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慮自進劉家大門那一刻,瞬間消失。


    因為劉大刀夫婦對這個媳婦十分滿意,兩口子在大院裏等著。


    林花恭恭敬敬行禮,進了屋又跟劉知易兩人磕頭,算是補上了昨日的遺憾。


    沒敢當著林花的麵問,瞅了個空擋,拉住春桃問道:“我師姐呢?”


    “回門去了啊。還沒回來!”


    方戎女也是要回門的。


    今天一早,劉知易出門後,劉大刀又舔著臉,帶著禮物跑去找方先生。把劉知易設局的情況說了一遍,並表示,他從頭到尾都知道,一直忍辱負重。方先生這個老好人,不但沒有計較劉家父子把他瞞在鼓裏,反而有些內疚,他一個大夫,堵人家門口罵了一天,這輩子都沒做過這麽惡毒的事情,真是委屈親家了。至於禮儀問題,納妾要什麽禮儀。人送過去就完了,徒弟沒有跟女兒一起回門,他也不是很在意,畢竟不是正妻嘛。


    劉知易摸清楚情況,不動聲色,先將林花帶到隔壁的自家宅子,安頓在東廂房住下,床鋪已經換成了新的。劉知易這邊,也有幾個丫頭仆役,出門前交代過了。


    “娘子。今日其實方戎女也回門去了。”


    “哦。”


    林花有些黯然,她想起來,接錯親把方戎女接回來了,雖然劉知易沒有明說,可她知道,方戎女以後跟她一樣,都是官人的小妾。這事,她剛才在家跟母親說體己話的時候,母親就交代她了,不要在這件事上鬧。


    見她有些傷感,劉知易繼續哄:“她今天一個人回門的。”


    其實在暗示,我是跟你一起回去的,她隻能一個人。


    林花嗯了一聲:“那你去吧。”


    劉知易道:“好的。我還得給方先生磕頭呢,方先生可是我的授業恩師。”


    林花道:“那不敢耽擱。”


    劉知易走了,林花還是忍不住惆悵。陌生的環境,陌生的狀況,心底那股焦慮再次升起。


    還好主母不久就過來了,噓寒問暖,還帶來兩個丫頭,竟是林花認識的,她母親幾年前買來的,帶在身邊調教了幾年,都是十六歲年紀,跟林花同年。


    母親說這是給她準備的陪嫁丫頭,可是作妾那有丫頭陪嫁,傳出去讓人笑話。這兩人是父親走後,母親悄悄派人送來的。打著送彩禮的名義,留在劉家就不走了。婆婆明白意思,就都給林花送過來了。


    陪著林花說了會話,問她要不要搬去老宅。新宅這裏要重修,整個正屋都要拆了重修,人來人往的,都是鄉下粗人。林花表示得等官人回來再說。婆媳倆,一個表現的慈愛,一個表現的溫順。


    劉知易去了方先生家,幾年沒見先生,先生還是老樣子,見了徒弟,既不驚喜,也不責罵,很平淡。讓了座,讓女兒添茶,說些閑話。


    跟先生還是很有話說的,先生這次遠赴南荒,想找的血蟲沒有找到,見識增長了不少。一些情況,劉知易都沒聽說過。


    去九蠡城之前,方先生走的路線,基本跟嶺南王大軍行軍一致。不過方先生繼續深入,南荒十分廣大,過了九蠡城,沿著小金川江——如今改叫鎮南河——每隔兩三百裏就有一座蠡部城池,都沒有九蠡城那麽氣派,其他蠡部城池,城裏大多隻有一兩萬人。蠡部九氏,飛蠡部最大,人口超過三十萬,其他部族,人口都在十萬上下,大多數人都住在城外一個個村莊,學會了耕種,狩獵依然是主要生產。


    蠡部各城主要是作為軍事設施,居住、商業都不講究,因為他們有一個強大的對手,跟他們隔江相望,有一個叫千象部的部族,他們是南荒土著,領地廣大,從鎮南河往西延伸到幾千裏外的海岸山脈,往北是莽山上遊山脈,往南直到大海,南北縱橫萬裏,東西橫跨三千。不過千象部境內山地很多,隻有沿江地方是廣袤的平原,跟蠡部隔河相望,時常衝突。


    蠡部往南,方先生沒能去成,他連血蠡氏的首蠡城都沒去過。因為九大蠡氏之間的地麵,並不太平。生活著一些臣服於蠡部的弱小部族,他們可不會對蠡部意外的路人客氣,方先生好幾次差點被他們抓走。


    雖然沒能抵達血蠡氏,可方先生聽到了許多血蠡氏的情況。這個部族人口不多,隻有十萬出頭的人口,而且大部分是奴隸,真正的血蠡氏族人隻有一萬出頭,大部分是女子,男人隻有兩千,可卻是蠡部最強大的一個氏族,因為人人都種血蟲。一隻血蟲可以傳三代,一般隻在親族之間傳遞,父傳子,子傳孫,三代而竭。沒人知道血蟲怎麽產生,隻知道血蟲都是由長老賜下。除了長老,其他人的生命都很短暫,能活過三十歲的很少,這也是血蠡氏人口少的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劉知易很清楚,就是種血蟲的成功率很低,一旦種不成功,立刻就會暴斃。大多數血蠡氏族人,都是死於出生一個月內的幼兒時期。


