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諾止住了步伐,遙望著那隱隱若現的陵墓,沒有再做行動,眸中泛起的波瀾也逐漸平息,重歸回那不為外物所動的漠然。


    夜王回過身來,望著停住步伐的她,微笑說道:“害怕了麽?”


    “……”


    伊諾注視著他,沉默許久,最終才搖了搖頭,問道:“你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不是你們!”


    夜王神色不變,微笑著糾正道:“是我們,你,我,所有精靈背負的宿命!”


    “宿命?”


    伊諾喃喃一聲,隨即搖頭給予否決:“我不認為毀滅這個世界是精靈的宿命!”


    “你錯了!”


    聽此,夜王的神情瞬時嚴肅了起來,沉聲道:“是這個世界先背叛了精靈,我們所做的一切,不過那隻是對這背叛的反擊與抗爭!”


    “背叛?”


    伊諾眼神一凝,冷聲說道:“世界孕育精靈,精靈維護世界,從不存在背叛!”


    “那是因為你不了解那一段被掩埋的真相!”


    感受著伊諾那如寒冰一般冷酷的目光,夜王搖了搖頭,嚴肅的語氣再度轉為輕柔,說道:“你知道黑暗精靈的起源麽?”


    伊諾喃喃道:“黑暗精靈的……起源?”


    “不錯!”


    夜王點了點頭,悲慟又帶著一份驕傲的說道:“黑暗精靈,起源於上古,在那一場大戰的末端,在那一個萬物衰亡,末日降臨的終焉時代,因為一場背叛,一場卑鄙,可恥,罪惡的背叛,我們誕生了!”


    “為什麽我們自稱為黑暗精靈?”


    “是因為我們真正投入了黑暗?”


    “不,是因為我們的先祖,發現了這個世界掩藏的真相,一個黑暗,殘酷,血腥的真相!”


    “我們在這黑暗之中誕生,在這黑暗之中掙紮,也在這黑暗之中尋求自由與超脫,這是先祖對我們的希望與寄托!”


    言語至此,夜王神色更是了冷酷幾分,雙眼緊盯著伊諾,語氣沉痛而又憤怒的說道:“這個世界的誕生,從一開始就是罪惡的,它用精靈的鮮血與屍體,堆砌成自己生長的溫床,在無數屍骸上汲取營養生長,再用汲取來的力量,代替我們原有的母體,孕育出本不屬於它的子嗣,作為源源不斷的奴隸與食物,充填戰爭的消耗與損失!”


    夜王的話語,讓伊諾不由得蹙起了眉,冷聲道:“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


    夜王冷冷一笑,說道:“在這個世界誕生之前,一切事物都處於虛與無的狀態,我們稱之為混沌,在這混沌之中,雖然還沒有時間與空間的概念,絕大部分事物也還沒有誕生,但生命卻已經存在了,其中之一便是我們的先祖,精靈真正的起源——混沌精靈!”


    “混沌精靈?”


    伊諾緊蹙著雙眉,作為汐海之靈的主人,她自然也有權限查閱永恒之塔的典藏,因為對於精靈的起源並不陌生,但永恒之塔中的記載僅到世界精靈一級,而世界精靈也被認為是精靈的初祖,根本不存在什麽混沌精靈的說法,如今夜王這番話,究竟是真是假?


    “不錯,混沌精靈,我們真正的先祖!”


    眺望著那恍若無盡的黑暗,夜王的目光深邃而悠遠,仿佛跨越了時空的阻隔,望見了那一個時代的滄海巨變,語氣更是感歎:“混沌精靈,是無比強大的存在,每一名混沌精靈,都擁有獨自創造世界的力量,可就在祂們即將創造自己世界的時候,一場有預謀的屠殺開始了。”


    “屠殺?”


    “是的,屠殺!”


    言語至此,夜王眸中陡然呈現出了幾分恨意,冷聲說道:“混沌之中孕育了為數眾多的生命,除去我們精靈的先祖,還有許許多多強大而恐怖的存在以自稱。”


    “?”


    “!”


    伊諾喃喃自語,夜王神色沉重,接著敘述道:“那時所有的混沌,包括我們的先祖在內,都在順應混沌的意誌,創造屬於自己的世界,但沒有想到,一尊無比強大的,為了讓自己開創的世界達到圓滿,竟破碎了混沌,借混沌破碎的力量,將所有創造的世界與自己的世界糅合在一起,成為了現如今我們存在的世界!”


