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珹當天就完成了清嫵交代的事,回府後找到清嫵,向她匯報道:“劉貴是金陵人,上有父母,下有妻小,一直生活在金陵,我已經按你的意思派人將他們送出城了。”


    清嫵聽完,心裏鬆了口氣。這就意味著劉貴在金陵的戶籍是真的,這個人不是北秦的細作,且目前也沒被人收買。而此人能被別人收買,自然也能被她收買。


    莊珹嚴肅地看著她:“嫵兒,你到底想做什麽?那人隻是一個普通的廚子,不可能罪過你,你為什麽突然針對這樣的人?你這個年紀有點小秘密也沒什麽,但你不能事事都瞞著家裏,把我們都當成外人吧。”


    清嫵揉了揉太陽穴,易地而處,如果靜菀讓她做一些在她看來十分匪夷所思的事卻不告訴她原因,她也會感到受傷,所以她不能怪大哥的追根究底。


    “我不是不想告訴你,隻怕你不信,認為我腦子有問題。”清嫵無奈又無辜地攤手說道。


    莊珹見她一臉為難,不由一笑,道;“你先說吧,說不定我聽了會覺得你比我聰明,對你刮目相看。”


    “好吧,我告訴你,我夢到劉貴給世傑下毒,卻嫁禍給世昭表哥,世傑中的毒產於南疆,表哥恰好到過南疆,小姑姑也認定下毒的人就是表哥,表哥因此下獄,在牢中遭人毒害。我不放心前線的戰事,也是因為夢到叔父的軍防圖被細作見到,你說叔父收到了皇上的密折,這就證明我的夢有一半是真的。所以我就更放心不下世傑,萬一劉貴被人收買,小姑姑會比我們更早發現嗎?我不敢賭,所以我要見表哥,並寫信給小姑姑。但我沒把做夢的事說出來,隻是清他們配合演一場戲,將那奸人除去。”


    莊珹眸色微沉,靜靜聽她說完,臉上並沒有如聽到笑話一樣的表情,沉吟道;“其實,我昨天說的順利隻是叔父鎮守的紫荊關,北秦的幾次進攻都被擊退,守軍還從秦軍手中奪下了一處要塞。可琅琊關的境況遠不如紫荊關,曾有幾處要塞失守,雖然後來又被奪回,但一直這樣反複拉鋸,仗還是打的十分艱難,嫵兒,你可知這意味著什麽?”


    清嫵吃了一驚,猜測道:“我覺得皇上不可能隻提醒叔父,不提醒程將軍,很可能叔父和程將軍都收到了皇上的密函提醒,隻是紫荊關的布防圖確實已經被北秦人知道,所以叔父摸透了北秦軍隊的進攻方向。而琅琊關的布防圖並沒泄露給北秦,程將軍重新部署,不見得會得到好處,甚至可能吃大虧。”


    莊珹點點頭,“所以我相信有人針對莊氏,對大齊卻留有一絲餘地,那人可能不是細作,隻是看莊氏礙眼罷了。”


    清嫵雙手緊攥成拳,由此可見,趙雲瑤也是重生的,她恨自己,也恨獨孤寒,所以要利用楚奕宸對付獨孤寒,卻仍容不下莊氏。


    這樣想著,她眼中閃過寒芒,冷聲道:“最容不下莊氏的當屬兵部尚書,說白了就是元妃容不下我這個未來的皇後。”


    雖然琅琊關的情況已經比前世好些,卻仍有失守的危險。永州刺史孫祿還有可能投靠北秦,她的舅父還有可能因此受到牽連。


    為了舅父,也為了在前線苦戰的大齊將士,她必須設法除去孫祿。


    莊珹問;“你下一步打算怎麽辦?”


    清嫵道;“我要先去一趟安王府。”


    莊珹對她的決定不置可否,看她的眼神中多了幾分笑意,“沒想到你還有未卜先知本領,那知不知道你未來的嫂子是什麽樣的人?”


    清嫵眨眨眼睛,想到前世的大嫂沈馨兒,對他娓娓道來:“她一定很美,家世好人品好,與你情投意合,爹娘總不會將一個母夜叉塞給你就是了。”


    “那就好。”莊珹滿意的笑了笑,合上折扇輕輕點了點她的前額。


    清嫵又問;“對了,你覺得沈家小姐怎麽樣?就是文康侯的女兒,和靜菀十分要好,還到府上做過客,你也是見過的。”


    沈馨兒長她一歲,性情直爽,待人和善,母親很喜歡她,兄長在沈家眼中也是無可挑剔的良婿,前世兩人的結合還是很順利的。婚後的感情更是如膠似漆,十分恩愛,隻是幸福太短暫。兄長去世後,沈馨兒一直留在莊府。金陵被圍的時候,如果她回到沈家,也許就不會落到秦人手中……


    這樣好的女子,大哥不應該錯過,前世短暫的幸福,今生一定要從少年延續到白頭。


    莊珹認真的回憶了一下,“想起來了,那位沈小姐我的確見過,你覺得我和她有緣分?”


