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月這個電話打得時間比較久, 一直到大廳窗戶邊的那組照片都已經拍完了,她才跑過來對孟微之道:“你們稍等一下, 鬱導說他馬上幾過來……”


    孟微之禮貌的問:“能告訴我, 發生什麽事了嗎?”


    “就是……”閔月苦著臉歎了一聲,“我先提前給你道歉,也算是給你打個預防針,今天這個角色,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連試鏡都不行了, 就看待會鬱導過來怎麽說。”


    “不過你放心, ”閔月又連忙補充道,“你畢竟是陳導聯係過來的, 他肯定會努力幫你爭取,我也會盡最大可能的幫你說話的……就是我說的話沒什麽分量,唉。”


    “我們先去休息室待一會,我去茶水間幫你們拿點喝的和小零食……”


    她走後許朝露驚道:“我靠, 大公司也這麽不靠譜?”


    孟微之前世也是表演專業出身, 對影視製作了解的還挺清楚,解釋道:“其實就是看製片人懂不懂行,還有導演的咖位夠不夠大。按理說到了鬱冰導演這種程度,不至於連一個三分鍾鏡頭的配角都要製片人牽著鼻子走, 很有可能……閔小姐剛才說網上鬧起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


    她說著, 林陌煙已經拿出手機開始百度。


    她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隨便的滑了幾下, 眼睛盯著屏幕卻沒有動, 道:“是之前定下來的女藝人,說內部換掉了她的角色?導演擅用自己的關係往裏插人?什麽鬼?”


    孟微之接過她的手機,大致瀏覽了一下這個叫做馮妍的女藝人發的微博,也就大概明了,閔月說的“鬧起來了”是什麽意思。


    閔月之前告訴她和許杏仁的意思是最初定下來的角色確實是馮妍的,但是因為這個角色本身就隻有三分鍾兩句台詞,其中二分半多的時間就是在台上跳舞,馮妍本身沒有舞蹈功底,就隻能用舞替,因此剛一開始的時候閔月對孟微之說的就是找她去做舞替。但是馮妍本人又覺得角色本身隻有三分多鍾,二分半就都給舞替了,自己也就沒有什麽出演的意義,於是推掉了整個角色,閔月才改口說叫孟微之過來試鏡。


    但是現在馮妍發的微博完全不是這個意思,閉口不提自己沒有舞蹈功底,嫌棄鏡頭給舞替太多的事實,卻做出一副白蓮花的樣子,話裏話外就是導演要往劇組走關係安熟人,自己原本的角色被搶走了。


    幾乎可以說是倒打一耙了。


    她之前因為一部網劇一炮而紅,雖然比不上一線流量小花,但是因為劇裏演的是一個敢愛敢恨悔過自新的女反派,人設討喜加上顏值不低,虜獲粉絲不少。現在網劇的熱度還沒有下去,又直接艾特了穎城的官博,還帶了名導演和大ip的關鍵詞,她一條微博出來,很快就已經轉發大幾千,評論裏簡直就是撕逼直播現場,一眾營銷號更是盯準了機會蹭熱度跟風,幾個小時就炒上了微博熱搜,也難怪閔月這個公關部宣發忙的焦頭爛額的。


    “這女的有毛病吧?”許朝露翻著馮妍的微博,“睜著眼睛說瞎話?”


    “她敢開口這麽說就說明有恃無恐,”孟微之又隨意翻了兩頁,那些微博上的罵戰看得她腦殼疼,“說不定根本就是背後經紀人或者炒作團隊授意,娛樂圈……風氣就這樣。”


    她前世雖然是科班出身,但是最後卻並沒有從事直接接觸娛樂圈的工作,但是她的室友楚悄卻是貨真價實的女演員,楚悄是歌手選秀節目出道,後來轉了演藝,孟微之那時候還和其他兩個室友守著電腦給她打過榜,刷過話題,現在想想也是青春年少,不知道楚悄她們幾個這一世走怎麽樣的路。


    “我拿了咖啡和奶茶,”閔月小心翼翼的推門進來,“你們有人有忌口嗎?有的話我再去換。”


    “沒有,謝謝你。”孟微之道。


    閔月把飲料放在了桌子上,自己過去坐在了她們三個對麵,似乎是有些著急,一直在看手機。


    “閔小姐,”孟微之叫了她一聲,“馮妍在網上鬧的事我已經看到了,您能告訴我,製品方那邊出了什麽事嗎?”


    “是這樣,”閔月有點圓的臉皺成了一個包子,“現在網上都被營銷號帶節奏質疑劇組選角有黑幕,因為馮妍的粉絲覺得馮妍的演技好歹是大家有目共睹,還有代表作品的,如果連馮妍出演阿那緹蘭——也就是你今天原本要試的角色——如果連她都不能勝任的話,那其他人……”


    “所以製片方的意思是,幹脆找一個有名點的專業舞蹈老師來飾演阿那緹蘭,這樣也可以堵住網民的嘴。”


    “原來是這樣……”許朝露感慨,“所以還是因為那個馮妍在鬧騰?”


