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的窺視,鍾離一清二楚,但卻沒有放在心上,相比這些微不足道的角色,眼下這即將完成融合的愛憎真身才是關鍵。


    “吼!”


    隨著最後的愛欲與怨憎投入,那膨脹得如山嶽一般的血肉,猛然扭曲了起來,一聲咆哮驚天而起,汙血與碎肉簌簌滾落,最終顯露出一具健碩強壯的軀體。


    沒有皮膚筋膜,沒有骨骼框架,仍是原來的血肉,隻不過形態出現了畸變,如同一頭被剝去了皮毛的惡獸,血肉模糊的四肢撐持著軀體,那如虎狼又隱有幾分人形輪廓的頭顱上,還生長著一株血肉之花。


    “啪啦!”


    隨著一聲輕響,血肉之花盛開了,猩紅綻放的花瓣之中,是一名少女,一名美麗到極點的少女,身軀赤裸,肌膚雪白,暴露在空氣之中,散發著言語難以形容的魅惑氣息,瘋狂勾動生命最本能的情愛欲望。


    但這隻是上半身,她的下身已不再是少女的形態,而是那盛開的血肉花冠,根根觸須隨之搖動蔓延,將美與醜的極致,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如此,還不是全部,翻轉到另一麵,方才發現這少女的形態,也是一體兩麵,正麵是那魅惑動人的絕美少女,背麵卻是怨憎驚悚的慘白婦人。


    愛憎之獸,這就是愛欲與怨憎融合後的最終形態,這血肉巨獸的形象,象征著極端的愛欲與怨憎,如同獸性,毫無理智,而那血肉之花中一體兩麵的少女,則是這極端孕育出的另一種極端,獸性之中的人性,人性之中的獸性。


    “吼!”


    這愛憎之獸一出,即刻仰天咆哮,頭顱上的血肉之花也是怒然綻放,內中一體兩麵的少女,一麵媚笑動人,一麵哀怨淒厲,兩種極致的情緒,糾纏傾瀉,扭曲如魔,以此向這世間宣告自己的誕生與存在。


    “轟隆隆!”


    就是在愛憎之獸出世咆哮之時,蒼穹之中,陡見殃雲天降,將這本就陰鬱的天空,遮掩的昏沉無比,逼人窒息,逼人成狂,隨後又見道道雷霆自從其中迸裂而出,將整個世界照耀的一片慘白。


    天怒,天道之怒,這愛憎之獸,乃異族邪神本源蘊生,屬異界侵襲之物,如今又成就了如此極端的力量,於世界而言,是絕對的禁忌與威脅,自然不能夠容存於世間,真身一現,就要天地共誅,雷霆鎮殺。


    所以,這愛憎之獸出世後的首要威脅,並非鍾離,而是天道,就好像數十年前,那怨憎為禍,自有天雷轟擊,地龍鎮殺一般,這天地之怒,最為可怖,若否,那些突破封印的異族邪神,何至於一直蟄伏躲藏,至今都未能恢複元氣。


    作為愛欲與怨憎的極端融合,愛憎之獸遠遠強過之前的怨憎,但麵對這天雷蓋頂,也是忌憚不已,當即咆哮起來,四足踐踏,血光迸發,暗紅色的液體之中大地之中噴湧而出,且迅速蒸騰,化作暗紅色的血霧升空,將漫天雷雲掩蓋。


    “嗯!”


    “好邪祟!”


    “竟還知曉遮掩天機!”


    “此人激出這等禍禁忌物,不知是福是禍啊!”


    “此邪由地下陰脈而生,如今再借地脈之勢遮掩,天道恐怕無可奈何,隻能看這人手段了!”


    血霧升空,遮掩雷雲,那轟隆雷聲即刻隱沒,再難作響,周遭觀望的眾人見此,也是暗暗心驚。


    天道,乃是“道”,而非“人”,不存在自我的意識,更沒有情感智慧,相當於一個死板的程序,隻會遵循固有規則,以此維持這個世界的運行與存在。


    所以,天道至公,但也難免有規則漏洞,隻要尋找到這一漏洞,那就能夠避過天道的探查與影響,那些個異族邪神,正是憑借這點,才得以蟄伏至今,沒有被天雷轟殺成灰。


    這樣的漏洞並不多,能夠真正實現作用的更是少之又少,基本都是異族邪神消耗本源,強行創造出來的,並且隻能做一個藏身處,蟄伏在內,不能使用太強的力量,否則就有暴露的危險。


    但如今,這愛憎之獸卻是一個例外,它沒有消耗自身本源,建立天道規則外的藏身之所,而是直接使用了極陰地脈的力量,來抵消天道鎮殺。


    天道,乃是世間萬物的構成,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一人一獸,都在天道的體係之中,也都有相應的權限,這極陰地脈也不例外,它雖然被怨憎之源汙染了,但從本質上來說,還是這個世界的事物,愛憎之獸將它的力量激發出來,為自身掩蓋天機,自然形成了天道內部的權限衝突。


