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謐、劉輿、毛騰三人繼續在王衍府中飲酒,王衍內急更衣之時,賈謐忽然悄悄對劉輿道:“慶孫,王衍跟我賈氏一族也是親戚,他又掌控尚書台,還做過前任北軍中候對宿衛軍了若指掌,如果請他入夥,豈不事半功倍?”劉輿皺眉道:“魯公,王衍此人極是狡猾,其明哲保身之術不在魏朝賈詡之下,與狐謀皮之事萬萬做不得!”


    賈謐沉思片刻,正在猶豫,王衍已經更衣回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劉輿暗暗示意賈謐,賈謐還是忍不住道:“尚書久居朝堂,不比我這山野閑人,不知道尚書對楊太傅有何看法?”


    王衍輕描淡寫地道:“楊太傅操勞國事,鞠躬盡瘁,可比西蜀的諸葛武侯。”


    賈謐頓時止住了話語,諸葛亮對蜀漢的忠心有目共睹,王衍拿楊駿比諸葛亮,自然是讚賞楊駿了。賈謐暗想:“幸好我沒有再說,否則以王衍的身份要見楊駿非常容易。旁人知道了我的計劃無甚可怕,倘若他要賣我豈不壞了大事。”想到這裏,不禁鬆了口氣。


    “哦。”王衍忽然沉思了片刻,須臾方道,“魯公是皇後娘娘的至親,聽說太子至今尚未婚配。我家長女景風年已及笄,我琅琊王氏亦是高門,從弟王處仲也有尚公主之榮。王某不才也想做個皇親國戚,不知道魯公肯否做這個引線人?”


    賈謐一愣,忙道:“這……皇族姻親,還需要宗正料理。如今宗正正是汝南王,賈某一介小輩,這……”


    劉輿忙道:“唉!魯公啊,宗正是最後的媒人,可是這牽針引線之事,魯公大可做得。”賈謐聽到劉輿一提醒,頓時點頭道:“然也,然也。隻是不知道令愛才貌如何,我回去給姨母也好開口啊。”


    王衍撫著拂塵大笑道:“景風,你且出來見見這幾位客人。”


    “是,父親。”右首的簾後,一個略帶稚嫩的柔和聲音傳了出來。毛騰不禁渾身一震,暗想:“這女孩的聲音可真是好聽,比方才的笙簫合奏還要美妙。”賈謐和劉輿兩人亦是瞠目結舌,死死盯著那聲音傳來的地方。一隻白皙得近乎透明的小手揭開了厚厚的簾子,終於出來一個美得讓人窒息的小女孩來。


    約莫十四五歲的年紀,梳著未婚女孩子的簡單丱發,也就是常見的包子頭發髻上,隻纏著兩塊粉色的綢帶,沒有多餘的奢華發飾,然而卻絲毫掩蓋不了她如夜空般純淨可愛的頭發。丱發之下,粉雕玉琢般的肌膚上鑲嵌著極端精致的五官,一泓秋水般的黑眸子,細長的睫毛,小巧而挺拔的鼻梁,紅潤的雙腮略帶一點嬰兒肥,一張小嘴更是讓人心跳不已。真是好美的女孩!


    毛騰也算是在二十一世紀經曆過審美疲勞的人,竟也差點失態。縱是涵養極深的劉輿,卻也連連縷須掩蓋自己的失態。而平素風度翩翩的魯公賈謐,竟如失魂落魄一般,死死地盯著小女孩,那神態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小女孩看著賈謐的模樣,嚇得蹙起了眉頭,卻更惹人憐愛。賈謐頓時捏了自己大腿一把,當即道:“王尚書……這到底是天上的仙子,還是洛水的女神?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王衍將小女孩摟在懷裏,得意地笑道:“魯公真是抬舉王某了,這便是王某長女景風。”


    賈謐連連搖頭,道:“原來是景風,都這麽大了。那輕筠已是人間國色,可比起令愛,卻難及萬分之一。綠珠已是傾國傾城,可怎比令愛這般純淨天真?也難怪,尚書本是神仙中人,令愛自然也非常人了。隻是不瞞尚書,我外祖母(皇後賈南風之母)已經將我家小妹許給了太子為妃,令愛如此天上人物,恐怕難做正室啊……”


    王衍微笑道:“原來如此,不過也無妨。魯公的妹妹想必也是天姿國色,親上加親豈不是美事。隻是王某所托,還望魯公能在皇後麵前提及。”


    賈謐呆呆地看著小景風,咽了口水:“賈某自然記得。”


    出了王衍府,賈謐還是丟了魂一般。劉輿咬耳朵道:“魯公,令妹要做太子妃,這可是真的?”賈謐呆了半晌,回頭道:“我回去勸勸外祖母,此事能成。”劉輿急道:“王衍要魯公作伐,將長女配太子,可是向我們表露心意啊。魯公怎麽能扯出令妹,冷了王衍的心啊。”


    賈謐擺了擺手,道:“慶孫,你沒聽王衍說楊駿可比諸葛武侯嗎,他會跟我們合作?”劉輿“哎呀”一聲,急道:“魯公!諸葛武侯的確忠心耿耿,可是事無巨細皆出於丞相府中,那蜀主阿鬥又何嚐不是個傀儡?楊駿年事已高,恐怕也沒有篡位之心,隻是禍亂朝堂罷了。雖然楊駿才能及作為都不及諸葛武侯,可是專權朝野,兩人又何嚐有區別?為什麽王衍不拿蕭何曹參來比楊駿,偏要拿諸葛武侯這樣的權臣來比楊駿,這明明是在表露心跡啊!”


