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王歎息:“可惜,可歎,可恨。天下才子盡入太學。”


    郡主想到了另一件事:“對了,王兄。今日與劉公子談過,得知那董封從王府討要血蟲,竟是為劉公子師姐治心疾。”


    嶺南王皺眉:“血蟲操弄血氣,用血蟲代替心髒,治療心疾倒也說得通。可血蟲隱患頗多,他們怎敢?”


    郡主歎道:“恐怕是病急亂投醫。煮骨療毒這種事,我們不也做過。”


    嶺南王點頭,病人到了絕境,隻要有一絲希望,什麽都願意嚐試。


    嶺南王道:“其實我倒是對能教出劉知易的那個遊方郎中頗有興趣!數十年來,隱居京郊,聲名不顯,可教出的徒弟,卻如此驚豔。”


    郡主眉頭微皺,她竟沒有第一時間想明白王兄的意圖,還以為王兄隻是想拉攏劉知易,才收方戎女做徒弟。現在看來,竟然是衝著劉知易的師父去的,她調查過,那遊方郎中是方戎女的養父。王兄平時不管事,可心思之細膩,她一不注意,都察覺不到。


    “還是王兄考慮周全。”


    ……


    劉知易回太學時,一路上乘坐王府的馬車,心裏十分納悶。


    嶺南郡收師姐當徒弟的行為,到現在都讓他不敢相信。劉知易想不明白王爺的意圖。


    難道緊緊是為了拉攏我,才收師姐做徒弟,我一個小小的太學士子,學的還是醫道,有必要花這麽大代價拉攏嗎?真要拉攏,難道直接收我不好?我肯定抵受不住王爺收徒的誘惑,王爺要收我,立馬就磕頭。


    有些嫉妒師姐的好運,嶺南王是當世有名的武道高手,堂堂二品。朝廷裏能跟他匹敵的武道高手沒有一個,整個天下也寥寥無幾。天下承平,沒有廝殺,嶺南王父子是最後一批經曆過大戰的高手。


    一直到太學,劉知易都沒找到一個合理的邏輯,反倒是覺得,師姐真是天才這個理由,更合理一些。


    進了太學,外十三室友都在,沒去上課。劉知易走進外十三宿舍的時候,他們正在熱烈的聊著教坊司和青樓的花魁,花魁大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各家都在大張旗鼓的為自家花魁造勢,這段時間正是青樓最為熱鬧的時候。


    “哎。劉兄,你還欠我一次花酒沒請呢。”


    看到劉知易進來,正在饞別人口中花魁身子的尤所為馬上催債。


    “先欠著,改日還。”


    “今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


    尤所為繼續催。


    許多福鼓動:“沒錯。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了。”


    劉知易反對:“今日?對了,你們怎麽都沒去上課?小心被學諭、學監抓了。”


    “切!”


    眾人鄙夷,但沒人罵劉知易小氣,因為他花在室友身上的錢並不少。買通齋仆,每天給這些懶鬼帶早餐,就是一筆不小的銀子。另外劉知易為了顯微鏡,嶺南王世子送出的十幾萬兩銀子的財物,說不要就不要了。讓人懷疑他是豪富之家的子弟。


    “莫非,劉兄還是個雛兒?”


    李園突然猜測。


    劉知易憋紅了臉笑罵:“滾滾滾。上課去!”


    劉知易難得想用功,眾人卻表示不用去了。


    “為何?”


    “張景關禁閉了!”


    眾人異口同聲。


    “所為何事?”


    劉知易詫異,齋長張景是一個很自律的人,關禁閉是太學中很重的責罰,他犯了什麽罪?


    “嗨,魔怔了。竟然偷守藏吏的眼鏡。”


    守藏吏有一副水晶眼鏡,人家老頭沒有這老花鏡連人都看不清,還怎麽讀書?偷人眼鏡,如此歹毒,關禁閉不為過。


    劉知易又有點感慨自己命運之子的屬性,張景偷眼鏡,肯定是為了水晶,找水晶,當然是為了製作顯微鏡。


    一切因我而起啊!


    “那我去找一下掌院。”


    張景關禁閉,他想去求情。不是可憐張景,而是現在需要張景,他從郡主那裏拿回來一個水晶碗,足夠做兩台甚至三台顯微鏡,這事張景熟門熟路,不用張景這頭免費的驢,還能用誰去!


    先去了掌院家,李問寒守在院中,不準任何人靠近掌院屋子。


    “劉賢弟。掌院閉關了!”


    是在閉關,還是在偷看顯微鏡下的世界?


    剛冒出這個念頭就打消了,掌院是四品醫者,修為早就到了關卡,卡在四品十幾年。現在突然閉關,莫非?


    劉知易小聲問道:“李大哥,掌院在衝擊三品?”