    如此一來,即便天道強行降下雷劫,也會因為天地衝突而抵消大半,餘下部分再給極陰地脈承擔,分散到整個東瀛,根本傷害不了身在其中的愛憎之獸。


    固然,以天道之力,將這極陰地脈連同整個東瀛摧毀,再滅殺愛憎之獸也不是問題,但那代價太大,消耗太重,不符合天道運行的規則,自然不可能施行。


    這就是規則的漏洞,也正是因為有著漏洞存在,天道才會將權柄下放,既作彌補,也減少消耗。


    現今,也是這一點體現的時候了,地力噴湧,血霧遮天,愛憎之獸再無那天雷之憂,即刻俯下血肉模糊的獸首,連帶頂上血肉之花中的少女,齊齊望向鍾離,恰好迎上鍾離投來的目光。


    雖然融合成這愛憎之獸後,靈智稍稍得到了增強,但本能還是占據主導,就如同之前愛欲幻化的少女一般,看似可以溝通,但實際依舊是瘋狂混亂的存在。


    所以,沒有半句廢話,愛憎之獸咆哮一聲,頭顱垂低而下,顱頂血肉之花猩紅綻放,內中的少女雙手翻舞,周邊觸須隨之騰動,攜著駭人的怨憎之力,向鍾離飛射而去。


    這怨憎之獸雖然身軀龐大,但到底隻是一塊血肉,無爪無牙,甚至連筋骨皮膜都不存在,怎麽可能擅長搏殺,這獸身存在的作用,就是吸收力量,供給頂上的血肉之花,再由血肉之花轉變愛憎之力,進行攻擊。


    現今也是如此,猩紅的觸須飛射而下,攜帶著最為極端的怨憎力量,甚至洞穿了虛空,道道怨憎痕跡遺留,如同毒蛇一般,向鍾離悍然噬咬。


    “砰砰砰!”


    隨後,隻聽一陣急響,聲聲鏗鏘,聲聲震耳,那數十根猩紅觸須飛射而來,重重撞擊在鍾離身前,層層氣罩防禦,霎時裂紋滿布,幾欲崩碎。


    相比之前那萬千愛欲分身,眼下這愛憎一體的存在,顯然更為強大,鍾離體外四重氣罩,被這怨憎之力悍然突破了三重,僅餘下最後一層防禦艱難支撐。


    好在,他也不完全是被動防守,這血色觸須刺入同時,亦有千萬無形劍氣透體而出,貫入觸須內部,肆虐破壞,轉眼,便聽一陣爆裂聲響,血肉紛飛,數十根血色觸須,在鍾離麵前轟然粉碎。


    “啊!!!”


    觸須粉碎,主體亦受波及,血肉之花中的少女尖叫一聲,但看來傷害並不嚴重,反倒是那粉碎的觸須,迅速生長起來,轉眼便恢複如常,再度刺向鍾離。


    這一切說來漫長,但實際不過瞬息之間,直播間的眾人都還未反應過來,那粉碎的觸須便已恢複如常,閃電一般的刺到了鍾離身前,將方才恢複部分的護身氣罩悍然穿透。


    “啪啦!”


    一聲脆響,氣罩洞穿,血色觸須瞬時糾纏,如毒蛇一般噬咬住鍾離的手腕,頓時血氣蒸騰,怨憎詛咒,在他腕部肌膚上,遺留下一道陰寒發黑的痕跡,其中隱隱可見人麵扭曲,盡是怨毒。


    除怨憎侵蝕外,這觸須自身力量也不可小覷,死死糾纏之下,縱是鍾離肉身,都感覺難以承受,陣陣壓力與痛楚傳來,還有一陣筋骨響動。


    “嗯!”


    “這邪祟當真恐怖!”


    “愛憎一體,如魔扭曲,自然非同小可!”


    “此人方才自信滿滿,放任這邪祟融合,如今看來是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見那愛憎之獸逞凶,暗中觀望的眾人心驚同時,又有幾分幸災樂禍之意,畢竟如今,正麵直對這愛憎之獸的人不是他們,而是利益衝突的對手。


    相比那意圖漁翁得利的眾人,白衣男子明顯冷靜許多,注視著一手被觸須糾纏的鍾離,喃喃說道:“不知能探出此人幾分根底,先天證道啊……”


    “轟!”


    話語未完,便被一聲雷霆轟鳴吞沒,循聲望去,隻見戰場中,一道紫色雷霆迸濺,毀滅氣機噴吐,那糾纏鍾離手腕的血色觸須,霎時湮滅成灰,其餘還在攻堅,企圖洞穿氣罩防護的,也恍若受到了驚嚇,紛紛抽身而去。


    “哈!”


    看著飛速退散的觸須,鍾離麵上一笑,劍指沾點虛空,頓時風雷激蕩,現出一雙劍器,一者沉如泰嶽,威不可撼,一者鋒芒懾人,銳不可擋,正是國之重器——正法·天刑!


    雙劍佇立身前,再望向那隱隱驚悸的愛憎之獸,鍾離也不多言,按劍隻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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