    “唉,她也真是。”閔月喪著臉,歎了一聲。


    這個時候,她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立刻站起來接了,之後臉上總算擠出了點笑容,對孟微之道:“鬱導來了,我們先過去吧,上去再說,來都來了……”


    閔月帶著她們去了靠右的一間接待室。


    還沒有進去就聽見裏麵傳出來爭吵聲,閔月硬著頭皮去敲了敲門,道:“魏總,鬱老師,我把孟小姐帶過來了。”


    開門的是個助理樣的年輕男人,男人衝著閔月努了努嘴,閔月立即讓開了門口,孟微之也就看見了裏頭的幾個人。


    吵得臉紅脖子粗的二位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製品老總和鬱冰導演。


    但是其實這位製片“老總”一點也不老,甚至看上去比孟承思還要嫩幾歲,可能就和現在的藺歌差不多。要不是他梳著老成的大背頭,穿著深沉的黑西服,可能會被人認成大學生。


    而了另一個又高又瘦,看上去四五十歲的男人顯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鬱導,傳說這位大佬脾氣暴躁說一不二,是個不修邊幅的倔強狂人。在孟微之見到他的這一刻,覺得這些形容詞其實也沒有誇大,因為大佬非常隨便的穿著黑短袖牛仔褲,頭發和胡子亂到往手裏塞個小提請,拉出去放在廣場邊說他是個流浪藝人都完全沒有毛病。


    大佬看見孟微之,隨便的揮了揮手說了聲“先坐”,然後繼續去和老總吵架去了。


    孟微之:“……”


    助理苦哈哈的勸:“鬱老師,您先消消氣兒……”


    “我消你個大頭鬼!”鬱冰看也不看他罵了一句,“那個馮什麽玩意兒?那叫女藝人?讓她學舞蹈說學不會,讓舞替上又覺得搶了她的鏡頭,最初選角兒的時候是誰整的這個?現在鬧出事了吧!啊?!”


    小魏總聲音比他還要大些:“那我說找專業的舞蹈演員來!你又說不行,馮妍是個什麽玩意,你找來的——”


    他說著忽然強行卡住,回頭對孟微之道:“對不起,沒有低看你的意思。”


    然後轉過去繼續吵:“你不和我吵這十幾分鍾,我給周知希老師的電話都打完了!”


    鬱冰昂起脖子又要開罵,卻聽見後麵有一聲冷靜的少女聲音忽然道:“打擾——請問您要找的是國家歌劇舞劇院的前首席舞者,周知希老師嗎?”


    小魏總和鬱冰同時回頭,看見說話的正是剛才進來的那個少女。


    小魏總咳嗽了兩聲,道:“對,微博上鬧的情況你應該也知道,所以我的意思是找個專業的舞蹈演員過來……”


    “周知希老師不在國內,”孟微之幹脆的道,“這個月舞劇院的歌舞劇《幹將莫邪》去世界巡演了,周老師作為總編舞,跟著出去了。”


    小魏總好奇:“你怎麽知道?”


    “因為周知希是我的舞蹈老師,”孟微之朝他微笑,神情無辜,“當然如果您需要的話,我的幾個師姐應該有留在國內的,我這就打電話幫您問問。”


    鬱冰:“嗬。”


    小魏總:“……”


    他有點尷尬的摸了摸頭發:“那你……”


    “我雖然有古典舞十二級證書,但我不是專業古典舞演員,”孟微之道,“這隻是我的一個愛好,愛好而已。”


    “那,那鬱叔決定吧……”


    鬱冰冷笑:“現在知道叫叔了?”


    小魏總幹笑了兩聲,不說話了。


    原來他們是熟人?孟微之想,難怪會吵成這樣……


    她又看了一眼那位小魏總,總覺得他好像有點眼熟。


    鬱冰終於想起來孟微之是他找來試鏡的,從這裏就可以看出他這個人行事風格一貫隨便的厲害,因為他往接待室窗邊的沙發椅上一座,對孟微之道:“姑娘,我也是看到你錄的視頻之後才萌生了找你來演阿那緹蘭的想法的,醜話說在前頭,演戲和跳舞不一樣,如果你待會的表現我不滿意,我也不能用你,曉得了嗎?”


    孟微之點了點頭。


    “《日暮歸途》這個故事發生在江南,但是阿那緹蘭是從漠北來的,她和江南煙雨豆蔻樓頭的氣質不一樣,你先看看這段介紹……”


    ……


    林陌煙和許朝露在外麵等了她一個多小時也不見她出來,到了飯店點,閔月悄悄從裏頭跑出來,道:“放心吧,肯定ok,鬱導那邊和孟小姐還沒有談完,小魏總讓我先帶你們去吃飯。”


    ……


    助理微微彎身,在鬱冰耳邊道:“那合同?”


    “合同現在就簽嗎?”鬱冰問孟微之,“你應該沒有經紀人代理吧?”


    孟微之搖了搖頭:“那就現在簽吧。”


    助理去拿合同了,孟微之把鬱冰給她的劇本和資料疊起來裝進包裏,道:“那我先編舞,等到具體成型了再來找您?”


    “成型了直接進組,”鬱冰說,“我們到時候現場調整,後天就開機了,第一個布景就在折春樓,你動作越快越好。”


    “一起去吃個飯吧?”小魏總坐在沙發上玩了倆小時的打火機,快無聊死了,“鬱叔,今天的事就別告訴我爸了?我又沒做錯啥……”


    “行了,”鬱冰笑著說了他一句,“我是這麽愛告狀的人嗎?”


    “吃飯就免了吧,”孟微之站起來,“我還有同學在外麵等……”


    “我讓閔月先帶她們去吃飯了,”小魏總說,“您二位聊起來就不知道時間,讓人家一直在外邊等多不好……”


    他說著又去接電話。


    “喂哥,啊我剛忙著呢,忙啥?鬱叔和一個小姑娘在說他那個新項目,對就是我前幾天給你說的那個《日暮歸途》……哎喲這名字可真文藝。”


    “網上鬧呢——我覺得那女的有毛病,選角導演當初就是看她有熱度……”


    “鬱叔找的那個小姑娘挺好看的,叫什麽來著?孟微——”


    電話那頭的人聲音清晰的道:“孟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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