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強迫症, 總嫌棄畫手畫的原圖不好看,然後自己被自己逼瘋了。”葉北說。


    孟微之忍不住道:“這……建模和畫手的定位是不是反了?難道不應該是原畫畫的太好看, 建模讓人失望嗎?”


    葉北搖頭:“那是別的遊戲公司,不是我們。”


    他說完, 脆脆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出一個腦袋,麵無表情的道:“我們的目標是, 更快!更高!更強!”


    孟微之無端的開始鼓掌, 把手掌都拍麻了,聲調直直板板的道:“好!”


    一連說了三聲“好”,co憂傷的道:“好什麽好, 自從搬了新辦公室,我們都不能煮火鍋了……”


    孟微之:“……”


    她心想,煮火鍋有什麽前途?總不能以後介紹企業文化的時候說咱們的傳統是煮火鍋吧?


    要自己吃火鍋,讓競爭對手連火鍋底料都沒得吃, 這才是正道!


    《帝國》是一個非常浩大的工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真正問世, 這背後又凝聚了程序員們多少個不眠之夜的黑眼圈和咖啡杯。


    下午她依舊和秦羲去吃飯, 員工們一看老板要跑路, 紛紛大喊沒有人權,等到孟微之和秦羲到餐館的時候,有人甚至在這十幾分鍾之內調出來一個音頻,孟微之放開之後,僵硬而滑稽的聲調義憤填膺的唱道:“深空科技廠科技廠甩賣了!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秦羲帶著帶著帶著小姐妹跑了……”


    孟微之快要笑死了,而秦羲麵無表情的在群裏發:【都很閑啊?工作任務完成了嗎?】


    群裏頓時安靜如雞。


    接著, 秦羲輕飄飄一句:【今天誰都不記績效,扣掉。】


    群裏又是一陣鬼哭狼嚎,剛才那位兄弟效率極高的又調了一段“我的親總裁,我最敬佩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趕工太焦急,這一段跑調跑的仿佛離弦的箭,根本拉不回來。


    孟微之默默的將這些音頻都保存了下來,決定等到這群人都成了行業大佬之後,再爆出他們的黑曆史,到時候好威脅他們給自己留搶不到的限量版外觀。


    她和秦羲邊吃飯邊閑聊,因此等到他們吃完飯的時候已經快七點了,孟微之告別了秦羲,一個人去了商場的地下停車場,準備駕車回家。


    她剛綱過來的時候正好趕上了晚飯高峰期,因此負一層的停車位幾乎已經滿了,她隻好把自己的車停在了負二層。負二層的越往裏走,有幾盞日光燈個壞掉了,初春夜裏嗚咽的寒風卷著幾張廢紙在地上打轉,孟微之伸手從包裏掏出車鑰匙按了一下,空曠寂靜的空間裏,“嘀嘀”兩聲長響。


    她去拉車門,忽然感覺有什麽陰影罩在了她的頭頂,她拉車門的動作一頓,一瞬間之內包帶從肩膀上滑下來往後重重一甩,不知道打到了什麽東西或者人——有一聲低低的“嗬”,這個時候上車已經來不及了,她撒腿就往前跑,才剛跑出去兩步,一蓬冰涼而香味濃鬱的霧化劑撲麵而來,她就感覺到一股沉重的墜感從腦海深處襲來,踉踉蹌蹌往前兩步,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孟微之的意識逐漸清醒了過來,她感覺到有沉重而色彩濃鬱的燈光在她眼皮上跳躍,可是周圍靜悄悄的,似乎並沒有什麽活物。


    記憶一瞬之間回籠,她倏地的睜開了眼睛,方才感覺到的光是屋頂的旋轉彩燈,她剛一睜開眼的時候頓時刺激的她又閉上了。她似乎是躺在一張沙發上,身上蓋著什麽東西。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這綁匪好生貼心,竟然還給她被子蓋。


