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綁了吧,要開壇了。”何老太冷冰冰的開口,她壓根沒理會楊興的話。


    陳瞎子從身上抽出來一根朱砂紅繩,甩手直接朝著楊興身上一纏。


    楊興本來還要躲,可被馮軍和馮保攔住,他也躲不掉,轉眼間就被反捆住了胳膊。


    他死死的盯著我,張口好幾次,分明是要罵,卻沒有罵出來。


    不過他額頭上卻有汗,豆大豆大的很多汗,眼中時不時閃過的驚懼也愈發的多。


    “將他放在靈堂前麵。”何老太隨手指了指。


    陳瞎子推著楊興走過去,接著何老太瞅著我,她神色友善緩和了不少。


    “何婆婆。”我很恭敬的喊了一聲。


    何老太點點頭,她笑起來臉上的褶子都堆在一起了。


    不過笑容之中,眼中也有謹慎和警惕。


    “十六,青屍非同小可,我和瞎子引出來之後也沒本事對付,你要把握住分寸。”何老太收起笑容,鄭重道。


    我吐了一口濁氣,表示自己清楚。


    何老太又說了幾句話,大致就是讓馮保和馮軍等人退到一旁,到那廊道的門裏頭去,不要過來。


    很快這片空地之中,就隻剩下我們四人。


    陳瞎子又走至楊興身邊,他平靜道:“我不會傷害你的命,十六答應過你什麽,也會辦到,此“人”和你息息相關,見到之後,說不定你會感謝十六,也會明白一些東西。”


    “盤膝坐在地上,等會兒我會放你一點兒血,不管我們做什麽,你都不要反抗,否則的話,大家都會一起死。”我少見陳瞎子和別人溝通,他這三言兩語卻將利害關係說的清清楚楚。


    楊興神色陰晴不定,我看得出來,我們的話儼然讓楊興已經有了些許猜測?


    畢竟是楊下元的孫子,即便是不會風水術,自家有個下元六十仙命道場,也不可能真的一切一無所知。


    當初通過馮保調查顧家和楊家之間的關係,他也調查到了一些關於楊興和楊下元的事情。


    多年前楊下元帶著一批人進入南山群嶺,最後活著出來的隻有他一人。


    他大兒子,也就是楊興的父親,永遠留在了南山群嶺中。


    自那之後楊興的性格脾氣就乖戾無比。他對於楊下元有掩飾不住的恨意,才會顯得那麽紈絝,表麵上一點兒都不尊重楊下元。而楊下元對楊興的關注和給予也更多。


    我甚至有猜測,楊下元未必不想要楊興學風水術,楊興是因為父親的死,所以拒絕?並且他也不願意相信和接觸風水術。


    我思索間,楊興已經悶著聲音應了一句,並且盤膝坐在了地上。


    陳瞎子從桌案上頭取來了一隻小碗,擺在了楊興的跟前。


    緊跟著,陳瞎子招呼了我一聲,讓我站在了楊興的左側,他則是站在右側。


    我們站定了之後,何老太便來到了靈堂桌案前方,站定在我們麵前。


    她整張臉忽而變得死板下來,雙手垂在胸前,雙眼也緩緩閉合。


    安靜,一瞬間周遭都安靜無比,耳邊的風聲都清晰可聞。


    太安靜,反倒是讓人覺得身上有種麻癢感,讓人忍不住想要動。


    足足持續了幾分鍾這樣的安靜,何老太忽而猛地睜開雙眼,她圓睜的雙目幾乎要凸出來,額頭上都鼓動著青筋,薄唇微啟,滲人的語調從她口中吐出:“子午佛道醜未鬼,寅申人道卯酉畜。辰戌修羅巳亥仙,日支化道不虛傳!”


    她這音調著實太尖銳,比起我奶奶接陰生時那語調,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我頭皮一直乍起,胳膊上的汗毛也不停的豎立起來,身上也全是雞皮疙瘩。


    何老太並沒有停頓,她忽而一下跪倒在地,又仰頭看天。


    雙手張開舉起,更是尖銳淒厲之極的喊道:”老婆子為內陽地界神婆,今日以嫡子至親血,招枉死無墳屍!請亡人化道!”


    風,一瞬間變得無比淩厲!


    呼嘯之間,甚至是狂風淩冽!


    這一下我覺得腳底板都在竄起來寒意了。


    何老太好強橫的手段!我本意是借用楊興,逼青屍出來,說不得得用一些危險手段。


    沒想到神婆的路數,竟然可以直接強行叫出來。這和至親嫡子息息相關,恐怕和招魂,喊魂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心跳很快,卻極力平穩自己的思緒。


    何老太喊完那句亡人化道之後,她整個人一動不動保持那個動作,本來就花白的頭發,被狂風吹得散亂無比,顯得格外的狼狽,她的臉色也在迅速的變得蒼白,仿佛這亡人化道,給她的負荷極大,她撐不住太久!


    也就在這時,陳瞎子忽然轉身,他直接按住了楊興的頭!並且取出來一柄匕首,朝著楊興印堂之處一劃!


    楊興吃痛的悶哼一聲,他本能反應也是掙紮,隻不過在陳瞎子摁住他腦袋的情況下,壓根就動不了。


    瞬間,楊興的額頭印堂就是一道血痕,血直接形成了一條斷線珠簾,啪嗒啪嗒的落入楊興跟前那隻碗裏。


    陳瞎子下手並不是太狠,皮雖破但沒斷,隻是一個皮外傷。


    血並沒有流太久,就不再滴落,陳瞎子又分別在楊興的頭頂,額頭雙側劃了三下。幾分鍾後,那隻小碗之中已經接滿了鮮血。


    楊興的臉色痛苦之餘也變得格外蒼白。


    陳瞎子忽而低沉開口,道:“凡請靈,必致血一碗,嫡子跪於靈堂前,若無嫡子,可使眷親。以血為媒,以魂為喚。”“血洗靈案亡人見親,嫡子叩首香火長燃,此為趨血回靈!”


    陳瞎子彎腰端起碗,他忽然一下朝著那靈案之上猛潑而去!


    嘩啦一聲輕響,整個案台全都染了血。


    這一幕太過詭異恐怖,空氣中也彌漫著血腥味。


    “十六,去點了香燭,燃了哭喪棒!”陳瞎子沉聲喝道。


    同時,陳瞎子鬆開了摁住楊興的頭,極為鄭重的叮囑道:“楊興,亡人化道已開,趨血回靈已用,喊你父親的名字,讓他來見你吧。”


    楊興的身體忽而劇烈的顫抖起來。


    他死死的瞪大了眼睛,看著陳瞎子,又看向了何老太,他眼眶都紅了,似乎有眼淚在裏頭打轉。


    “你……你們……”


    “莫要耽誤時間!他跟你爺爺去南山群嶺,結果枉死不歸!死後十數年無墳無碑,無香火子女供奉,孤身一人,你不想見他麽?!”陳瞎子聲音極為淩厲的嗬斥!


    楊興渾身一震,他不再看陳瞎子,而是紅著眼睛看向前方。


    聲音也是悲苦無比的喊道:“不孝子楊興,求見我父楊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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