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知易盯著她,冷笑道:“是你上次邀我來的,你問我?”


    上次因調查楚兒一案,兩人曾在柳林相會,玉扣拿出自己的玉佩,跟劉知易的護身符共鳴,並且告訴劉知易,想知道真相,讓他來怡紅院找她。


    劉知易來了,她卻裝蒜。


    玉扣笑了起來:“原來是這事啊?公子還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你說這玉佩啊?”


    說著玉扣掏出來自己的玉佩,一顆紐扣大小,純白無瑕的玉佩,一出現,馬上跟劉知易的劍形護身符產生共鳴。甚至能看見兩塊黑白分明的玉佩之間,有隱隱的氣息交互,形成某種特殊的力場。


    劉知易感覺到自己手上的護身符似乎要脫手而出,緊緊握住,皺眉問道:“說吧。這兩塊玉有什麽關聯?是什麽來曆?”


    玉扣笑道:“來曆劉公子不都知道嗎,你我都是伴玉而生。所以我才叫玉扣。”


    劉知易根本不信:“就這?玉扣姑娘是拿我開心嗎?”


    玉扣歎道:“哪敢呐。賤妾區區蒲柳,哪敢拿劉大才子開心。”


    劉知易道:“姑娘當真不肯相告?”


    伴玉而生確實是秘密,很大的秘密,身懷異象,這種事一般不能被人知曉,連劉大刀這樣的鄉下亭長都知道的道理。玉扣伴玉而生,把身世告訴劉知易,也算是秘密。但肯定不是她上次暗示,劉知易為此而來的那個秘密。


    玉扣笑道:“想知道也不難。聽說公子這次去尋楚兒,遇到了河妖?”


    劉知易反問:“你從何處得知?”


    關於妖怪,劉知易沒有聲張,但這件事瞞不過人,隻需要去兩水村打聽一下,就知道河裏出了河妖,楚兒甚至還被認為變成了妖怪。但這件事未必能傳到夏京,這種鄉下野聞,向來不被朝廷認可。


    玉扣笑道:“這你不消管。你隻告訴我,是也不是。”


    劉知易點頭:“卻有怪物。”


    這世界對妖沒有一個準確的定義,劉知易不知道他遇到的那隻變異河蚌,算不算妖。


    玉扣道:“這便是了,賤妾卜卦,此妖與我有大機緣。公子若能將此妖擒拿,我便告知公子你我身世之秘。”


    劉知易皺眉,心中暗想,果然有秘密。他不是憑空來到這個世界上的。至於河蚌,也是有秘密的,河蚌因為一根冰針成妖,那冰針也能跟劉知易的護身符共鳴,恐怕這就是玉扣所說的機緣。不過河妖已經死了,這點玉扣竟然不知道,顯然她的情報能力,沒有那麽強。


    劉知易繼續試探:“玉扣姑娘,還會卜卦?”


    玉扣笑道:“卜卦,小道。儒家的易經,道家的陰陽,陰陽家的五行,哪家不能卜卦。公子何不補一補,是否也與那河妖有機緣?”


    劉知易感覺玉扣也在試探他,試探他知道多少關於河妖的事情。


    劉知易敷衍道:“在下可不懂卜卦。”


    玉扣道:“公子才氣縱橫,洪福齊天,自然不需要卜卦趨吉避凶。”


    劉知易再次試探:“不知道玉扣姑娘還卜到了什麽?”


    玉扣歎道:“算到與公子你有一段淵源,可惜賤妾有意,公子未必有情。”


    玉扣說著,雙目含春,看著劉知易。


    劉知易心中冷笑,他可不相信這種人會輕易動情,更何況兩人之間可沒有多少交際。


    虛與委蛇道:“姑娘厚愛。”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劉知易手上也沒閑著,通過手裏握著的護身符,不斷感受跟玉扣的玉佩之間的聯係。兩塊玉之間的共鳴十分清晰,讓人不由懷疑,一旦放手,兩塊玉佩可以自行合二為一。共鳴之間,發出的氣息十分渾厚、宏大,不像是兩塊小小的玉佩,倒像是山川河流那般偉岸。


    何止劉知易在感悟這種氣息,玉扣何嚐不是如此,兩人一邊默默試探對方,一邊互相感受對方手裏的玉石散發的氣息。


    察覺再也無法遠距離感受到更多之後,劉知易突然一鬆手,手裏的護身符竟朝著玉扣飛了過去。


    玉扣嚇了一跳,險些躍起離席,見飛來的黑玉到了她手邊馬上停來下來,浮在空中,繞著她手裏的白玉緩慢浮動,兩塊玉之間的共鳴更加強烈,這才重新坐下。嗔怒著瞪向劉知易。


    劉知易裝蒜道:“不小心脫手了。”


    能不小心才怪,劉知易是在試探,跟他猜測的沒錯,河蚌體內那根冰針是如此繞著自己的護身符轉動的,他的護身符此時也繞著玉扣的玉佩轉動,護身符、玉佩和冰針三者之間,恐怕有相同的關聯。


    告一聲罪之後,伸手去拿回自己的護身符,此時玉扣突然伸手擋住。


    劉知易眉頭一皺,卻見玉扣看向一旁的窗戶,心中頓時一緊。


    玉扣眼目中的狠辣,一閃而逝,露出些許迷茫,接著就浮出笑意。


    不經意間,暗地裏已經有一場交鋒。


    ……


    窗外,一身紅衣的女子,一直貼在窗外,透過窗戶偷偷打開的縫隙,將屋內的一舉一動都瞧在眼裏。不止她,在另外兩個方向,也有人潛伏,她們在等著玉扣給的信號。


    就當玉扣看過來,紅衣知道該動手來,可這時候,突然感覺到自己被一股意念鎖定,心中生起強烈的不安,仿佛一動,就會死!


