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漸散,刀痕消弭,這一場混亂非常的仙墟奪寶,也就此落下了帷幕。


    然而,玄天眾修卻還是有些心神恍惚,就如同身在夢幻之中,感覺是如此的不真實。


    這也難怪,一時間給人這般接二連三的打擊,任誰也接受不了。


    眾人不語,劍塔卻未就此佇留,轟然一聲,便拔身而起,往仙墟之外去了。


    也是同時,一道流光回返,落入塔中,化現出鍾離身影,將心神恍惚的眾人驚醒了過來。


    事實擺在眼前,無論眾人心中如何不願,都隻能選擇接受,垂低下目光,等待鍾離開口,決定自己的命運。


    見此,鍾離卻是一笑,言道:“非常時期,須動以非常手段,冒犯之處,還望諸位見諒。”


    “這……”


    這意料之外的話語與態度,讓眾人錯愕不已,怔立片刻才回過神來,驚疑不定的望著鍾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最終,還是那孟扶搖上前,拱手道:“敢問尊駕何意?”


    到底是玄門親傳,道尊弟子,縱然成了階下之囚,也有一股從容不迫的氣度。


    鍾離望了他一眼,也不隱瞞什麽,直接道:“玄天將有一劫。”


    “嗯!”


    此話一出,眾修眼神皆是一凝。


    同樣的話,在不同人的口中,分量也截然不同,就好像現在這一個“劫”字,在尋常修者口中與在先天強者口中,完全是兩個概念。


    究竟是怎樣的凶險,才能讓一位先天證道,堪比至尊的強者謂之為“劫”呢?


    眾人不知,也正是因為不知,才更感到不安!


    隻是不安歸不安,眾人並未就此出聲應和什麽,而是選擇繼續沉默,做一副觀望態勢。


    這也正常,雖然眾修不認為這等分量的強者會與他們玩笑,但人心隔肚皮,誰知道鍾離心裏到底打著什麽主意?


    箭射出頭鳥,事情沒有搞清楚之前,還是不要隨便開口的為好。


    眾人心思,鍾離看在眼中,但也不點破,隻道:“此事關係玄天之生死存亡,茲事體大,不便多言,隻能先委屈諸位留在此地,事情了結之後,我定還諸位自由。”


    “這……”


    鍾離如此說,更是加深眾修心中的疑慮,但攝於形勢,又不敢多問,隻能憋悶在心中,暗自計較。


    當然,也有例外,就鍾離的話語,孟扶搖沉眉思索了一陣,又道:“如此說來,尊駕親臨玄天,乃是為化解這玄天劫數?”


    這話若有所指,但鍾離卻不在意,淡聲言道:“不錯!”


    “那請恕在下直言!”


    孟扶搖一拱手,迎著鍾離的眼神坦然說道:“尊駕修為,驚世駭俗,我等遠不及也,然吾玄天偌大一界,也非無人,若是依照尊駕之言,玄天將有一劫,事關生死存亡,那尊駕為何不出麵聯合各方,共同化解這一劫數,反而遮遮掩掩,是尊駕認為,自己一人有隻手擎天之力,還是……”


    “道子!”


    孟扶搖這番話一出口,鍾離沒有多少反應,反而把周遭的玄門修士嚇了個不輕,紛紛上前想要攔住他的話語,然而孟扶搖卻毫無停口之意,揮手掃開攔阻的眾人,又一步上前,直麵著鍾離說道:“尊駕另有所圖呢?”


    “道子!”


    望著義正辭嚴的孟扶搖,玄門眾修是驚駭欲絕,生怕他這番話語觸怒了鍾離,招來殺身之禍。


    對此,鍾離卻隻是一笑:“你倒真是敢說。”


    “我輩修士,何懼生死?”


    沒有理會玄門眾修焦急暗示的目光,孟扶搖神色坦然,迎著鍾離的目光說道:“還請尊駕釋疑!”


    鍾離搖了搖頭,笑道:“那如果我與你說,玄天各大道統,包括你玄門道嶽,具在這一劫禍劫之中,甚至可能就是這禍劫根源呢?”


    “這……”


    孟扶搖眼瞳一縮,神色瞬變,當即厲聲道:“絕無可能!”


    鍾離神色平靜,淡聲道:“這世上沒有什麽不可能的,現如今的玄天界就如同泥潭之中沉陷的人,根本無法自拔,你們留在這裏,或許還能為玄天保留下些許火種。”


    “這……”


    “絕無可能,絕無可能!”


    “閣下先天之尊,何以用此等手段!”


    “什麽禍劫之根源,恐怕尊駕才是玄天真正的禍劫吧!”


    “技不如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莫要辱吾道統,汙吾師門!”


    此話一出,不要說孟扶搖,眾玄天修士都忍不住了,即便明知自己的生死拿捏在鍾離手中,也紛紛出聲怒斥起來。


    對此,鍾離不說,小青卻是忍不住了,正所謂主辱臣死,她怎能看著這幫家夥對鍾離放肆,怒道:“你們這些人,真是不知好歹,公子若是不安好心,何須浪費力氣說這些,把你們全殺了豈不簡單?”


    “哼!”


