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顧若琳臉色不自然了起來。


    在她低頭思索的同時,劉文三也打了個招呼,朝著顧家外走去。


    我認真解釋道:“接陰和接生沒很麽兩樣,難產還是難產。”


    “當然,我會先嚐試糾正胎位,實在不行的話,還是得剖腹。”


    “這件事兒得問問白事兒的先生,也得問問我爸。畢竟死者為大。”


    顧若琳思索再三才回答道。


    我點點頭,死者為大,這也格外正常。


    也就在這時,後院門口傳來了腳步聲。


    “顧小姐,這麽快就回來了啊?”


    略有熟悉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我扭頭一看,這白事兒先生,不就是幫我爸辦事兒的白事兒張嗎?


    白事兒張也定定的看著我,他笑了笑:“羅十六,有幾天沒見了,劉陰婆呢?”


    看到白事兒張,我就想到了前幾天我爸的入土,他死的不明不白,七七四十九天後我才能去祭拜,心情就落魄了很多。


    我強笑了一下:“奶奶還在村裏,我來顧家接陰。”


    明顯,白事兒張眼中有了幾分詫異,他也沒多說別的。


    就在這時,顧若琳也輕聲說道:“張道長,羅陰婆是劉文三先生介紹的,前幾天,謝家溺水在陽江的三小姐就是羅陰婆和劉先生撈上來的,謝家也很稱讚羅陰婆接陰的手段,母女平安,謝家也是家宅安寧。”


    我也很驚訝,可想到顧家的家業,謝家也是開陽市的大家族,也就想的明白了。


    顧家肯定不會因為劉文三的空口無憑而相信我,他們肯定也在謝家打聽過。


    “剛才我在外麵,隱約聽到羅陰婆說要剖腹?”白事兒張神色鄭重了不少。


    我點點頭,顧若琳也投以詢問的目光:“張道長,能剖麽?”


    白事兒張沉凝了一下道:“既然是羅陰婆說的,肯定有羅陰婆的道理,雖說死者為大,但孕婦肯定以腹中胎兒為重,應該沒問題,不過還是得詢問一下顧二當家的為好。”


    顧若琳點點頭:“我去給我爸打電話。”


    她說著,就走出了後院,我對白事兒張點了點頭示好,他不知不覺也改變了對我的稱呼,明顯,是顧若琳的話,也令他認可了我?


    “我還以為接陰這手藝會斷了傳承,沒想到羅陰婆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直接敢隨劉文三去撈母子屍,和幾天前已經大相庭徑,令我老張歎服啊。”


    白事兒張說的煞有其事的,愣是讓我沒捋清楚,他這是商業互吹,還是真的在誇我。


    我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總不好回答說,錢多,怕也得上?


    前院外卻忽然傳來了吵鬧的聲音,還有女人的哭喊聲。這一下子就打斷了我的思緒。


    白事兒張目光一凝,直接往外走去!我也緊隨其後!


    很快,我們就到了大院的正門口。


    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癱坐在地上,哭的淚眼朦朧,慘絕人寰。


    “你們顧家不是東西啊!逼著我要和女兒分開,從我身邊搶走她!還從來不讓我看她!你們把我女兒害死了啊!”


    “我就是拚了這條命,也要再見我女兒一麵!你們顧家必須給我一個交代啊!不然的話,我就吊死在這裏!”


    我心裏咯噔一下。


    粗看這婦女的長相,這不是和棺材裏頭的那個顧家小姐,有好幾分相似麽?這就是她的親生母親?


    聽她話語間這說法,再回想之前顧若琳說的那番話,難道幾年前她父親接回來這個智力有殘障的女兒那時候,沒有得到這女人的同意?


    門口被顧家一些仆人攔著,明顯是擋著,沒讓這女人進來。


    還有一個保安,正瞪著這女人喊道:“徐紅梅,你不要再顧家門口鬧事兒!當初我們二當家的是給了你一筆錢,才接回來若尋小姐的!”


    “你再不走的話!我就報警了!”


    我心裏頭有些不舒服了,人死如燈滅,可女兒死了,不讓母親進來看一眼,又是什麽說法?


    雖然顧家家大業大,這女人聽顧若琳說的,也是當年顧家的保姆,但顧家總不能如此勢利眼,不讓她見女兒最後一麵吧?


    那女人忽然從地上站了起來,直接就撲到了保安的身上,又抓又打!


    “你們這些喪良心的畜生啊!有本事你現在就打死我!不然我就是死,我也要和我女兒死在一起!”


    保安猛地一把就推開了她!


    一個婦女,哪兒有保安的體力?直接就被推翻,連著打了幾個滾,滾到了路邊!她在地上顫抖痙攣,明顯想要爬起來。


    我看不下去了,推開那些仆人,快步的走到了婦女的旁邊,將她攙扶了起來。


    皺眉看著那保安,說道:“你下手怎麽不分輕重?有話好好說!這是孕婦的母親,她想見女兒最後一麵,也沒什麽問題吧?”