    進士九品,每三品都有一個脫胎換骨的變化,七八九品是基礎,四五六品是中堅,超過四品後,就是高手了。江湖叫大俠,朝廷叫大臣,學校叫大師,放在那裏都少不了一個大字。


    李問寒點點頭,一臉嚴肅。


    劉知易真心為掌院高興,不是對掌院有多敬愛,而是掌院是他的靠山之一。做出顯微鏡後,他就成了掌院的得意弟子,如果沒有意外,將來會留校做學官。掌院悉心栽培他,當然要罩著他。假如掌院突破三品,即便再發生徐謙案,劉知易現在也不太怕被卷進來。


    而且劉知易突然有了一個猜想,掌院閉關衝擊三品,莫非是因為在顯微鏡下看到了三品的世界,突然有了頓悟?


    境界不同,眼界不同,劉知易知道,通過顯微鏡,他能看到的隻是細胞的結構,但掌院這種醫道高手,卻有可能借此驗證他們多年的領悟和猜測,從而找到正確的道路,跨過瓶頸。


    “可是跟顯微鏡有關?”


    劉知易又問。


    李問寒點頭:“掌院閉關前交代我,你回了懸壺院後,要我用心督促你的學業。待他閉關出來,還會親自教導你。”


    李問寒露出一個羨慕的神色。


    能得到掌院親自教導,這種機會可不好得到。尤其是閉關後的掌院,很可能會是一個三品醫者。太學已經多年未出三品醫者了,掌院執掌太學二十餘年,都難以跨過三品瓶頸。三品和四品隔著一個大的境界,四品醫者,醫術再高,也隻能醫治凡俗疾病,三品醫者,卻能體察微弱,接觸到世界的本質,直麵疾病的本源。


    沒見著掌院,就跟李問寒說了說張景的事情,李問寒答應幫忙通融。


    既然到了掌院處,想了想,順便去隔壁看看。畢竟董封曾經幫過自己,雖然是用一架顯微鏡交換的。董封宅門緊閉,門縫處的灰都落了一層,家門多時不曾打開。如果是一個普通人,劉知易此時肯定踹門進去,擔心主人發生意外,但這是董封,不可能有意外,他隻會給別人帶來意外。


    董封多日未出門,莫非?


    劉知易心中暗想,難道董封也閉關了。掌院可以,董封自然也可以。相比俗物纏身的掌院,董封其實更加純粹,而且研究稀奇古怪的東西更多,他對醫道的領悟不一定比掌院更深刻,但一定比掌院更全麵。


    一架顯微鏡,給懸壺院造就兩個三品,如果真能如此,懸壺院在太學中的地位都能抬高一個層麵。而他在懸壺院的地位,又會太高一個層麵。


    掌院不在,張景閉關,劉知易索性去了法家拂士院。直接去外百八舍,宋士傑和他的舍友都在,宋士傑興奮地告訴劉知易,他們的齋長李啟晉升了。


    李啟是老牌內舍生,去年年底,帶著他們徙木齋學子,在學院各處辯法,辯贏一個個對手,修為終於衝破瓶頸,更上一層。沒經過朝廷考核,掌院郭鎮輔特批他先升入上舍,等朝廷今年春闈學考的時候,在任命學官。


    太學的上舍學生,相當於科舉的進士,隻是朝廷並不認可,但上舍生在實力上不輸給進士,所以每年科舉,上舍生參考基本能都高中。


    劉知易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


    跟他有關的人,一個個命運似乎都改變了。掌院、董封閉關,李啟晉升,方戎女成為武道天才……


    難道我是傳說中的命運之子?


    之後幾天劉知易都泡在法家拂士院裏。


    有機會就向李啟請教法術經驗,還借了一根法家腰繩。


    “繩之以法!”


    腰繩遠遠拋出,準確纏住了十幾米外的林花身上,林花一臉驚恐的回頭。


    見是劉知易作怪,眉目含嗔:“公子!”


    法家法術是可以借助道具的。


    劉知易之前覺得自己已經悟透了許多法術,可就是用不出來。昨天終於弄明白了,是他境界太低,不足以運用那些法術。隻有修煉到了進士境界,哪怕隻是區區九品,也就可以隨心所欲的使用法術了。跟武道功法頗有些相似,進士境界的武者,才能聚氣成刃,從而催發刀氣劍氣傷人。進士境界的法家同樣如此,可以驅使真氣進行各種演化。


    隻可惜劉知易的法家修為,隻是區區秀才。好在法家真言中的《捕》字訣中,大多數法術都可以借助道具。比如繩之以法,可以借助一根實體繩索,來承載脆弱的真氣。比如目無三尺,可以借助木渣、煤灰等工具,不過劉知易不知道這跟直接撒石灰有什麽區別。還有法網恢恢可以借助漁網,負荊請罪可以借助儒家的戒尺等等。


    劉知易反手一揚,幫助林花的繩子倒飛了回來。


    林花隻以為是跟自己玩耍,倒也不惱,反而羞上眉梢,瞪了劉知易一眼,繼續邁開小碎步在前邊引路。


    跟在劉知易身旁的方戎女悶哼一聲,不太高興。


    師姐啊,別生氣,等到了五十歲就娶你做小。


    劉知易來王府,是還秘籍給師姐的,他已經領悟了其中一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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