    清嫵笑道;“有沒有緣分,你以後多接觸就知道了。”


    “為兄受教了,若是佳人,一定不會錯過。”莊珹像模像樣地向她一作揖,微笑中自信滿滿。


    第二天,清嫵來到安王府。既然知道劉貴還沒被人收買,並控製了劉貴的家人,她也不用擔心打草驚蛇了。


    重生後第一次見到小姑姑,清嫵內心百感交集。安王妃看過了清嫵的信,見了清嫵便屏退所有下人,然後對清嫵說道;“嫵兒,你的信我看了,我對世昭不至於連這點信任都沒有,世傑也是莊家的血脈,世昭不會糊塗到為了世子之位和莊家反目,如果府中真有人要害世傑,也不會是世昭。”


    “姑姑說的是。世昭表哥也是您養大的,不會做出這種忘恩負義的事。”清嫵附和道。


    “他母親過世那年,他已經十歲了,沒過幾年就從了軍,不像世傑,不但是我親生的,還是我自己養大的。”安王妃的語氣中帶著強調的意味,在稍作停頓後又補充道:“不過我知道他是個聰明人,不會被欲望蒙了心,做出這種糊塗事。”


    清嫵在心裏歎息一聲,前世小姑姑知道世傑中中的毒產自南疆,可是認定了凶手就是楚世昭。當自己的孩子被人害死,有多少母親能保持理智呢?小姑姑隻是犯了一個尋常母親都可能會犯的錯,在最絕望脆弱的時候被敵人握住了軟肋。


    她直入正題,問:“那姑姑真的想好了嗎?”


    安王妃堅定道;“能知道誰對世傑不安好心,對世傑有益於害,我當然願意一試。”


    安王妃答應的如此爽快,清嫵如釋重負,隨口問:“對了,世傑呢,都快到午時了,他還在學堂讀書嗎?”


    安王妃微笑說;“沒有,世昭帶他去騎馬了。他的身子不好,我不指望他以後能在戰場上建功立業,隻希望學習武功騎射能幫他強身健體。”


    清嫵微笑表示讚同,安王妃看著她,笑容也越發和藹,“你已經行過及笄禮,和皇上大婚的日子也該定下來了。”


    “嗯。”清嫵心底無波,隻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然後站起身;“我出去走走。”


    安王妃心想未出閣的女孩聽到婚事害羞也是正常,便道;“去吧,別出去太久,我讓小廚房準備的菜都是你最愛吃的。”


    花園小徑,兩個下人將廚子劉貴帶到清嫵麵前。


    “你們都下去吧。”清嫵擺擺手,兩名下人行禮告退。


    劉貴不知道這位莊大小姐找自己能有什麽事,他不敢抬頭,苦著臉道;“小姐找奴才來,不知有何吩咐?”


    清嫵從腕上去下一隻鐲子,在劉貴眼前晃了晃,“這個鐲子你可認得?”


    劉貴隻覺得鐲子十分眼熟,抬眼細看,驚得雙眼圓睜,“這……怎麽在您手裏?”


    這個玉鐲的成色並不好,高門貴女是不會有這種東西的。劉貴震驚的並不是清嫵會有這種不值多少錢的玉鐲,而是這枚玉鐲十分眼熟,像極了他母親常年戴在手上的鐲子。


    清嫵淡淡開口,證實了他的猜想;“如果我沒說錯,這是令堂的隨身之物。”


    劉貴雙膝一軟,撲通跪在地上,“大小姐,奴才隻是一個廚子,從沒做過虧心事,您為何要為難奴才的家人啊?”


    沒做過虧心事?清嫵嘴角掠過一絲冷笑,前世,這個人不但害死了世傑,還間接害死了世昭。


    “談不上為難,你的家人現在都很好,至於以後好不好,就全看你了。”她冷聲道。


    劉貴忙道:“隻要小姐放過我的家人,奴才什麽都願意做。”


    清嫵滿意的笑了笑,“很好,如果不久後世子出事,別人在你房裏搜出什麽來,你就說是襄平郡王指使,能做到麽?”


    劉貴怔了怔,“大小姐是讓奴才給……給世子下毒?”


    “你什麽都不用做,到時王爺和王妃都一定會將你下獄審訊,到時你再翻供,告訴王爺和王妃指使你的人是兵部尚書傅淵。傅淵讓你給世子下毒,在嫁禍襄平郡王,你吃點苦,換你和你的家人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你願不願意?”


    劉貴幾乎要哭出來了,他已經沒有別的選擇,顫聲道;“奴才……願意。”


    清嫵滿意地點點頭,給他一個紙包,“將它放在你住的地方,記住了,你什麽都不用做。”


    “奴才記下了。”劉貴顫抖著雙手接過紙包,小心翼翼的收好。


    清嫵又提醒道;“你要聽我的話,隻會吃點苦頭,後半生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如果你敢用它害人,或不按我說的做,我就送你去泉下和你家人團聚。”


    劉貴連連保證道:“奴才不敢,一定按大小姐的吩咐做。”


    “沒別的事了,你回去罷。”


    劉貴離開了,茉兒走到清嫵身邊,她剛才在遠處守著,聽不清兩人的說話聲,隻看到那個叫劉貴的人不斷給小姐磕頭,像是被嚇得不輕,還看清了小姐將一樣東西給了劉貴。


    “小姐……”茉兒遲疑著,還是問了出來;“您剛才給劉貴的是什麽啊?”


    清嫵淡淡一笑,“沒什麽,過幾天就有好戲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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