    賈謐皺眉,劉輿道:“我們都是為聖上和皇後娘娘分憂之人,魯公你想想,聖上喜歡聽話的臣子,還是喜歡專斷的權臣?哪怕才幹和忠心都能比得上諸葛亮!”


    賈謐一揮袖:“那你怎麽不早些提醒我!”


    劉輿道:“方才哪有機會,我亦不過見機行事罷了。可是王衍要委托魯公作伐,魯公不但推辭,卻還抬出令妹來,這……這讓劉某實在不解!”


    賈謐不耐煩地甩袖道:“劉慶孫,我平素對你言聽計從,你倒跋扈起來了!今日我煩得很,我自回府,你跟毛公舉走吧!”賈謐說罷,便攔停了馬車,徑自下車而去。劉輿望著賈謐離去的方向,垂頭頓足。


    “劉兄,我看是魯公自己看上王家小姐了。”毛騰忍不住說道。


    劉輿連忙擺了擺手:“你知道就行了,可千萬別說出來。大事緊要,我們先回去再說。”


    馬車剛停到劉輿府前,毛騰與劉輿雙雙下車。一個熟悉的聲音叫道:“毛主簿!”毛騰一怔,這裏還有人叫自己主簿?回頭看竟是宋配,當下大喜,狠狠捶了他一把,道:“仲業(宋配字仲業),你可想死我了!”


    毛騰當即給劉輿介紹到:“劉先生,他是我部隊率宋配,字仲業。熟知關西風土人情,又擅弓馬,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劉輿禮貌地一拱手,宋配回禮畢忙道:“主簿,朱校尉有要事要我口述,這裏恐怕不太方便。”毛騰看了劉輿一眼,劉輿連忙道:“進去再說。”


    “朱校尉說,李含請秦王下令,不但不允許夏侯駿回長安,還嚴令秦國將士不能離開十三裏橋。而朱校尉人身自由都無法保障,處處有人監視。倘若事有變化,朱校尉所部的八百軍士,恐怕連洛陽城都進不了。”宋配急匆匆說畢。毛騰和劉輿不禁對視一眼,劉輿忽然問道:“是不是張軌和李含有了密約?”


    宋配點頭:“多餘的事,由於卑職身份低下也不得知。隻是張軌和李含,兩人似乎早就認識,促膝長談直到次日清晨。第二天朱校尉就被請到了李含的軍帳,然後就被軟禁在裏麵,好酒好肉伺候就是不讓出來。宋某不才,仗著也是涼州土人,才被張軌和李含放進去,朱校尉才秘密叫我來城裏找毛主簿通報。”


    劉輿皺眉:“為什麽你是涼州土人,他們就肯放你進去?”宋配道:“李含和張軌,兩人交談用的都是涼州的土話,我這才用張軌熟知的安定口音,獲得了他的信任。”


    “那就是說,李含也聽張軌的?”劉輿問道。宋配點頭道:“張軌此人,雖然略有耳聵,但卻不怒而威,他的話總有一種讓人難以抗拒的魅力。”


    劉輿不禁有些納悶:“想不到世上真有這樣的人物。宋配,你可知道我們跟朱校尉是在做什麽事嗎?”


    “宋配隻知為主分憂,其他的一概不知。”宋配道。


    劉輿點頭:“很好,你回去好生留意,有消息就素來這裏向毛公舉和劉某匯報。你聰明伶俐,又忠心耿耿,前途不可限量。而我等所謀之事,你也無須擔心,忠心護國。”


    “多謝劉先生賞識!毛主簿,我夜裏還要當值,時間不多,這便回去了。”


    毛騰點了點頭,道:“仲業兄弟,好生照看朱兄!”


    宋配這就急匆匆離去,劉輿緩緩坐下劍眉緊鎖,左手不停地研著頷須,沉思片刻道:“雖然推翻楊駿,不能動太多兵力。但在劉某計劃中,你們那八百精兵可是誰也預測不了的意外之師。如今看來,楊駿雖然是個傻子,可朱振張軌這些謀士倒也不是省油的燈。朱校尉被軟禁,倘若沒有你們的助力,孟觀和文鴦又有師徒情分,我們唯一能依仗的就隻有李肇的兵力了。而李肇跟孟觀情同手足,如果孟觀不肯出力,那李肇也一定會作壁上觀。事態緊急,看來不馬上請來楚王,後果將不堪設想。”


    毛騰道:“那何不讓石崇快些就任,速速請楚王入京?”


    劉輿搖頭:“石季倫富甲天下,行事浮華。他的出行一定會先準備車馬儀仗,等他浩浩蕩蕩地到了荊州,恐怕事情就不在我們控製的範圍內了。”


    毛騰問道:“那劉先生覺得應當如何?”


    劉輿交叉著雙手,死死盯著毛騰,一字字說道:“你去請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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