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年的皇子斃了,一應治喪禮儀不算隆重,帝王下旨哀戚,著禮部出殯,工部修陵。[.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京城百姓一月之內禁止婚喪嫁娶,不許歌舞升平。


    聖旨對於幾位皇子的死忌諱如深,隻稱得了急病。正所謂家醜不可外揚,何況還未有確實證據,太子與此事看上去沒什麽牽涉。


    但私底下,這宗迷案經有心人大肆傳揚,太子百口莫辯之下,毒殺皇弟的惡名很難洗脫。


    有人信,有人不信,更多的人則是將信將疑,反正一時間,朱佑樘的名聲掃地,很多正直的朝臣都希望此案都夠查的水落石出,還真相於大白於天下。


    奈何一涉及到皇族,根本不允許外臣出手幹預,幾位老臣長歎一聲,都對此愛莫能助,而此種事唯有靠時間來慢慢推測了。


    一晃一個月過去,謠言四起的北京城,隨著時間流逝又逐漸恢複了平靜。


    成化年,七月初一,盛夏。


    好似被世人遺忘一樣,朱佑桓經長輩和姐妹多次苦心相勸,尤其是朱雨筠的一句唯有舍得,終於使得他有所頓悟。


    哪怕清楚皇兄正在忍饑受苦,朱佑桓還是選擇隱忍,別說進宮了,就連京城都不踏入一步。


    一旦被誣陷成了毒殺皇子的幫凶,小命也就算走到了盡頭,太子那邊礙於身份動不得,他又算哪根蔥?


    京城南驪,朱家皇莊。


    夏日炎炎,明顯反常的氣候,冬日裏寒冰入骨,夏天則炎熱的好似火爐。


    樹上的知了有氣無力的鳴叫,園子裏空無一人,所有人都躲在蔭涼處避暑。


    書房內,一身薄薄紗裙的冷雪端過來一具冰盆,漫卷的清涼白霧驅走一絲屋裏窒悶,朱佑桓皺著眉頭,隨手抓起一把冰塊。


    “奇怪,奇怪。”


    冷雪微微一笑,對此見怪不怪,一早晨六爺就這副模樣,走到另一張桌子前,自得其樂的練起了字,心靜自然涼。


    “奇怪,奇怪。”


    反複念叨著奇怪二字,不怪朱佑桓迷惘,實際上真的太奇怪了,這些天京城謠言四起,卻獨獨沒人造謠他與皇子之死有關係,怎麽可能?


    難道魯莽衝動的個性真的成了最佳護身符?直來直去的暴躁脾氣,看上去沒有心機?世人習慣了拚命六郎傻瓜一樣的作風,就真的都認為一個莽夫不會行卑鄙事?


    似乎唯有這般解釋,勉強能說得通,一想到自己在很多人的眼裏等同於傻子,朱佑桓頓時苦笑連連,其實他心裏並不這麽認為,世上哪有這麽幸運的事。


    自從聽到朱佑杬暴斃的那一刻起,朱佑桓隱隱察覺被一張網籠罩,現在看來,這大網的背後之人,和自己是友非敵。


    最讓人糾結的,就是曆史發生了變化,而且身處曆史之中,感受最深的,就是現實遠比史書上記載,複雜了無數倍。


    “這會不會是幽靈威武一個平行世界,另一個曆史走向?”


    朱佑桓隨即自我否定的搖搖頭,邁步走到正低著頭認真寫字的冷雪身邊,看著宣紙上娟秀大氣的字體,問道:“明日就要啟程了,我有些心神不定,你說她們都去西北,合適嗎?”


    冷雪聞言收手,輕聲道:“有王府侍衛跟隨,六爺不必擔心安全,二位姑娘是擔心您的脾性,西北災荒戰亂的,萬一有個不測可怎生是好?還不如大家在一起,您心裏有了牽掛,自然不敢四處亂走了。”


    望著侃侃而談的小丫頭,朱佑桓立時啞口無言,苦笑著長歎一聲,知道自己是胳膊擰不過大腿了。


    原來聽說朱佑桓要跑路西北,家裏人自然不放心,朱雨筠和張靈兒一商量,又給老祖母送了信,一番討論下來。


    朱雨筠出頭,張靈兒執筆,派人送了封書信到宗人府,請求宗正大人允許出京。


    那宗人府大人是英國公,可想而知最後結果如何,帝王忙於操辦兒子們的喪禮,誰有心情幹涉此事?