    “醒了?”有人在虛空裏問。


    孟微之再次睜眼,撐著沙發想坐起來,卻發現渾身都使不上任何力氣,掙紮了半響也無濟於事。


    這個時候,一雙手將她扶起來靠著沙發坐好,她這才發現自己身上蓋著一張薄薄的毛毯,而那人扶著她坐好之後,還將毛毯披在了她身上。


    眼瞳往四周打量了一圈,不管是頭頂的旋轉彩燈,還是麵前的牆壁上巨大的液晶屏幕,或者是茶幾上的話筒——都表明她是在某個夜晚會所的包間裏。


    這包間和其他ktv的包間不一樣,裝修風格透露著一種“有錢”的金碧輝煌,連門框都是仿玉的材質,茶幾上的棱形鑽石切麵的煙灰缸在彩燈下折射出七彩的微光,如夢似幻,讓孟微之恍惚的覺得自己不久前好像來過這裏。


    剛才扶她的那人坐在了她對麵,好整以暇的正了正手腕上的表。


    孟微之盯著他半響,才皺眉道:“……藺謠?”


    “是我,”藺謠頷首,露出怡然自得的笑,“雖然我們隻見過一麵,但你還是記住我了,真榮幸。”


    孟微之看著他沒有說話,藺謠自顧自的道:“我沒有向你做過自我介紹,想必是我哥告訴你的,這不是一個愉快的認識方式……請允許我介紹自己。”


    他刻意的坐直了身體:“我是藺謠,藺相如的藺,歌謠的謠。今天特意‘請’孟小姐過來,是來做客的,孟小姐在這裏,我和我哥好談生意,你也別緊張,我不會傷害你的。”


    旋轉彩燈在他長長的睫毛間隙裏跳動,孟微之忽然笑了起來:“你請我過來這一趟,怎麽的也得刑拘個半年,劃得來嗎?”


    “這有什麽劃得來劃不來的,”藺謠似乎漫不經心,“都是生意場上混的,你方唱罷我方登場,就像藺歌,他把我爸的老底都掀起來,劃得來嗎?”


    孟微之瞬間明白了他的用意,同樣也明白了藺歌這段時間為什麽忙的神秘兮兮的,連電話都不回。


    看來他把藺雪疏父子逼得夠嗆,藺謠都親自出麵鋌而走險找到她頭上了,那估計是這段時間過得也不太好。


    “能把彩燈關了嗎?晃得我眼睛疼。”孟微之微微抬起了頭,不知道藺謠給她搞了什麽東西,她現在隻有脖子手腕能動,胳膊隻能抬起來一半,而且伸不直。


    藺謠起身按了牆壁上的某個開關,彩燈一下撤下去,這屋子裏那種奢靡的喧嘩頓時安靜了下來。隻剩下液晶屏上方一根日光燈管,寂寞而蒼白的燃燒著。


    “我一直沒有搞得懂,”藺謠修長的手指間玩著一塊金屬打火機,藍紫色的火苗在空裏躍動,像是一簇瑩瑩的鬼火,“藺歌為什麽對我爸敵意那麽深?老爺子明明欽點了他是繼承人,我爸又威脅不到他,他為什麽——”


    藺謠遽然闔上了打火機,“叮”一聲脆響,藺謠的聲音掩在冰冷的日光燈之後,顯得有些詭異森森:“——非要趕盡殺絕呢?!”


    孟微之沉默著沒有說話。


    她坐在大沙發的中央,茶幾上擺著過年的時候孟承思送給她的巴寶莉小背包,手機的屏幕摔碎了,還有她外衣口袋裏的一些小東西,染唇液和薄荷糖之類,都整整齊齊的擺在一起,她看的清清楚楚,無一不差,都就在她觸手可及,卻又遙不可及的地方。


    她歎了一聲,想,她身上的東西應該全都被搜走了,而且她現在幾乎不能動彈。


    “我有時候真的百思不得其解,”藺謠微微前傾身體,一個非常具有壓迫感和侵略性的姿勢,“他到底為什麽呢?難道隻是因為我們擋了他的路?”


    孟微之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的衣擺,和放在毯子下的手。


    “我還算了解他,他不是那麽有野心的人,”藺謠不知道是在對孟微之說,還是在自言自語,“連老爺子都說他沒有年輕人的朝氣,行事老成謹慎,竟然是個保守派……”


    孟微之慢慢的把手挪進了外衣口袋裏。


    她問了句無關緊要的問題:“現在幾點了?”


