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的光頭是落塗教派的虔誠信徒,他叫法比歐·吉。


    男人的穿著和他名字同樣樸素,他身上的白色麻衣長袍就是他的所有,手上揮動著隨處可見的樹枝,赤著腳站在草地上。


    落途教派並不如他的名稱那樣落魄,在每個富饒的地方都有落途教派的身影。教徒們成群結隊,互相勾結,即使在吉薩那個破爛的地方,落途的僧侶也能在富人那撈一筆錢。


    落途教派將他們的神明稱作造物的化身,法比歐也不曾提及神明的本名,隻是將祂稱作造物神。


    這樣的現象在其他教派中很常見,神明的名稱貌似某種忌諱,可能隻有教派的最高層,例如教皇和長老,才能知道這種秘辛。


    身著白袍的法比歐是教派中最底層的存在,白袍僅僅是獲得認可的僧侶的象征。但是和法比歐地位相對比的,是他對於教誨的學習。


    在泰斯與他為數不多相處的日子裏,即使是泰斯這樣的門外漢,法比歐也能讓他明白,教會遵循的秩序,教派對於生命的定義。由此,泰斯對這位光頭產生了一點點敬佩之情。


    身處在黃金獅群中的法比歐用樹枝配合著自己的肢體,樹枝的頂端閃爍著微不可見的藍色光點,法比歐曾給泰斯演示他們教派的特殊奧義——流光。


    和普通的光束不同,流光這種力量不像普通的技藝,黃沙的技藝需要抽取地上的沙礫,流光藏匿於世間的所有生靈,隻有落途教派中留存著引出流光的方法。


    第一次相遇,法比歐就曾在泰斯後背輕輕撫摸,然後手掌張開,泰斯看見光頭僧侶抓住了一捧藍色的光點,而藍色的流光被法比歐鬆開之後,如同它的名字“流光”朝著四處流竄,消失在空氣中,隻留下泰斯感到後背微微發涼。


    “法比歐。”


    泰斯一步跨在奧菲利亞身前,在離光頭僧侶大約百步的距離停了下來,白袍僧侶右手繼續揮舞著樹枝,左手手指貼著嘴唇,示意泰斯安靜。


    看著黃金獅如同溫順的大貓,慵懶地在樹蔭下凝視著法比歐,泰斯回頭看了一眼奧菲利亞,金發公主搖搖頭,讓泰斯不必擔心自己,兩人朝著法比歐走去,而光頭的聲音也漸漸傳到了泰斯耳邊。


    泰斯聽到了他的哼唱,在口腔回蕩後吐出的音符,讓每個字句中都帶著神聖的氣息。


    “竟然對著黃金獅布道…”


    泰斯臉上有些無奈,他想起了那幾日法比歐的例行節目,從落途教派的創世開始,講到幾百年後的王國,無論是任何新鮮的發現,光頭僧侶都能套入自己的理論。


    “創世神製造了萬物,一切的‘源質’皆為完滿,


    完滿的‘源質’開始分離,崩塌在進行,


    崩塌使得萬物分化,但原初尚存,


    即使是腐敗的軀殼,也能證明神明的足跡,


    終有一日,溢出的饋贈將匯聚成河流,


    生靈將再次,完美無瑕。”


    相信流光存在於萬物的落途教派,本應該追尋世間的流光。


    如果按照法比歐布道裏常說的,他們需要將更多的流光匯聚在某個地方,或者某個人身上。雖然這無異於用破漏的勺子舀水,但是虔誠的信徒不應該放棄這最終目的。


    在泰斯看來法比歐就是固執的蠢貨,人到中年,一身白袍從入教穿到了現在。


    法比歐希望那些追尋流光的同伴能夠如同自己一樣,將教誨傳遞給每一位迷途的羔羊。


    可是現實往往背道而馳,教會將流光視作最特殊的技藝,在王國中不斷宣傳,宣稱能讓普通人領悟流光的他們,往往隻會指點富有的那一批人,雖然流光並不如水火一般猛烈,但也靠著它背後的故事,成為了一些人步入“名人”的途徑。


    隨著法比歐將樹枝舉起,黃金獅身體上冒出藍色的光團,藍色微光螺旋上升,朝著天空漫遊,光芒逐漸閑散,光頭僧侶也放下了手中的樹枝,看來今天的布道就到此為止。


    泰斯和奧菲利亞已經走近,到了十幾步的距離,泰斯聽到法比歐正對著身邊的黃金獅說。


    “言語並非唯一橋梁,擁有靈智就能交流,這股力量將治愈傷痕,即使是無敗的王者,也能感覺到內心平靜。求得寧靜是萬物的本能,希望下次,我們還能如此和平相處。”


    草原上最凶猛的野獸正懶洋洋地感受著流光的治愈,那些狩獵留下的舊傷有了好轉的跡象。


    身心舒適的黃金獅還是盯著法比歐,尤姆大草原的凶獸還是同樣的乖張,不過凶惡的本能在流光的幫助下壓抑了不少,即使是發現了另外兩位入侵者,也隻是有三四頭健壯的雄獅在泰斯二人身邊圍繞。


    法比歐看著走來的二人,伸手安撫黃金獅群,一隻手抓住白色長袍的一角,另一隻手示意泰斯二人停下。趟著的黃金獅為這位白袍的僧侶挪開了道路,它們身下壓住的綠草此刻抬起了頭,一條黃綠相間的大道連接了泰斯和法比歐。


    “果然還是你過來要安全一些。”


    泰斯看著兩旁蠢蠢欲動的黃金獅,如果不是看在法比歐安然無恙地站在獅群的中間,他肯定早已經將白沙藏在地麵,隨時準備殺出重圍。


    兩旁的凶獸似乎看出了泰斯的心思,朝著泰斯張開血盆大口,整個身體朝下壓,健碩的前腿肌肉漲鼓,金色毛發隨著獅頭抖動,眼神中充滿不屑。


    “別擔心,他們這隻是在玩鬧。”


    “玩鬧?”


    看著這些大貓對自己施壓,泰斯覺得可能隻有光頭僧侶是特別的,不過法比歐也貼心地呼著聲,讓這些野獸安分一些,手掌在空中撥動,安撫著躁動的黃金獅。


    法比歐隻用了不到一會的工夫,這些蓄勢待發的凶獸不再那麽激昂,它們回頭看了一眼泰斯,慢悠悠地返回了族群。


    “現在我帶你回城鎮看看,那裏有你曾經見到過的人們。”


    法比歐雙手搓著那根樹枝,繞過泰斯,走在他們二人的麵前。


    “順便,給我講講你的故事。”


    泰斯笑了笑,他簡單地從離開尤姆鎮開始講起。跨過喬戈瑞山脈,送走了那頭老駱駝,設法留在北境的軍團,參加選拔,進行鎮壓,看見了屠龍者和惡龍。


    至於少年收下的詛咒命運,他並沒有對法比歐提及,白袍僧侶雖然沒有回頭,但是感覺他已經沉浸在這美妙的故事裏。


    “那麽這位就是你的…心上人?”


    法比歐左手兩根手指捏著樹枝根部,將枯黃的樹枝舉在頭頂。


    “我幾個月前可沒見你這樣,教會不是最忌諱男女之情嗎?”


    “經過這幾個月,我對教誨的領悟更進了一步,愛情也是造物者賜予的美好之一。”


    奧菲利亞看向泰斯,眼裏閃過一絲狡黠,她竟朝著白袍僧侶認真地點頭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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