    “這……”


    “太離譜了吧?”


    “兄弟,你不去寫小說真是可惜了!”


    “別說,這設定我好像真在那本書裏見過!”


    “歪,起點嗎,快來人,你們有個撲街作者跑出來了!”


    直播間的評論,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著邊際,看著神色認真,語氣嚴肅的夜王,僅有一小部分人陷入了沉思,餘下都是一副嬉笑模樣。


    如此也是難怪,夜王這番話,實在太離奇,太玄幻,即便有鍾離之前打下的基礎,也很難讓人接受。


    所以,直播間內的觀眾不相信夜王的話語,是情有可原的,不要說觀眾了,就是夜王自己,在獲得真正的黑暗精靈傳承之前,也無法接受這一切。


    好在,伊諾不是他,身為汐海之靈的主人,她對於世界的了解與認知,要常人難以想象的,這在常人看來不可思議的事情,她完全可以接受,好像現在,她就沒有提出質疑,隻是沉默著,等待接下來的發展。


    這讓夜王很滿意,繼續道:“那名混沌,為完美自己開創的世界,向所有混沌舉起了屠刀,並將這些混沌的血肉,作為養料與食糧來哺育這個世界成長,後來還利用祂們的屍骸,孕育出新的生命,這就是永恒之塔中記載的世界精靈!”


    說罷,夜王又冷冷一笑,再道:“一直以來,我們都將這世界精靈視作精靈的起源,可事實上,祂們不過是這個世界為完善自己而創造的悲哀產物,它們甚至連生命的自我都不曾擁有,一誕生便作為混沌力量的容器,投入這個世界的軀體之中,以此維係這個世界的平衡。”


    話語間,夜王的目光重新移轉到了伊諾身上,注視著她那精致而冷漠的麵容,自嘲一般的笑道:“這是多麽的悲哀,我們作為它們的子嗣與後裔,卻一直將之視為榮耀,嗬嗬……!”


    聽此,伊諾卻還是不為所動,冷聲道:“這就是黑暗精靈背叛的理由?”


    “是也不是!”


    夜王搖了搖頭,繼續道:“世界精靈之後的事情,我想你應該都知道了,各大世界精靈,承載著混沌的力量,投入世界之中,作為世界的節點存在,又因為它們的力量作用,誕生出了一批新生的精靈,不同於世界精靈,這批新生的精靈,在繼承混沌力量的同時還誕生了自我,成為了這個世界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批生命,也就是永恒之塔所記載的精靈神族,黑暗精靈便是起源於神族中的一位神皇!”


    “神皇!”


    伊諾眼神一凝,身為汐海之靈的主人,她很清楚“神皇”這個詞意味著什麽,因為這汐海之靈,本身就是一名精靈神皇的傳承武裝。


    神皇,對應天道,擁有創造世界,主宰萬物,製定規則的偉力。


    當然,這世界指的是小世界,這天道也是後天大道,與如今世界和混沌的先天大道是兩個概念,但這仍舊掩蓋不住一名神皇的強大,在這混沌消逝的時代,隻要世界天道不進行幹擾,那神皇就是這世界的至強者!


    如果真依夜王所言,黑暗精靈起源於一名精靈神皇的話,那事情可就……


    伊諾神情逐漸凝重,夜王卻渾不在意,輕笑繼續道:“是的,一名神皇,一名精靈的神皇,為什麽會舍棄自己的種族與立場,投向黑暗呢,因為,她發現了這個世界的真相,那罪惡與殘酷的真相!”


    話語間,夜王麵上笑意更甚,似不屑,似自嘲:“從一開始,我們就是這個世界的工具,它竭盡全力的壓榨我們的價值,所以混沌成為了它誕生的養料,世界精靈化作了它運行的節點,精靈神族也成為了它與另一個世界鬥爭的武器,最後它還將我們作為食物,吞噬吸收填補戰爭的損傷與消耗。”


    說罷,夜王的目光又移轉到了伊諾身上,沉聲問道:“這就是為什麽輝煌的上古精靈會消亡的原因,在那一場大戰中,這個世界受到了無比嚴重的創傷,它迫使我們犧牲,填補它所受到的傷害,我們的先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族人,一個又一個的被這個腐朽肮髒的世界吞噬,你能體會到那一份無力,那一份痛楚,那一份憤怒嗎?”


    “你錯了!”


