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聲巨響,議事廳的大門開啟。


    穿著灰色鬥篷的人們從正門湧出,朝著富人區有序前行。


    人群走向中心的湖畔。走到了湖邊,這些光著腳的灰鬥篷踏入了湖麵,前赴後繼走入了湖底。


    他們身上的鬥篷浮上了水麵,水麵上的鬥篷讓整個尤姆湖都變成了灰色。


    平靜的湖麵開始出現波紋,氣泡從湖底上升。


    緊接著,被打擾的魚群紛紛遊到了湖麵,張著嘴,用力呼吸著。魚群越來越多,已經到達水麵的魚兒也更加急躁。它們接二連三地跳到岸邊,跳到湖麵的鬥篷上。


    在岸上的魚擺動著尾巴,掙紮活著。水麵上的魚眼中開始出現血絲。


    沒過多久,這些魚徹底不動,漂浮在湖麵上。


    氣泡越來越多,幹淨的湖水變得渾濁,腥氣混雜著臭氣在湖麵上散發。


    密集的氣泡出現在對麵,第一個赤裸的男子從湖底爬上了對岸,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他們都歪著頭,睜開的眼睛裏隻剩下白色,後背被劃開了一道口子,背上同樣刻著雙蛇的“標識”。


    若是有人能看見,這些全是小鎮的權貴和坡立學派的學者。


    他們都失去了意識,手中握著三分支的銀色燭台,或是舉著小刀,銀叉,嘴裏重複著相同的話語。


    “晚宴將繼續,永夜無常。”


    他們頭上纏著海草和碎土,拖著濕漉漉的鞋子,朝著混混們死去的方向。


    ……


    泰斯等人決定先派出馬匪仔細偵察,強盜們繞著富人區跑了一圈。確認了那些房屋沒有藏著野獸,趕著馬車的幾人才敢開始接近。


    空無一人的街道反而讓這群強盜有些疑惑。他們東張西望,情緒緊張。


    “別怕,我聽首領說,大部分人都離開了。現在這些人不是在教堂區,就是在鎮長那頭。把板車放這裏,我們分頭行動。


    等到傍晚就在這裏集中,東西別拿太多,不然馬可拉不動了。明白了嗎?”


    強盜們把馬兒交給約什照看,衝入了那些無人的房子。


    泰斯等人也離開了板車,他找上了尚克和奧菲利亞,準備一同先去酒館看看。


    酒館是最有可能藏著食物,但藏在哪裏可能隻有酒館的主人知道。


    “我確實藏了一些食物。”


    尚克對著兩位小聲說著。


    “在新尤姆鎮沒看見提婭,她肯定還留在小鎮,躲在酒館裏。不過要是真的遇到她,我們得找個理由把她帶走。”


    泰斯三人望向周圍,這裏除了約什,其他人都已經離開。


    約什正將韁繩捆在板車上,他看到了遠處房屋的殘骸,正在琢磨怎麽把這些東西綁在結實的木樁子上。


    “我們先去酒館看看,說不定她被好心的傳教士收留了呢。”


    泰斯三人開始朝著酒館走去。


    想到這小鎮教會的醜惡嘴臉,尚克反而擔憂起來。


    “那些教會的人不過是虛偽的野獸,神明隻是他們的偽裝,他們和那群權貴沒有差別,隻想著自己能從信徒收獲什麽。”


    尚克突然停了下來。


    她從帶來的包裹裏取出了最愛的高跟皮靴,將外麵醜陋的麻衣脫下來,掛上了精致的絲綢披肩。


    尚克早在出發前就換上了綠色的大衣,現在隻缺少用豔麗的色彩抹到臉上。


    “讓你們久等了,畢竟我是這裏的主人,還是想體麵地回去。”


    尚克看向奧菲利亞,黑發少女輕輕點頭表示讚同。


    “我的錢袋都被強盜拿走了,他們怎麽沒把你的衣服拿走?”


    泰斯嘀咕著,心疼自己的幾十枚銀幣。


    酒館外的木牌已經被砸壞,大門敞開。


    泰斯三人走進了這用餐的房屋,他看向角落處的那張桌子。他們離開的時候十分匆忙,桌子上的酒杯一直沒有被收走,而現在還靜靜地放著。


    再望向煙木櫃的那頭,木架上的酒都被人拿走,剩下的都是被砸開的木桶。木片上還滴著酒液,蚊蟲在甜美酒汁上環繞著。


    過了這麽久的時間,酒館內充斥著濃烈的酸味。


    “看起來不妙啊。”


    正門是打開的,而通向後門的的那扇門死死地關著。


    “等等,讓我來。”


    泰斯一步走在最前麵,白沙已經在他手掌中匯聚成球,少年一腳踢向木門。


    ……


    教堂區內,為了防止偷偷溜入的人,所有的入口已經被桌子椅子堵上。


    這裏從外麵進不來,裏麵的人也出不去。


    供奉教會的富人早已將他們存下的糧食,收藏的衣物,精致的玩意獻上。


    人們在這裏什麽都不用發愁,除了每日的聽課,日子還和以前一模一樣。


    如果馬匪的危險還會讓他們心裏恐懼,那麽日複一日的教義麻醉了他們的內心。就算是百般不願,這些富人都靜下心來,認真聆聽神明傳達的教條。


    久而久之,那些虛與委蛇富人也開始相信神明,真心實意做著禮拜。


    “今天是落途教派的日程嗎?”


    “推遲了,彌霓教派有了新的發現。”


    “今天是落途教派的日子嗎?”


    “他們優先,赫利教派的家夥今天想和彌霓神教的對著幹。”


    “今天應該安排落途教派的宣講。”


    “伊鳩神教的人太多,再換一天吧。”


    “今天是…”


    “格拉教派的大人物等不及了,你不會想和他們作對吧?”


    法比歐已經放棄了去爭取布道。


    人們絕望的時候,正是最適合傳播教誨的階段。無論這些人是否能聽進去,他們至少是坐在石頭上聽著。


    落途教派隻有法比歐一人,白袍的法比歐也隻是個小角色,怎麽會有人相信邊緣教區最下層的傳教士呢?


    他身上的白袍已經很久沒有洗了,沒有供奉者,一切都需要靠自己。


    法比歐從草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長袍,他回自己的庇護所換了一套新的,捧著舊長袍來到尤姆湖旁打算清洗一番。


    人們圍坐在白色的石碑前,神氣十足的教徒在人們勉強賣弄著從書上借來的想法。


    他們將傳承的智慧揉碎,把殘渣吐出來,倒進這些愚民的腦子裏。愚民的大腦原本空空如也,受教後的他們突然發現了前所未見的偉大,於是他們拍手,他們喝彩。


    法比歐從人群中穿過。


    不斷的失望讓他明白,如果隻是自己還不足以宣傳流光的偉大。


    法比歐想起了泰斯,那個靈光的少年一定可以成為比他更加出色的教徒。


    從泰斯拒絕他的那天起,光頭僧侶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少年。但法比歐相信,在流光的指引下,他們還會再見麵。


    走到湖邊,刺鼻的氣味將法比歐從思考中拉回現實。


    “神明在上。”


    看著變紫的湖麵,法比歐丟下了手中的白袍,奔向正在學習教誨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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