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太清心中驚恐萬分,隻是摟著懷中的小兒子和小女兒,她的二女兒牽著她,也是珠淚縱橫。反而,嫡福晉赫舍芮氏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手中拈著一串紫檀佛珠,慢條斯理地在念佛。


    顧太清是叔文的生~母,也就是何沐然的丈~母娘。她本是乾隆朝著名的大學士鄂爾泰的後代,但是鄂爾泰與張廷玉互相傾軋,最終因胡中藻詩獄而家道中落。顧太清早年流落各地,半生飄零,後嫁給了奕繪為側室,為脫~去鄂家罪人之名,家人給她冒姓榮府侍衛顧氏。


    顧太清是晚晴著名的女詞人,與納蘭性德並稱。其夫婿奕繪也是喜好詩文,兩人詩書同好,婚姻倒是美滿。顧太清乃是側室,卻深得寵愛,生的子嗣比正室赫舍芮氏反而要多。1838年奕繪去世後,在家中地位驟然變化,再加上思念亡夫,留下了不少哀婉的閨怨詩詞。


    “姐姐,就這般將我們幾個婦孺軟~禁,究竟卻是為何?”顧太清梨花帶雨,已是將近五十歲的女人了,卻仍舊帶著一股子書香韻味的魅力。


    赫舍芮氏相比顧太清,卻是典型的人老珠黃了,她將佛珠垂在膝上,道:“不必哭了,若是他們想將我們怎麽樣,早就動手了,軟~禁我們必有緣故,不必慌張了。”


    顧太清點了點頭,安靜了一會兒,卻又哭哭啼啼起來,她道:“我可憐的叔文,不知現在在什麽地方受苦,你那苦命的姐姐孟文都去了,額娘不能再沒了你喲。”


    顧太清的長女孟文嫁給了蒙古超勇親王車登巴咱爾,隻是無福之名,沒有幾年便夭折了。她的二女兒仲文和三女兒叔文,本來都已經找好了婆家,可是叔文翹家,並且拐帶了當朝輔政大臣潘世恩的孫女,不知道上什麽地方去了,所以奕繪家就落了個家風不嚴的名頭,連二女兒仲文最終也沒有嫁出去。


    她哭了一會兒,就見外麵又來了幾個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赫舍芮氏一見來人,再也安分不住,慌忙站起來,將一個男人擁進了懷裏,她哭泣道:“我的兒啊,擔心死額娘了,外麵兵荒馬亂的,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麽好。”


    這正是赫舍芮氏唯一沒有夭折的子嗣,奕繪的長子載鈞。


    同載鈞一起來的還有他的兄弟,顧太清的兒子載釗,載釗還帶著自己的福晉。一行幾人都是衣衫狼狽,麵有菜色,顯然是受了驚。


    顧太清也連忙握住兒子的手,噓寒問暖,還不住地掉淚。


    隻是載鈞和載釗都沒有什麽心情搭理自己的母親,隻是驚恐地看著後麵又走進來的那個人。


    一個好似從來都不會變更表情的男人,短短的頭發,穿著袈裟,空氣中仿佛有他也可以,沒他也可以,但是兩個皇族子弟看著他的樣子,簡直有如看地獄狂魔一般。


    赫舍芮氏盯著白色僧袍的和尚,單手合什禮敬道:“大師。”


    蘇小~美撇了撇嘴,道:“我不是什麽大師,我不過替皇家跑腿的。”


    顧太清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竟然喃喃道:“愛新覺羅家什麽時候用過和尚跑腿?”


    赫舍芮氏瞪了顧太清一眼,又將目光投回蘇小~美身上,道:“大師是南朝皇家的手下吧。”


    蘇小~美搖了搖手指,還是無口狀地道:“現在沒有什麽南朝,更沒什麽大清朝了,現在隻有中~華帝~國,皇帝也隻有一個了。”


    赫舍芮氏硬氣地道:“既然貴軍已經攻入京內,那還留我們這些大清餘孽何用,為什麽不一把火燒了?”


    載鈞驚恐地拉住母親,道:“額娘,別激怒他,這個假和尚一路來,一路殺,恭王府、順王府、定王府都沒有一個喘氣兒的了!”


    嫡福晉眼皮子一跳,心中也是恐懼,嘴上也減了幾分氣勢,問道:“大師,卻不知您拘束我們母~子幾個,是何目的?”


    蘇小~美歎了口氣,道:“其實我個人很想殺了你們全~家的,就像貝子爺剛才說的那般,我走一路,就讓人殺一路,幹幹淨淨,什麽都留不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我們國朝也不會留下什麽隱患,天下太平。”


    顧太清雖然害怕,但是卻道:“這般殺~戮,你們不怕下地獄麽?沒有仁德,如何能夠治理國~家?”