    藺謠也不生氣,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哂笑:“也才八點半而已。”


    她見孟微之無動於衷,挑眉道:“都是成年人了,晚回去幾個小時家裏人也不會懷疑什麽吧?我讓人盯著你有一段日子了,可真是拜孟小姐這獨行俠的習慣,我才敢把你‘請’過來呐。”


    孟微之心道,還是有人會懷疑的,因為她都非常守時,幾乎從不毫無征兆的遲到。


    “孟小姐,”藺謠又靠了回去,語氣懶淡的調笑,“和我說話是不是更有意思?”


    “不,”孟微之漠然道,“你話太多了,我喜歡話少的。”


    藺謠似乎發現了什麽新的興趣:“你不覺得他無聊?”


    “我覺得你挺無聊的。”


    “你為什麽會這麽認為呢?我好傷心。”藺謠的語氣聽不出任何悲傷色彩,“我還想和你多聊幾句來著。”


    孟微之笑,忽然道:“我和一個洗錢罪犯,有什麽好聊的呢?”


    一瞬間,藺謠臉上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他淡然道:“他還真是什麽都不瞞著你。”


    “你認識陸瓷韻嗎?”孟微之隨口道,“那是我小姨,一年前剛被判刑入獄。”


    “知道,”藺謠的手指敲動著沙發扶手,“那個背鍋的蠢女人?”


    “你對自己的父親出軌、栽贓陷害、洗錢走私……都沒有什麽看法嗎?”孟微之輕輕問,“哦,我忘了,你也是個共犯,對吧?”


    “你的世界就這麽單純美好?”藺謠懶洋洋道,“你以為,錢是那麽容易就能到手的東西?”


    孟微之波瀾不驚:“那你就去犯罪。”


    藺謠哈哈大笑:“犯罪……這個冠冕堂皇的詞你是怎麽說出口的?你當錢又多好掙,你今年有二十歲了嗎?”


    “我二十歲的時候,”藺謠的話裏,無端的帶了幾絲血腥氣,“曾揣著槍跟著偷渡船到過大洋彼岸,而藺歌,卻還留在平靜的校園裏讀書……”


    孟微之本想說,那你還不是被他逼得走投無路?不是你傻嗎?


    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她道:“你的錢掙的容易,說你是洗錢犯,冤枉你了嗎?”


    藺謠笑的抹掉了眼角的一點眼淚,語氣親昵:“不冤枉,不冤枉……不過你放心,我雖然是個,咳咳,罪犯,但不是變態,不會和我哥搶女人的。”


    孟微之問:“你讓藺歌拿什麽換我?”


    “拖住海關,放一搜貨輪出海而已。”


    “貨輪上有什麽?”孟微之平靜的猜,“也許有藺雪疏,對嗎?”


    不等藺謠開口,她繼續道:“那你可真孝順,把自己送給警察,就為了送老爹出國。”


    藺謠絲毫不為所動,甚至欠了欠身:“多謝誇獎。”


    孟微之道:“你有沒有想過,藺歌根本不會答應你?”


    “他已經答應了,沒費多少力氣,我隻是給他看了你被帶走的錄像他就立刻答應了,嘖嘖嘖。”


    藺謠揚了揚手機,好整以暇的道,“九點半船就出海了,現在——八點五十三,你別著急,一個小時船就能到公海,到時候就放你回去。”


    他打了個嗬欠,問:“聽歌嗎?要不我給你點一首?”


    “不用。”


    “你等他來找?”藺謠饒有興致的問,“就算他現在報警,等找到你也是幾個小時之後,船早就追不回來了。”


    “這地方,”藺謠抬頭四處看了一圈,“不那麽好找。”


    正說著,包間的門外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藺謠擺了擺手,孟微之這才悚然發現門廊的陰影處竟然還站著兩個保鏢樣的男人,敲門的人在門口停留了一分鍾不到,其中一個保鏢過來低聲對著藺謠說了幾句什麽,藺謠一直都悠然懶淡的眉目忽然皺了一皺,緊接著罵了一句“晦氣”,道:“叫小敏上來把她帶走,動作利索一點。”


    不一會,包間門再次打開,走進來一個身高和藺謠差不多的長發女人,目光睥睨而冷悚,一抬手就把孟微之拎了起來。


    孟微之:“……”


    她故意道:“誒,把我的包帶上,才買的限量款!”