    保安明顯愣了一下,他看著我,有些不知所措。


    那些顧家的仆人也都是麵麵相覷。


    白事兒張也皺了皺眉,他忽然開口道:“羅陰婆,這件事兒我們做不了主,等若琳小姐出來才能決定,你先回來。”


    我沒動,心裏麵更不舒服起來。


    雖然錢很重要,但是良心也很重要,要眼睜睜的看著這可憐的婦人見不到女兒最後一麵,我也沒心思接陰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這不是這個事兒,也不是這個理兒!兒女就是父母的心頭肉!讓她進去!我親自和顧小姐談!”


    徐紅梅緊緊的攥著我的胳膊,她哭哭啼啼的喊道:“好人呐!小兄弟你是好人呐!哪兒像是這些顧家人,都是吃人血的畜生,沒感情的惡鬼啊!”


    我其實也想抽手,可這徐紅梅抓的太緊,愣是抽不開。


    白事兒張眉頭緊皺起來,我感覺他欲言又止。那保安也匆匆的往院子裏走去,應該是去找顧若琳。


    也就在這時,徐紅梅卻拽著我往前走,她力氣出奇的大,一下子就拉到我到了顧家大門口。


    那些仆人想攔又不敢攔,我們就進了大院。


    “小兄弟,你知道我女兒的屍體在哪兒嗎?”徐紅梅擦了擦眼淚,一副哀求可憐的樣子看著我。


    我心就更軟了,尋思著等會兒總歸要和顧若琳解釋的,就說了個後院,帶著她就往裏走去。


    徐紅梅一下子就鬆開了我的手,朝著後院的方向跑去!


    “哎!”我喊了一聲,她已經跑得沒影兒了!


    正準備追上去,其他的那些顧家仆人,卻跑得更快!朝著她追去!


    “羅陰婆!你先等等!”白事兒張喊住了我。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張道長,我知道你想勸我,可我實在看不下去母女分別,尤其是她女兒還沒了,顧家這事兒的確不太地道,要就算給了一筆錢,可孕婦畢竟還是她女兒,總得有點兒人情味吧?”


    我正要往院子裏麵走,怕去遲了,那些仆人又把徐紅梅給抓出來。


    白事兒張卻搖了搖頭,他明顯重重的歎了口氣:“你給顧家添了大麻煩了!這徐紅梅,哪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


    這一句話,反倒是讓我愣住了。


    “這什麽意思?讓一個可憐的母親看看女兒最後一麵,也是什麽大麻煩?”我皺眉,不解道。


    白事兒張又搖了搖頭:“她要真的是個可憐的母親,那就沒這麽多問題了,你知道當初為什麽,顧家二當家的要把這個智力殘障的顧若尋小姐接回來家族,族內不讓入族譜,他還要送到老宅來嗎。”


    我搖頭,說我肯定不知道。


    白事兒張才繼續說道:“這件事兒我是了解的很清楚的,這女的嗜賭如命!”


    “這些年來一直以私生女要挾,在顧家要錢!甚至她打算把女兒送到不正規的會所裏頭,去賺她的皮肉錢!顧二當家的給了她一大筆錢,讓她答應了以後絕不在找顧家,也不再找女兒!這才化解了這個麻煩。”


    白事兒張這番話讓我聽懵了。我臉色都不自然起來,渾身僵硬。


    他又歎了口氣,繼續說道:“羅陰婆,你又知道,我是怎麽知道這件事兒的麽?”


    我想強笑,卻都強笑不出來了,硬擠出來了兩個字:“你說。”


    白事兒張一字一句的說道:“昨天晚上警察通知了她,顧若尋小姐出事兒了,警察剛走,她就到了顧家老宅。”


    “她不依不饒的在顧家門口撒潑,鬧!說她女兒死在了顧家,要顧家賠償她一大筆錢,不然她就天天來鬧事兒!那會兒我剛剛擺好靈案,送給顧若尋小姐換上了壽衣。”


    “這徐紅梅不是被保安趕走的,也不是被警察給帶走的!而是來了一輛車,下來的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說徐紅梅剛才在賭場輸了一大筆錢!讓徐紅梅還賭債,硬生生把她給拖走的!”


    白事兒張說完,就腳步匆匆的朝著後院趕去。


    我也趕緊跟了上去。


    很快回到了後院門口,眼前的一幕,卻讓我一個激靈,渾身的汗毛都倒立起來了!


    徐紅梅趴在棺材上頭,把顧若尋的屍體拽出來了一大半!


    屍體挺著個大肚子,被架在了棺材邊緣。


    她神色猙獰,並且格外興奮,死死的攥著屍體的胳膊,格外的囂張和張狂。


    “你們顧家不是心狠嗎?!不是天天防著我嗎?你們防啊!”


    “哈哈哈哈,我現在進來了,看你們怎麽趕我走!錢!給我一百萬!不然我就是死在這裏,也絕不讓你們埋這個智障的賤種!”


    她手裏頭還拿了一把匕首,在屍體的臉上比劃:“要是不給我錢,我就把這小賤種的血放滿整個院子!總歸她是你們顧家的種!”


    我死死的捏著拳頭,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她哪兒還有剛才那副可憐悲慘的模樣,現在像極了一個為了錢,不擇手段的瘋子!


    保安也在旁邊,明顯想上前,卻又不敢上前!


    顧若琳在旁邊直跺腳,眼淚啪嗒啪嗒的掉。


    “你不要亂來!死者為大,你先把我姐放開!”她急的臉,耳朵,脖子根都紅了,慌張失措的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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