    劉知易越聽越感慨,強大,不是沒有代價的。


    血蠡氏以南,就不再是蠡部的領地,鎮南河東岸,東到莽山,南到大海的地方,是一個叫操舟氏的部族。鎮南河下遊六千裏,土地平坦,莽山向東南延伸,呈現一個喇叭狀開口平原,下遊河道縱橫,莽山上流下了許多條獨立入海的河流,操舟氏在這裏如魚得水。他們擅長水上作戰,在寬闊的江麵上,就算是血蠡氏的勇士,也難以戰勝他們。操舟氏扼住了蠡部南下的步伐,跟蠡部衝突最大。方先生之所以沒能抵達血蠡氏,就是因為又開戰了,首蠡城已經封閉,外人根本進不去。


    方先生知道的最多的信息,也是他最感興趣的信息,則是藥蠡氏的情況。藥蠡氏也養蟲,養各種各樣的蟲,治各種各樣的病。可惜他們養蟲也是秘傳,方先生見都見不到。不過方先生記錄下了幾十種藥蠡氏獨到的治病方法,這些疾病中原醫藥完全沒有辦法。劉知易看過方先生的記錄,發現大多都是一些肺結核、破傷風之類的鏈球菌、杆菌引起的感染疾病。治療這些病最好的辦法,就是用抗生素,劉知易不由懷疑,藥蠡氏用藥蟲的神奇能力,提煉出了青黴素,或者某些藥蟲能夠分泌青黴素之類的抗生素。


    跟先生不知不覺就聊到了天黑,帶著方戎女就回家了,那麽的自然,似乎真的是帶媳婦回娘家一樣。


    “不然把先生接到咱家吧?”


    回來的路上劉知易建議道。


    方戎女搖搖頭:“說過了,我爹不肯的。他舍不下藥鋪。”


    劉知易明白,這個先生可強的很,誰都勸不動的。


    回到家裏,頓時心生尷尬,兩房小妾,怎麽相處?


    劉知易走到後宅院子中間,他都不知道該往左還是往右,先去誰的房間,另一個是不是得有小心思。


    他不指望這兩人能有什麽容人之量,都不過十五六歲的孩子,剛上高中的年紀,正是情緒激烈,心思正多的青春期。


    劉知易進了院子,明明已經跟丫頭說起話來,林花卻不出門。如果此時是憐月那種受過訓練的花魁,或者是一個年長的夫人,肯定主動走出來,不但是迎接丈夫,也會很體麵的跟方戎女打招呼。但林花沒有出來,方戎女也沒有進去見她的意思,如果方戎女是憐月的話,肯定先一步進去,拜見姐姐或者招呼妹妹。


    姐姐妹妹,可能就是一個大問題。連方戎女這種性格,昨天都問過這個問題,誰做大,誰做小,嘴上都說不介意,心裏都有一根刺。


    劉知易覺得,這種事如果不說開,不確定下來,以後還是麻煩,而且兩人見麵怎麽稱呼,不可能不見麵,見麵難道裝看不見?他可不指望這兩人中的某個人可以主動退讓。


    眼見方戎女徑直往西廂走,劉知易叫住她。


    直接去東廂房。


    東廂房中,林花確實心思複雜,她知道丈夫帶著另一個姐妹回來了,怎麽辦?她要不要出去,出去後怎麽稱呼?稱呼姐姐,掉了身份,稱呼妹妹,有些盛氣淩人,可沒人給她定這個名分,她不比方戎女早進門,本來應該是納她的日子,結果把方戎女接走了,這怎麽算?


    如果不出去,官人會不會不高興。官人會不會直接去了方戎女的屋子,今晚還過來嗎?


    正在焦慮間,官人帶著另一個姐妹進來了。


    進門直接就給兩人安排上了。


    “你們都認識,這就好說了。林花比你大,以後見了叫姐姐。”


    劉知易快刀斬亂麻,把兩人拉倒一起,不等尷尬的氣氛升起,馬上確定稱呼。


    方戎女看了劉知易一眼,又看了林花一眼,叫不出來。


    劉知易催促道:“叫人啊。”


    這才不情不願,低聲道:“姐姐。”


    林花高興了,馬上過來拉起方戎女的手:“好妹妹。”


    劉知易又對她道:“師姐入門比我早,你隨我,以後叫師姐。”


    林花一愣,這什麽安排,一個姐姐,一個師姐,都是姐嗎?


    剛猶豫,又聽劉知易催促:“快叫啊。”


    極不情願的低聲道:“師姐。”


    見房中有兩個陌生的丫頭,劉知易正好借此打破尷尬氣氛。


    問道:“她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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