’,也不怕我不答應。”


    “芳姨,你就不要取笑我啦。”


    蘇錦繡捂著臉,一副羞於見人的模樣。


    錢芳連忙拍拍她的手,給站在旁邊的丈夫介紹道:“這是桂花家的閨女,繡兒。”


    “叔叔好。”蘇錦繡立刻站直了身體做自我介紹。


    “你好。”胡建邦點點頭,他是知道楊桂花的,畢竟蘇大海也是機械廠的:“你父親是三車間的蘇大海吧。”


    “對,叔叔認識我爸?”蘇錦繡一臉驚訝的看著胡建邦。


    “認識。”胡建邦笑了笑,才轉頭看向錢芳:“你招呼她,我先去廠裏了。”


    “好。”錢芳點點頭,先忙著把胡建邦從後門送出去,才衝了一杯紅糖水回來了:“繡兒你咋來了?”


    “我媽擔心你,早就想來看看你了,但是她腿腳不便,這不今天廠裏有豬蹄,我買了就趕緊過來了。”說著,蘇錦繡將豬蹄放在桌上,一起放上去的還有一袋子雞蛋。


    錢芳被這一份厚禮給嚇了一跳:“這怎麽能行,太貴重了。”


    說著,拎起東西就往蘇錦繡手裏塞。


    “芳姨,你就收下吧。”蘇錦繡又抱著錢芳胳膊撒嬌:“就當是我孝順你的。”


    聽到‘孝順’二字。


    錢芳的手猛地一頓,眼圈又紅了。


    蘇錦繡沒有直接說想要工會幹事的工作,而是一個勁兒的和錢芳聊天,不經意的將自己的學曆告訴了錢芳,眼看著錢芳在聽說她是高中生的時候眼睛顫了顫,才滿意的收住了話頭。


    看了看香案上的座鍾,蘇錦繡站起來:“芳姨,到時間了,咱們一起去廠裏吧。”


    “欸,好好。”錢芳有些魂不守舍的跟著蘇錦繡後麵起身。


    錢芳一般是騎自行車上下班的,蘇錦繡不會騎車,所以坐在錢芳的後座上,手緊緊的抱著錢芳的腰,偶爾拐彎速度快了,立刻嚇得哇哇大叫,錢芳聽著她活潑的聲音,心情也忍不住的跟著飛揚。


    這種感覺太美好,美好到她忍不住沉迷。


    隻要不回頭看,就仿佛女兒還在人世一樣,錢芳一邊騎車,一邊落下淚來。


    一整個下午,錢芳都有些精神恍惚。


    她的腦海裏不停的回響著中午和那個老虔婆吵架時,那一聲宛如天籟的‘媽’。


    等下了班。


    她扶著自行車跟蘇錦繡說:“你媽腿摔了我還沒看過她呢,我今天也去看看她去。”


    蘇錦繡自然是願意的。


    於是揮別許紅梅,拉著錢芳就往蘇家的方向去,錢芳還從供銷社買了兩包千層酥,比起中午的豬蹄,自然是千層酥更金貴,胡家並不缺錢。


    等到了家,蘇錦繡立刻開始忙裏忙外。


    一會兒掃院子,一會兒燒水,一會兒拉著兩個侄子給他們洗澡,就沒個空閑的時候。


    錢芳都看在眼裏。


    “繡兒可真能幹。”她由衷的讚歎。


    楊桂花歎了口氣:“她就是命苦,下鄉六年也不知道過的啥日子,要不是我這一摔,怕是還回不來呢。”


    錢芳這才想起,蘇錦繡還是個知青。


    當年蘇家送小女兒下鄉廠裏也是議論過的,畢竟那孩子年紀太小了,當時楊桂花的偏心就是出了名的,看她幹活這麽自然,顯然平時就沒少幹。


    錢芳攥了攥手指,心裏產生了一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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