    聽此,眾修卻是冷笑,他們自然清楚這個道理,但也正是因為清楚這個道理,他們才更加認為,鍾離將他們鎮而不殺是另有所圖。


    眾人這般神情,更是讓小青惱怒了幾分,當即怒罵道:“你們這些人就是狗咬……”


    “好了。”


    鍾離按住她的話語,再看向神色驚怒,暗含戒備的玄天眾修,搖了搖頭,淡聲言道:“信與不信,是你們的事情,做與不做,是我的事情,最終是真是假,是實是虛,自有定論,不必多言。”


    話語平靜,但卻是強勢的不容質疑,因為事實就是如此,無論玄天眾修信是不信,如今成階下之囚的他們都沒有什麽選擇。


    “尊駕都如此說了,那我等也不再多言,任憑處置便是!”


    眾人也清楚現在是勢必人強,真要和鍾離理論,那多半是自己吃虧,所以也不在多說什麽,盡數盤坐在地,無聲的堅持自己的態度。


    對此,鍾離也沒有理會,雖然他並不想把關係搞僵,但有的時候事情就是這麽的無奈,立場出身,注定了這些人不可能接受他的這番說法,隻能暫且擱置著,最終拿事實說話。


    至於會不會反被事實打臉,鍾離並不在意,甚至還有些期盼這樣的結果,畢竟,他也不想玄天各大道統,尤其是那幾尊神聖級別的強者,真與這玄天異化有什麽關聯。


    隻可惜,這件事情不是他想或者不想就能夠決定的,玄天異化疑雲重重,這幾尊神聖級別的強者,更是有著洗不脫的重大嫌疑。


    神聖之尊,身在玄天,竟未察覺這玄天之變,異化之時,又無一逃脫,甚至連一則消息都沒有傳出,這重重疑點在身,若說祂們沒有牽扯,誰人能信?


    所以,孟扶搖所說的聯合各方,共抗大劫的說法,在這玄天界根本不成立,是敵是友都不清楚就送上門去,這不是腦子有問題麽?


    也是因此,看著無聲抗議的玄天眾修,鍾離沒有多做解釋,隻說道:“方才是公事,接下來我們再談談私事。”


    說罷,便將目光投向了眾修之中的禦靈宮等人。


    雖是幽冥鬼神,半生半死無感之身,但麵對鍾離的目光,禦靈宮一幹人等的心還是禁不住的加快了跳動,不由緊張起來。


    “禦靈宮!”


    鍾離目光在一眾幽冥鬼神之中移轉,最終停在了那形體已然穩固的禦靈宮冥使之上,問道:“方才的話,可能答我了?”


    “這……”


    雖然知曉鍾離問的是什麽,但禦靈宮冥使卻遲疑了許久,隨後才硬著頭皮說道:“既是冥山殿晉入禦靈宮的弟子,那麽料想應該在禦靈宮內修行,尊駕若要找尋,往冥域去便是了。”


    “是麽?”


    聽此,鍾離卻是一笑,道:“你既是幽冥鬼修,那理當知曉,這幽冥鬼神之軀,無肉身軀殼依憑溫養,若是被人強行搜魂,將受到極重的損傷,甚至有魂飛魄散的可能。”


    “在,在下知曉!”


    一番話語,讓那冥使本就沒有幾分血色的麵龐更是蒼白了起來,但還是強撐著說道:“隻是這冥山殿弟子晉升禦靈宮的事宜,在下確實不知,還望尊駕明察。”


    鍾離搖了搖頭,望了一眼神色錯愕的冥娘等人,再看向身軀微顫的禦靈宮冥使,說道:“他人確實不知,但你嘛……”


    話語間,鍾離眉心之間,陡然照出一道神光,瞬間將那禦靈宮冥使籠罩在內。


    “啊!”


    神光照下,便聞一聲淒厲哀嚎,禦靈宮冥使跪倒在地,方才穩固下來的鬼神之軀扭曲變幻,麵上神情更是痛楚不已。


    天衍神光,這一門神通,已被鍾離修煉至圓滿境界,上窮碧落,下至黃泉,均可洞徹,觀照一名極天鬼修,搜索魂中記憶,自然也不在話。


    這一幕看得眾人驚駭非常,那嫁衣鮮紅的冥娘更是急忙起身,向鍾離說道:“尊駕手下留情,禦靈宮新晉弟子事宜,冥使確實不知啊!”


    聽此,鍾離方才收回目光,轉向冥娘,卻沒有與她糾纏這個問題,隻是問題:“可知你禦靈宮少主下落?”


    “王兄?”


    冥娘一怔,神色不解,隨後才連忙解釋:“尊駕,我王兄他生性逍遙,根本不管禦靈宮事宜,此事根本不可能與他有什麽關聯。”


    鍾離沒有理會她,而是重新將目光投向了那禦靈宮冥使,隨即天衍神光再開,如大日烈陽一般,向那鬼神之軀轟然焚下。


    “啊!”


    隨後,隻聽一聲淒厲至極的悲鳴,那冥使經受不住天衍神光這般照耀,鬼神之體立時扭曲崩潰。


    “我恨,我恨,我恨啊!”


    但就是在這鬼神之體崩潰的瞬間,又聞一聲淒厲尖嘯,滾滾暗霧自潰散的鬼神之體中湧出,凝成一張猙獰無比的麵孔,直向鍾離撕咬而來。


    然而,赤血劍塔之中,無處不受鍾離至強之力籠罩,這暗霧雖然出現的突兀,但也掀不起什麽風浪來,還未臨近鍾離身軀,便被這劍塔偉力鎮壓,於虛空中煙消雲散。


    暗霧湮滅,無聲而散,但鍾離麵上的卻還是一派陰沉,望著驚恐不已的禦靈宮一幹人等與同樣駭然的玄天眾修久久沒有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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