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草原刮著涼風,蟲子在鳴叫,雲朵遮擋了月光。


    雖然答應了跟著去見首領,不過強盜們一路上都不曾開口,泰斯找不到機會繼續詢問。


    他們來到了山丘頂部,這裏點燃了火把。


    在貨物不通的地方,油燈也是一種奢侈,隻有在波利苦沼澤和南方濕地,才能采集這種能一直燃燒的墨油。


    明亮的山頂上,除了關押富人的土房子,在圓頂牢房對麵還有更大的木製大廳。棕色的大廳全是用一種木料修建,外麵還圍了一圈尖齒的木樁。


    壺形的大廳門前站著人,他們拿砍刀舉火把,就是護衛的模樣。


    “難道這裏還會有什麽危險嗎?”


    泰斯嘀咕著,跟著帶他過來的一群強盜走進了大廳。


    大廳內沒有外麵看上去那麽宏大,除了地麵鋪上了一層整齊的石板,房間內隻有凳子,以及放上火炬的石製托台。


    大廳裏已經有人坐著,麵前放著形狀各異的酒杯,看上去都是泥土燒製的便宜貨。


    等到泰斯將腳跨過門檻,裏麵的聊天聲立刻中斷。


    所有人齊刷刷看向了泰斯,正中心的刀疤臉也站了起來,朝著少年走去。


    帶領泰斯的強盜退到了他身後,堵在了門口。


    “看上去沒有選擇的餘地。”


    泰斯環顧著坐下的強盜,他們每個人的身體看上去都比少年要壯一些,手指若有若無地掛在砍刀的刀柄上。


    看著泰斯在打量他們,他們又何曾不是在觀察這位年輕的“名人”。


    不過最具危險的刀疤臉正在靠近,隻離泰斯不到十步。


    五步之內的話,泰斯就不能保證使用自己的沙子跑掉。


    泰斯的手掌環扣著,手指在手心勾勒著文字,嘴巴微微張開,聲音在喉嚨中回蕩。


    七步了,他看著刀疤臉的雙手在慢慢抬起。


    泰斯不停暗示自己,等一等,再看一看。


    咒語來到了最後一個音符,現在他們之間隻有六步,他還沒有搞明白這首領想做什麽。


    等到刀疤臉邁出第五步,旁邊坐下的強盜們都站了起來,刀疤臉的兩條手臂舉在了空中。


    最後一個音節從喉嚨裏逃到了牙齒,泰斯身上的白沙動了起來,覆蓋在少年身體的要害處。


    “誒?”


    在最後五步的時候,刀疤臉瞬間跨過了這段距離,來到了泰斯一步的距離,將少年熊抱住。


    站起來的強盜們鼓著掌,大聲叫好,泰斯身後的人將大門關上,白沙又回到了泰斯後背。


    “歡迎加入我們,泰斯。”


    刀疤臉用著低沉的聲音說道,男人後退了一步,從皮製大衣內拿出了一個醜陋的酒杯,遞給有些驚慌的泰斯。


    “這是我親手做的,我給每一個兄弟都做了酒杯。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們的兄弟了。”


    刀疤臉摟著泰斯走向了大廳中間,在他們經過這些強盜的時候,強盜們一邊鼓著掌,一邊喊出自己的名字。


    “戴為,見到你很榮幸。”


    “愛喝酒的比爾。”


    “我的刀比你快多了,有空試試鮑勃的本事吧。”


    “哈,年輕人,隻要叫上霍特叔叔,什麽困難都能幫你解決。”


    強盜都十分熱心,他們為新加入的成員感到高興。


    泰斯每經過一位強盜,他腦海裏就閃過一位熟悉的身影。泰斯想起了在雪地裏的日子,他已經不會再回到北境了,那些幾個月相處的隊友們也都不在了。


    生活是要繼續,但是新的朋友往往容易戳動舊的傷口。


    將悲傷的情緒埋藏在心底,今天他必須表現得開心一些。


    泰斯來到了中心,刀疤臉為他的酒杯裏添上了米酒,所有人舉起酒杯,一飲而盡,他們喊著泰斯的名字。


    泰斯,泰斯。一遍又一遍。


    刀疤臉拍拍手,大門打開了,門口的強盜抬來了充饑的麵餅。看來他們不僅為新成員加入高興,更為了晚上能多吃一些而感到快樂。


    幾個人抓了一大把麵餅,分發到其他兄弟的手上,他們也不嫌髒,抓在手中就開始啃。


    吃完之後,幾夥人結伴著來到泰斯身邊,在泰斯麵前喝下最後一口米酒。


    “這份是為你,記住我,我叫比利斯。”


    “還有我,他們叫我小飛雞,我是養雞的費列。”


    “今晚的麵餅很不錯,一定是那個新來的女人尚克做的,噢,我叫譚,來自南方。”


    他們再次介紹自己,然後從門口離開。


    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說話方式,強盜們長得都很不同,但是他們成為了兄弟,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強盜們已經悉數離開,隻剩下了刀疤臉和泰斯。


    兩人對坐著,刀疤臉為泰斯又添了一杯,兩人再次一口喝完。


    “吉薩的商人,你喜歡這個地方嗎?”


    “至少現在感覺不錯。”


    微醺的泰斯臉上有些紅潤,不過他能聽清對方的每個字。


    “幾個月前,他們還隻是強盜,是尤姆的附庸,是西斯萊的工具。”


    “西斯萊?”“就是那腐爛小鎮的鎮長。”


    刀疤臉為泰斯又倒了一杯。泰斯不假思索,咬了一口餅子,捏著鼻子把酒灌入了肚子。


    “我不認可他,但是我們的力量還不足以撼動腐朽的王國。所以至少現在,我和他還是合作的關係。”


    刀疤臉將剩下的米酒全部倒入了自己的嘴裏,沒有給泰斯留下一滴。


    “這米酒需要花我七天的勞作,不過我很享受。”


    刀疤臉滿意地打了個嗝,完全看不出是這些窮凶極惡之人的首領。


    “不過,等到那群騎士來到草原,我和他的關係就結束了。我們將結束他的野心,草原將歸這裏的所有人。”


    “雖然我不懂你們想做什麽,但看上去你們不是壞人。”


    “我們是壞人。”


    刀疤臉用力將裝酒的壺砸在地麵,又是幾天的勞作化為了烏有。


    “我們曾經是,現在是,以後也是。無論我們怎麽做,都洗不掉我們身上的罪惡。”


    泰斯迷糊地看著這男人,他的腦子並沒有運轉。


    “我的手已經髒了,但是我不希望他一直埋在臭泥中。我要把他拔出來,用幹淨的手擁抱著我的兄弟。”


    泰斯點點頭,這高昂的氛圍讓他開始冒汗,身體變得火熱。


    “我們要靠自己的雙手,體麵地活下去。那些什麽都不會做的貴族隻是一群蛀蟲,他們寄生在祖輩的榮光中,他們,什麽都不是。”


    刀疤臉望向對麵的土房子,眼中充滿著仇恨。


    他站了起來,朝著門口走去,龐大的身軀擋住了外麵的景色。


    刀疤臉跨出一隻腳,他突然回頭,想起了自己忘掉的事情。


    “我叫塞特,我將拯救我的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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