    朱佑桓起初不想走,最近總算有人報信說,太子絕食了整整十日,眼看奄奄一息的時候,被宮裏某位新近淑女打動,總算振作起來。


    那淑女必定是觀音兒無疑了,因為記掛兄長,這些日子來,朱佑桓完全沒有心情陪伴家中女眷,空有一園子的好景好物,美人如畫,皆統統淪為擺設。


    閑話少說,出門所用的行囊俱都整理完畢,第二日一早,朱佑桓率領全家人,遙遙朝京城方向磕了三個頭,算是拜別長輩,戀戀不舍的朝著甘肅而去。


    早在秦朝開始,曆代王朝就對驛站非常重視,經過唐宋的發展完善,到了明朝時,四通八達的驛站遍布全國各地。


    哪怕人數減了又減,帶著一大幫女眷趕路,其速度一樣如同蝸牛,每日勉勉強強行三十裏路,逢驛站縣城必停。


    整整二十多日,才將將走出河北地界,女孩們早對此叫苦連天,原都以為會一路遊山玩水的很是寫意,爭著搶著要隨行,哪裏知道,這路途會這般遙遠,趕路會是這般辛苦。


    因北方邊境不安穩,朱佑桓挑選的路線,又整個兜了個大圈子,從北京向西南而行,穿過河北途經山西,一直往下走河南轉而北上,過了陝西方能抵達甘肅。


    揚揚灑灑的六千裏路,又是乘船又是坐轎,每日一早收拾行李,傍晚到了驛站取出,第二日又得周而複始。


    漸漸的有人支撐不住的生了病,這下可不得了,好像能傳染似地,或因累的受不住,或因水土不服,十幾位女孩全都倒下了。


    朱佑桓無法,隻得放緩行程轉而朝太原府趕去,太原地處山西中心,乃督撫衙門所在地,商業興盛,重兵駐紮,城池堅厚,最重要的就是名醫夠多。


    崇善寺,又名白馬寺,相傳乃是中土第一座寺院,具體年代朱佑桓也不清楚,反正是看中了。


    誰讓建在人煙稠密的城裏,整個廟宇又修得很氣派,光是供貴客休憩之用的齋舍不下二十座,環境清幽,冬暖夏涼的,總之對不住了。


    如此和尚都被趕到寺院一角,所有客房都被這群不速而來的惡客統統霸占了,光是德王府的侍衛就多達一百多人,此外還有隨同跟來的一千禦林軍呢,真真是攪得白馬寺上下雞飛狗跳,大和尚們苦不堪言。


    對於此種仗勢欺人的惡霸宗室作風,某人心裏著實竊喜,生平頭一遭威風八麵的帶人欺負良善,新鮮著呢。


    朱雨筠貴為郡主,習慣了下麵走哪都高人一等的做派,反而是張靈兒忍不住了,隔著竹簾好一通訓斥侍衛首領和那李千戶,罵的二人頭都抬不起來。


    優哉遊哉的吃著涼茶,朱佑桓坐在涼亭內,斜瞅著跪在地上的二人,奇怪的道:“朱統領就罷了,李千戶為何這麽老實?他見了我都是不吭不卑,怎麽在靈兒麵前,一副卑躬屈膝,唯唯諾諾。”


    所有丫鬟都病倒了,簾子裏的張靈兒一樣險些中暑,就連訓斥之聲都有氣無力的,唯獨朱雨筠受身邊男人的影響,近幾年時常鍛煉身子,除了神色萎靡些,其它還好。


    臨時充當起伺候人的小丫頭,朱雨筠淡笑著手執紫砂壺,衝洗了下茶盞,撚起一小撮江南雀舌團花茶,注滿沸水,聞言笑道:“你哪裏知道,那千戶大人的祖輩父輩,都是出自張家門下,豈敢對靈丫頭不敬?”


    “哦,難怪了。”朱佑桓點點頭,心說怪不得一直客客氣氣的,老英國公戰績彪炳,幾乎所有靖難時期的功勳世家,都在其麾下聽命過,論起祖輩上的交情,靈兒的身份重著呢。


    朱雨筠身份不同,是以不避諱著外人,堂而皇之的陪著兄弟。


    屋裏張靈兒最後說道:“若是你等手下敢作奸犯科,一律重打八十軍棍,押送本地衙門大牢問罪,連帶你們倆也沒好果子吃,反正不拘是誰,去吧。”


    好一個將門虎女,就見跪著的兩位中年武官,汗流浹背的爬起來,低著頭慢慢後退。


    朱佑桓瞧得好笑,感覺這身份整個顛倒了,姓朱的成了擺設,姓張的反而像是宗室皇親。


    他倒也清楚,軍中就講究這個,其實官場何嚐不如此,當下對著李千戶笑道:“李大人,請過來吃杯茶再去。”


    李千戶大汗淋漓的拱起手,苦笑道:“稍晚卑職再來拜會六爺,小姐都立下軍令,這會子得抓緊時間管教下麵,萬一哪個犢子惹出事端,李某的老臉都沒了。”


    “那好。”朱佑桓站起身來,笑嘻嘻的道:“大人自去,等晚上置酒一桌,朱某親自為兩位大人壓驚。”


    這話說的,朱雨筠險些沒笑出聲來,忙抬手遮住臉蛋,就見擠兌的那二位苦笑著歎息一聲,轉身去了。


    一路結伴,朱雨筠知道兄弟和那些粗俗軍漢打成一片,他們之間沒大沒小慣了,是以此刻並未覺得不妥,男人都喜歡這個調調。


    來旺從側門進來,說道:“六爺,郡主,請的醫師到了,都是城裏最有名的聖手。”


    朱雨筠忙起身吩咐:“請醫師稍等片刻,房中都是女眷,要提前布置準備下。”


    不想朱佑桓搖頭,不同意的道:“醫家望聞問切,隔著個簾子怎麽看病?俗話說醫者父母心,用不著避諱什麽,麵對麵無妨。”


    他這一開口,朱雨筠自然無話可說,那屋裏除了自己的丫鬟外,其她那些嬌滴滴的小美人,將來十有八九都是人家的屋裏人。


    張靈兒也對此默許,因為有小白大夫的前例,使得少女心裏對醫者大有好感,再說何謂聖手?沒個幾十年的行醫經驗,豈敢妄自尊大,七老八十的人了,當麵見見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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