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公子說了,凡是出城之人,一律就地格殺,放箭!”


    嗡!數百支利箭從半空中高俯衝而下,伴隨著呼嘯而至的一道道勁風,死神來臨。


    “啊!”一位躺在冰冷屋子的少年從夢中驚醒,一個月前的噩夢,始終揮之不去。


    濟南城,德王府。


    德王妃張氏沉著臉,盯著跪在身前的王公公,怒道:“竟然是你和桓兒暗中串通一氣,真是好大的膽子。”


    “奴才知錯。”王公公心虛磕頭,苦笑道:“都是奴才貪圖六爺的銀子,是以跑去討好萬家,做了內應。誰知那一晚事出緊急,奴才為了六爺,隻好隨機應變了。”


    “哼!”張氏不聽則已,一聽大怒:“本宮不是怪罪你這個,我問你,你明知城外趕來了一千軍隊,為何還看著桓兒出城送死?”


    “冤枉啊!”王公公叫屈道:“奴才都講明利害了,可是六爺為了幫那些暴民逃命,硬要帶人脅裹著萬吉衝出城去,結果就被一陣箭雨殺死了大半。”


    “唉!”張氏輕輕歎了口氣,哪怕是事隔一個月,她又是旁觀之人,一樣大感心驚肉跳。


    那一晚朱祐桓遇到了神秘人,就是清楚萬吉行動計劃的王公公,當得知城外有軍隊趕來堵截,朱祐桓頓時急了。


    從北外門直接逃走,乃是最快捷最省事的逃亡路線,出了城一直向北,過了黃河就是河南地界。


    而繞遠走內城門不說能不能通過,四萬多扛著財物的流民混入城內,這後果實在是太嚴重了。


    眼看就要四更天了,等天亮時,恐怕誰都走不了。


    因此朱祐桓馬上下令大開城門,打算準備見機行事的時候,忽然被混跡在人群中的馬四帶人刺殺,所幸有隨行保護的錦衣衛拚死抵抗,加上看守城門的軍士上前救援,馬四趁亂帶著心腹受傷遠遁,其餘炮灰紛紛跪地求饒。


    朱祐桓無心追趕帶著財寶逃走的馬四等人,正巧看見萬吉等一幹反穿棉襖的家夥過來,這些人行蹤可疑,穿戴怪異,尤其是鬼鬼祟祟的模樣!!


    當機立斷,朱祐桓故意當做沒現躲在人群中的萬吉,下令那些刺客和萬家人都在城外等著,為了不使萬吉生疑,親自押著他們朝遠處走去。


    也是活該萬家人倒黴,那萬吉正猶豫著是否該暴露身份,和手下不由自主的朝遠處走了幾十步。正是這短短呼吸之間,預示著他們已經一步步走向死亡。


    如此,被匆匆而來的京衛迎麵好一通箭雨,萬吉重傷慘叫,頃刻間二百多人死傷殆盡。至於朱祐桓也沒得好,慘叫聲比萬吉還要淒慘無數倍。


    等王公公隔著老遠喊出萬吉的名姓,對麵一千京衛立刻傻眼了,領軍千戶魂飛魄散的撲過來,總算是在死人堆裏扒拉出來還剩下半口氣的萬吉。


    京衛急著救人,哪還會記掛著身上擔負的責任?轉眼間就殺入城內,使得雲老虎得以放四萬流民連夜出城。


    雲老虎尋到朱祐桓時,被某人臨死前一連囑咐了多件事,然後無恥之極的重傷暈倒。


    不提雲老虎趁夜帶著錦衣衛跑去端了吳太監家,整整三十萬兩銀子收入囊中,算是實現了朱祐桓的諾言,又下令緝拿不作為的一幹官吏,嚴令四城緊閉,不許放任何人出城。


    江巡撫同樣不許放出來,一連七日隱瞞千佛山一事,一直等到德王打獵回來時,流民早就逃的遠了。


    此事自然震驚朝廷,問題是肇事者雲老虎帶著五百多人早已消失無蹤,臨走時還留下了一封書信。


    朱祐桓主謀的身份確定無疑,帝王龍顏震怒,尤其是午門還跪著一群大臣呢,當即下旨剝奪朱祐桓的宗室身份,念其年少,嚴令暫時軟禁在安泰老家,等候朝廷處置。(.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堂堂皇族帶著百姓搶劫佛寺,此案自是不好明言天下,成化帝朱見深又擔心緝捕百姓遭遇民變,他無心理會朝政多年,又被太子一事攪得焦頭爛額,索性把此案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因此朱祐桓又實現了一個諾言,陰差陽錯的一力承擔下所有罪責,至於朝廷會不會秋後算賬,其實還是那句老話,隻要不是真的造反,根本就是法不責眾。


    ···················


    德王府後街,外宅。


    三姨娘謝氏美滋滋的坐在一具雕花漆彩,美輪美奐,南京造的紫檀木軟榻之上,隨著原主人被押解回了老家,她們母子剛剛趕到濟南城,就得以鵲巢鳩占,成了主人。


    身為姨娘,謝氏成了主人的第一件事,就是有樣學樣,花費二百多兩銀子,購置了這張象征老太君一家之主身份的寶座。


    坐著舒服軟綿綿的錦墊,謝氏不停的扭動著臀部,使之能更好的和軟榻融為一體。


    “太太,這下子咱家真的了大財啊!”