    伊諾搖了搖頭,沒有再沉默,而是給予了冰冷有力的回答:“這個世界是所有精靈賴以生存的基礎,這個世界存在,我們精靈才能夠存在,所以,有的時候,我們不得不做出抉擇與犧牲!”


    “抉擇與犧牲?”


    聽此,夜王卻是一笑,說道:“說得不錯,但這個世界真的值得精靈犧牲麽,我早已經說過,從一開始,精靈就是這個世界為自己創造的工具,它需要精靈的力量,卻又害怕工具失去掌控,所以它給精靈施加了限製,讓原本完美的精靈,一代比一代柔弱,連繁衍都日漸艱難,如果我們什麽都不做,最終,精靈必將走向滅亡!”


    “所以你們倒向了邪神?”


    伊諾神色冰冷,道:“你們認為邪神的力量,能夠改變精靈的未來?”


    “不!”


    夜王搖了搖頭,冷聲說道:“精靈的未來,需要精靈自己伸出雙手改變,借助邪神的力量,不過隻是計劃的一環,我們從未想要與祂們真正的聯合,最終,精靈會依靠自己的雙手,開創出一個真正屬於精靈的世界!”


    伊諾眼神一凝,喃喃道:“屬於精靈的世界?”


    “是的,屬於精靈的世界!”


    夜王一笑,說道:“這個罪惡的世界,已經開始腐朽了,不需要的多久,就會徹底的衰亡,精靈將得到自由與超脫,在那黑暗終焉之時,我們會尋找到真正的光明,開創一個由精靈主宰的偉大世界。”


    說罷,夜王又望向了伊諾,目光狂熱而虔誠的說道:“伊諾,你就是這黑暗永夜中即將綻放的光明,你一定能夠引領我們,走向新的世界,新的時代!”


    “新的世界?”


    感受著夜王的目光,伊諾眸中泛起了幾許波瀾,但隨後有歸於平靜,冷聲說道:“我不會這麽做的,這個世界不能滅亡!”


    “不,你會的!”


    聽此,夜王即刻給予了否定,斬釘截鐵一般的說道:“你的體內流淌著與先祖同樣的血脈,雖然你一直在抗拒,一直在克製,但隨著你的成長,你的血脈已不可阻擋的蘇醒了,極致的光明與極致的黑暗將在你體內交融,令你繼承先祖的力量與意誌,引領精靈走向真正光明的未來!”


    “我不會……!”


    伊諾神色冰冷,正想要反駁夜王的話語,卻不料,體內陡然湧現出一股強大的力量,聖光閃耀的汐海之靈,立時被黑暗所渲染,一縷縷暗流不住逸散,讓她立時慌亂了起來,望向夜王,厲聲道:“你做了什麽?”


    “我什麽也沒有做!”


    夜王搖了搖頭,微笑說道:“這是你血脈力量的覺醒,你的父親與母親,都是精靈神族的後裔,其血脈甚至可以追溯到最為偉大的兩位神皇,光明與黑暗在你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結合,這個世界施加在精靈身上的枷鎖與阻礙很快就會粉碎,屆時,你將成為真正的精靈神族,繼承先祖沉埋在這黑暗之中的力量!”


    話語間,整片碑林,整座巢穴,都微微震顫了起來,仿佛一個極為恐怖的存在,自從亙古的沉睡中複蘇了一般,黑暗,凝成實質的黑暗,如同潮水一般湧來,在伊諾上方的天空中,凝現出了一道神秘的虛影,看不清麵容,甚至連輪廓都有些模糊,卻能感受到淩駕於眾生之上的威嚴,那是屬於神祗的氣息,黑暗法則在虛空之中交織,一點點的向伊諾壓來,將她籠罩,吞沒,直至融為一體。


    “吾皇!”


    見此,夜王即刻半跪了下來,注視著黑暗之光籠罩越漸模糊的伊諾身影,神情狂熱的說道:“這是精靈的宿命,也是你的宿命,永夜之花,即將盛開,黑暗之光,即將綻放,沒有人能夠阻擋,沒有人……!”


    “轟!”


    話語未完,便聞一聲巨響,震天動地,驚爆十方,原本就震顫不已的黑暗巢穴,更是轟鳴一聲,崩碎開來,一道銀光乍現,如隕星墜落,將虛空中實質具現,交織封鎖的黑暗法則層次穿透,最終……


    “砰!”


    轟鳴震耳,勁風如浪,將夜王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一雙眼眸也不由自主的眯起,在席卷的風沙中,隱約望見了一道沉穩如山的高大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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