    不由回頭,結果看到杏園中一個一襲白衣的長者,正怡然自得的賞花,背對著她,卻讓她感覺到山嶽一般的壓力。


    這人是誰?什麽時候在這裏的?他要幹什麽?


    一個個疑惑湧出,紅衣收緊心神,小心的原來窗口,朝那長者靠近。


    “老先生!”


    隔著十丈,紅衣行禮,此時看到從另外兩個方向,花媚和無格也走了過來,她們顯然也被這老先生震懾住了,沒法動手。


    “諸位花魁娘子好!”


    老先生回頭,鶴發童顏,麵目慈祥。


    “敢問老先生尊姓大名,到此有何貴幹?”


    紅衣壯著膽子問道,感覺這老先生身上,有碾碎她們的強大力量。


    老先生沒有回答,而是念來一首詩:“古木陰中係短篷,杖藜扶我過池東。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麵不寒楊柳風。真是好詩!”


    老先生吟誦著,走進來杏花深處。


    紅衣三人麵麵相覷,這首詩是劉知易剛才做的,老先生念誦此詩,顯然在告訴她們自己的身份,他是站在劉知易一邊的。


    今夜,劉知易不能動!


    ……


    “玉扣姑娘?”


    劉知易伸手被玉扣攔下,他並沒有收回手,而是趁勢一翻,扣住玉扣的手腕。


    兩人僵持刹那。


    玉扣眉頭微皺,目光疑惑的瞥了一眼窗戶,哪裏沒有任何動靜。


    臉上帶著笑意:“公子莫急,就讓賤妾好好賞玩一下又如何。”


    說著抽回手,抓住劉知易的護身符。


    劉知易又朝她的玉佩抓去:“也讓在下賞玩一下姑娘的玉佩如何?”


    玉扣嬌嗔一聲:“劉公子。何必跟小女子斤斤計——”


    突然鬆手,笑意凝固,她感覺到了一股殺意起自身側。


    一根冰針指向她的眉間。


    劉知易仿佛不知道這冰針一樣,帶著笑意收回手,手裏握著一塊白色的玉佩。


    玉佩表麵光但不平,仿佛打碎的玻璃,許多剝碎的小片層。跟他的護身符一般,但比護身符厚實不少,有銅錢那麽厚,不像他的護身符如刀片一樣薄。


    試著輸入真氣,沒有作用,真氣被完全排斥在外。這跟自己的護身符截然不同,劉知易往護身符中輸入真氣,會有一些反饋,可以激發出刀氣。那根飛針也一樣,他運用禦針之法,可以操控自如。不知道為什麽玉扣的這塊玉佩,對真氣沒有任何反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玉佩跟玉扣一體的緣故。


    想著飛針,劉知易伸手將飛針召回,左手握著玉佩,右手捏著飛針。他能感應到,冰針跟玉佩之間也有共鳴,慢慢靠近,這股共鳴越來越強烈。


    玉佩和冰針,冰針和護身符,護身符和玉佩,三者之間有複雜的共鳴,同時感悟,頓生一種變化莫測,變化無窮的感覺。


    讓劉知易不由得生出這樣的感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人也如此,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很簡單,你來我往,直來直去,可一旦加入第三個人,就變成了社會,陡然複雜起來,猜疑鏈就會產生,關係網頃刻間複雜起來。


    剛剛產生這樣的感悟,劉知易不由驚呼一聲,玉佩和冰針竟然失控了,雙雙飛出來他的手。同時聽到玉扣也驚呼一聲,她手裏的護身符也飛來出來。


    ……


    屋內的驚呼雖然微弱,可屋外的人馬上就注意到了。


    紅衣三人轉身疾走。


    身後的白衣老者輕輕咳嗽一聲。


    三人旁邊的一株杏樹飛花炸裂,漫天飛花將她們包圍,三個人同時停住來腳步。


    無窮飛花在她們四周飛舞,美豔絕倫,但暗藏殺機,她們感覺到每一片花瓣上都透著殺氣,每一片花瓣此時都是利器,隻要她們敢動,就能將她們絞碎。


    紅衣等人心急,此時已經不想著算計劉知易了,知道他們被人算計,落了下乘,隻能認命。


    紅衣求饒道:“前輩。我等沒有惡意,請前輩高抬貴手,放我等去看我家小姐!”


    長者道:“無須擔憂。噬嗑。亨。下震上離。”


    三人一聽,馬上放鬆下來。長者說的是卦象,下震上離,陰陽相交,剛柔相濟,這是一個上上卦象。


    一想到屋內的劉知易和玉扣二人,一女一男,一陰一陽。三女麵麵相覷,心思古怪起來。或許不是她們想的那樣,但卦象預示兩人將合作起來,雙雙獲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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