    心腹謝婆子喜得一直合不攏嘴,表情誇張的逗趣道:“據說六爺留下的綢緞鋪子,就值個好幾萬兩銀子,還有李家莊豈止百畝良田,依著俺看,起碼也有良田千畝呢。”


    “看你那副貪財模樣,沒出息。”謝氏嘴上笑話下麵人,她自己還不是在做著美夢。


    緩緩端起一盞香茶,謝氏笑道:“這些身家都是桓兒的,本夫人不過是代為保管罷了。”


    “哎呦,還是太太心善,您瞅瞅。”謝婆子眉開眼笑的擠眉弄眼,嬉笑道:“六爺犯了那麽大的事,恐怕就算保住了性命,這一輩子也沒有出頭的機會了。”


    “誰說不是呢,唉!”謝氏故意歎了口氣,說道:“這孩子糊塗,放著錦衣玉食的日子不過,偏偏跑去幫那些貧民,現在倒好,人家搶了財物跑的沒了影,所有罪都推到了他頭上。”


    朱祐桓年僅十三歲,家裏人和外人看法不同,就算他本事再大,在親人眼裏也永遠是長不大的孩子,是以兩位婦人都以為他不過是因緣際會,被那些惡人有心利用,成了倒黴透頂的替罪羊。


    “太太,有些話婢子不知該不該說。”謝婆子左右看看無人,遂低聲問道。


    謝氏秀眉一挑,笑吟吟的道:“但說無妨,你自小跟著我,有何話說不得的。”


    “是!”謝婆子當即笑道:“雖說六爺如今軟禁在老家,據說來年還要被秘密押送進京,不足慮。但就怕大太太和二姨娘有心惦記這邊的家產,此外還有最是名正言順的大奶奶,不可不防啊!”


    “這話不錯。”光顧著體會當家太太滋味的謝氏此時如夢方醒,麵上變色的站起。


    謝婆子繼續說道:“幸好幾位主子礙於身份不能親自過來,要不派三爺來,要不就是修書給二爺和四爺,即使來的再快,也得過了年不可。太太還是得趁早拿定主意,省的為她人做了嫁衣”


    “對,你說的對。”謝氏眯著眼睛想了想,恨鐵不成鋼的罵道:“你家少爺哪去了?都過來半個月了,成天隻知道尋花問柳,那綢緞鋪子到底去沒去過?”


    謝婆子頓時苦笑,原來謝氏母子初來乍到,自然不好意思馬上盤問朱祐桓的家底,隻是暗中囑咐兒子朱祐桪沒事就去綢緞鋪子看看,誰知朱祐桪一見濟南繁華,哪還有心思打理正事?


    兩位婦人當下一籌莫展,身為足不出戶的女人,對於鋪子和田產可謂是鞭長莫及,倒是也派了謝婆子的丈夫過去幾趟,問題是那邊壓根就不理會這茬。


    “這該如何是好?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混賬,早晚都得辭退了不可。”


    謝氏心裏惱火,來了整整十五天,莫說是綢緞鋪子裏的掌櫃,就連下麵田莊的莊戶,也沒有一個人進城送來些孝敬,敢情不拿自己當太太怎地?


    謝婆子沉吟著說道:“如今已經是十月中旬,等下個月按照慣例,鋪子裏的掌櫃該上門來遞交賬本,交割賺來的銀錢。而莊子也該派莊戶送來年禮,是不是稍等幾日再說?”


    “不成。”謝氏斷然否決,氣道:“正所謂夜長夢多,我就怕那起子黑心王八,眼瞧著桓兒失勢了,私下裏趁機把咱家的銀子占為己有,不可不防。”


    “夫人說的是。”謝婆子靈機一動,趁機說道:“要俺說還得送些銀子給那位張夏嵐,她乃是王妃麵前的大紅人,有她出頭,何愁有人不聽話?或者收服司棋那丫頭,她好歹是六爺的心腹人,應該有辦法指使下麵人。”


    “這主意不錯,區區一個丫頭,哼!”


    謝氏來回走了幾步,她去了幾次德王府,不成想,王妃明顯不太待見自己,以至於連帶著張夏嵐也沒把這邊當回事,送錢過去恐怕好不足以打動人家。


    司棋倒是好辦,無非就是個奴婢,還敢反了她不成?謝氏一念到此,自言自語的笑道:“大不了抬舉她做姨娘,也是她命好,赫赫!正好桪兒成天嚷嚷看中了她呢。”


    說曹操,曹操到,就見朱家老五朱祐桪風風火火的衝了進來,一進屋就唬的兩位婦人嚇了一跳。


    但見朱祐桪頭臉上滿是血跡,模樣狼狽的哭喊道:“娘,司棋她竟敢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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