    蘇小~美沒有哂笑,也沒有暴怒,還是默認表情地掃了一眼風韻猶存的顧太清,他道:“你們所謂大清治~下,民~不~聊~生、易子相食之事時常發生,官~商勾結,壓~迫小民。我~國朝開國不過數載,南方地區人人得飽食暖衣,家家兒女可讀書習字,學懂道理。你要比比誰仁德,那我們比比。聖~人言,仁者無敵,既然仁者無敵,自然是仁者勝,不仁者滅,這現在的情形,一清二楚,我~國朝大仁,所以無敵於天下,你韃清不仁,國祚不保,毀亡在此一舉。”


    顧太清一個婦~人,最多懂些什麽傷春悲秋,但是國~家大事卻是不明的,況且所謂仁者無敵,是孟子中的著名警句,更是千百年來儒家奉行的極大真~理,那麽如果滿清~真的是仁者,那麽為什麽卻敗了。那麽既然不是仁者,那麽不仁就是大罪,被屠滅也是償罪行。


    蘇小~美又道:“這些沒用的與你們說也沒什麽益處,鄂春,你們大清救不了你~全~家了,不過你倒是生了個好女兒。”


    顧太清先是被鄂春兩字驚住了,這是她的原名,知道的人甚少,想不到一朝就被點破。隨後,她又被“好女兒”三個字鎮住,忙問:“是叔文麽?叔文還好麽?”


    蘇小~美慢慢地道:“你們家當不成皇親了,不過現在可以當國戚了。你的好女兒叔文和潘世恩家的孫女,聯手傍上了我們皇家的馬延公爵,所以格外開恩,放過你們一家。”


    載釗一聽,大喜過望,趕忙作揖致謝,道:“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嫡福晉赫舍芮氏這時道:“既然放過我們一家,為何卻隻有我們幾個人?”


    蘇小~美用看傻~子一樣的神情看著她,道:“你們家,指的是奕繪子嗣直係親屬,也即是在場的了,要是算上家族,那麽是不是全愛新覺羅家也都要放過?你欺負我們傻是麽?”


    載鈞連忙擺手,道:“不敢,不敢,謹遵大人的吩咐。”


    蘇小~美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邊最好。雖然皇家認了你們這門親事,但是你們要曉得,你們家的身份敏~感,所以改名換姓那是必須的。皇上口諭,讓你們舍了愛新覺羅的姓氏,從此為北~京殷氏。”


    載鈞載釗連連作揖,忙道:“多謝聖上賜姓!”


    對他二人來說,這般結局卻是最好的了。載鈞原本隻是一個貝子,而載釗連個爵位都沒有,滿清皇親宗室多如牛毛,他們的地位很低。不過要是借著妹妹的裙帶,在新朝爬一爬,未免沒有什麽出路。


    顧太清相比這些東西,更關心自己的三女兒,忙問道:“大人,不知什麽時候能見到叔文?”


    蘇小~美道:“待北~京平定,皇家便有人接你們去廣州。”


    赫舍芮氏奇怪地問道:“為何不在北~京~城定都?”


    “短期之內,皇上並沒有遷~都計劃,廣州作為新朝的都城雖然底蘊不足,但是外向性明顯,符合我~國戰略。好了,不說這些,諸位就好好歇著吧,在下事忙,還需要處理,等此間事了,便來接引諸位去廣州。”說罷,也不行禮,施施然離去了。


    在場諸人都知道他說的忙事是什麽,可是誰也沒有開口牢騷抱怨。


    蘇小~美漫步在血火衝天的北~京~城內,自言自語道:“這北~京~城經過這番血~洗,戾氣太重,短期內不會消散。自然就會事出不諧,萬事不順。一拿下這裏就那這裏當首都,大概隻有滿清這種傻貨才做得出。隻不過,這京師的稱號得挪挪地方了。”


    他的背後站著一排排的藍衣士兵,有的是他的情安局間諜,有的是何沐恩安排過來協助的,他們的製~服上,都沾滿了各種血跡,一言不發的站在那裏,一股沉凝之氣。


    蘇小~美扭頭對站在他身旁的張老~爺道:“殺得怎麽樣了?”他表情淡然,反而更讓人覺得恐怖。


    張老~爺戰戰兢兢地答道:“回大人,能數的清楚的宗室,殺得差不多了。”


    蘇小~美不在意地點點頭,問道:“家眷怎麽處置?”


    “大人,按您的意思,都集中起來了,頑固分~子一律格殺,無足輕重的準備帶到你所說的那些殖民地去。”


    蘇小~美嗯了一聲,道:“我再囑咐一遍,全送到天津,等南方的大船來了,就送出去,還有記得跟政務院那幫人要錢,每個人頭四塊錢,就算是罪民,也是移民。”


    張老~爺脊梁骨一顫,打了個千,道:“知道了。”


    他剛想下去,八字胡一臉興~奮地就跑了過來,道:“大人,大人!喜訊!紫禁城裏的太監自己急著逃跑,竟然趁著侍衛們不注意,打開了城門,咱們的人已經衝進去了。”


    蘇小~美臉色一變,問道:“鹹豐呢?”


    八字胡道:“還沒抓~住,不過跑不了了。”


    “廢物,跟我來!”蘇小~美袍袖一甩,朝著火光的中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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