    藺謠擺手:“給她帶上,手機已經壞了,包裏沒有定位器。”


    叫小敏的女人卡住孟微之的腰,一路拖著她往出走,而出了包間之後那種奇怪的熟悉感更重,孟微之覺得她肯定來過這地方……或者是去過一家和這家裝修風格類似甚至相同的地方,不然為什麽會這麽眼熟?


    小敏拎著孟微之走了樓梯,快走到一樓大廳的時候她忽然頓住了腳步,樓梯間之外一陣吵吵嚷嚷的嘈雜,緊接著音樂忽然停了,一個渾厚的男聲嗚啦嗚啦的說著什麽。


    剛才包間裏的那兩個保鏢也走了下來,孟微之隱約聽見一個說“突擊檢查”之類的詞。


    “不行,”小敏站在窗戶口低聲道,“走不了……後麵已經有警車了。”


    藺謠站在陰影裏,神色晦暗不明,他道:“過來,我去找楚老二開‘貴賓通道’。”


    小敏拎著孟微之又跟著藺謠上了樓。


    這次他們上到了頂層,頂層似乎沒有攝像頭,因為藺謠幾個人上去的時候進了電梯。


    電梯間開的時候,一個秘書樣的男人就站在電梯門口等著他們。


    “四少,”男人打了聲招呼,“我們老板的意思是,正突擊檢查呢,‘貴賓通道’開了很容易暴露,所以——”


    “五十萬。”


    “這……”


    “翻倍。”


    “您稍等,我問問老板……”


    “怎麽著?”走廊拐角忽然像是炸開一道驚雷,這人的聲音就仿佛拉開了兩道大炮,或者五十個人隔著操場一起喊,“四少最近是發財了?”


    那個秘書顯然已經習慣了,而藺謠這邊的人,包括孟微之,都產生了一種想把耳朵捂上的衝動。


    繞過走廊走出來的是一個不怎麽高,但是一看就很“厚重”的中年男人。他剃著平頭,滿是橫肉的麵孔上卻生了一雙鳳眼,若是單單把那雙眼拎出來看,便會覺得妙哉妙哉,但是倘若又放回了這張臉上,襯著額上的傷疤,卻平添了幾分凶氣。


    他瞥了一眼藺謠和兩個保鏢,又看了看小敏和被卡住胳膊的孟微之,一瞬間就明白了怎麽回事。


    而孟微之盯著那雙違和又凶戾的眼睛,不知道怎麽的又仿佛產生了幻覺——好像在哪裏見過?


    藺謠道:“楚老板,不知道能不能通融一下,有急事。”


    楚老板垂著眼睛打量了一下孟微之和小敏,側身擺了擺手,嗡嗡的嘀咕了一句:“小姑娘……”


    這句“小姑娘”就像是一把劈刀,倏地劈開了孟微之混沌的記憶——


    她脫口大喊:“我認識楚悄!!”


    楚老板忽然一頓,他轉過身來,揮手打斷了小敏要捂住孟微之嘴的動作,額頭上的湊出了三道褶子:“你剛說誰?”


    孟微之開口:“楚悄,您女兒。在天津紅橋區榮華道十七號那個學校讀書喜歡吃榴蓮不喜歡韭菜睡覺會磨牙小名叫楚楚!”


    她幾乎兩秒鍾溜完了這一整句話,甚至藺謠這邊幾個保鏢都沒有反應過來。


    楚老板額頭上的褶子更深了,他似乎在回憶自己到底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個女孩子,回憶了半響沒有回憶起來,卻低頭盯著孟微之,褶子皺成了三道平行的“八”。


    他似乎猶豫了一下,卻還是對藺謠道:“你們走,把這個小姑娘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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