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張知府正是國公爺的堂弟,近些年在山東做官。他家老夫人,小姐,公子,年年來岱嶽廟燒香建醮,與小道相交極厚。小姐,衙內因此又寄名在娘娘位下。見小道立心平淡,殷勤香火,一味至誠,甚是敬愛小道。”


    耳聽道士羅裏吧嗦的講述往事,朱祐林等人隻得耐著性子傾聽,朱祐桓則判斷那小姐必定是京城而來的,因其身邊的那位婦人,能見宗室子弟都敢坦然不懼,已經說明非是山東這支了。


    朱祐桓無心再聽,遂起身四處溜達,雪洞一般幹淨的方丈室,到處懸掛著名人字畫,古董玉器繁多。


    兩個道童在眼前晃來晃去,朱祐桓就發覺都長得清清秀秀,舉止怪異,頭上戴著青緞道髻,身穿青絹道服,腳下套著涼鞋淨襪,渾身上下秀氣襲人。


    岱嶽廟乃是香火鼎盛之處,恐怕在這泰安地麵,這裏也算是富甲一方了。


    那邊道士說的興起,抬頭見朱祐桓四處觀賞字畫,賣弄道:“常年,這岱嶽廟上下兩宮的錢糧,有一半都要征收入庫。近年多虧了我這恩主張知府題奏過,朝廷因此不再征收。全部用來當做日常用度,侍奉娘娘香火外,餘錢俱都用來款待四方香客。”


    朱祐桓心中一動,暗道如此得天獨厚的條件,自己是否在泰山尋一處地方,建造一個斂財的道觀?


    不就是廣告加公關嘛!編造一段傳說,捯飭幾個靈驗之事,再加上各種新奇有趣的上香規矩,這錢財還不似水流一樣的源源不斷?


    不行,朱祐桓隨即放棄,此等騙人錢財的虛假之事,總是覺得有些過分,以前自己最討厭那些裝神弄鬼的宗教神棍,靠欺騙百姓來斂財,實在是違背本心。


    不提朱祐桓在那裏心中糾結,這邊幾位都不耐煩起來,朱祐林皺眉道:“我問的是那酒的出處,你羅裏吧嗦的說些不相幹的幹甚?”


    “是,是。”道士不好意思的笑笑,他迎來送往的慣熟了,早已猜出這幾位貴人的用意,原本想東拉西扯,使得這幾位用錢來買消息,不過又覺少年人火氣旺,還是不要刺激到他們的好。


    舉凡天下此等經營香火繁盛之處的僧尼道流,其實完全都是一群貪財詭詐之徒,畢竟真正的世外高人豈會貪戀紅塵俗財?


    原來這位道人俗家姓馬,本就非是良善之輩,早年不過一街麵上的潑皮無賴,年輕時犯了事,獨自逃到泰山拜了前任主持為師,後來用心識字,慣會討得師父歡心。


    時間久了,因結交了多家達官顯貴,經舉薦,被朝廷冊封為了法師,順理成章的接掌了主持一位,生性喜好錢財,手下有一幫子徒弟,在這泰山方圓幾十裏,可謂是個逍遙自在的土霸王。


    既然無心刮取油水,道士立時直截了當,賊眉弄眼的笑道:“其實這酒乃是張知府所送,確確實實出自京城張家,嗬嗬!諸位想必關心這酒其次,惦記那位大小姐是真吧?”


    麵對一群不經世事的少年,道士自是察言觀色的投其所好,故意露出本來麵目,果然頃刻間拉近了雙方之間的距離。


    朱祐林幾個嬉笑出聲,算是默認了道士之言,道士有些遺憾的咂咂嘴,歎道:“此等天仙般玉人,小道出家多年,還從未見過這般絕色,無怪乎公子們心中記掛。”


    朱祐桓一怔,瞅了道士一眼,見對方的嘴臉甚為下作,心中開始厭煩此人。


    “添酒。”道士話多口渴,隨口吩咐徒弟斟酒。


    老五朱祐樟性子最急,催促道:“快說,那張家小姐到底是不是嫡出的大小姐,怎會跑到泰山來?”


    道士嘻嘻一笑,端起酒盞敬酒,卻未發覺站著的少年盯著他的兩個徒弟瞧,臉上露出古怪表情。


    “唉,可惜。”道士神色有些惋惜,笑道:“此事說來話長,前些日子,張府派人送來過一封書信,想托付小道收下這位小姐為俗家弟子,為此小道還專門吩咐徒弟們收拾出一間院子,花費重金添置了若幹家具器皿,誰知今早這小姐上山,卻還是不滿意,這京城勳貴之家的出來的,果然難伺候。”


    “看來多半是嫡出小姐了,不然不會如此挑剔。”老五朱祐樟悵然若失,其他幾位神色也不見好。


    要真是的是嫡出,他們幾位雖說貴為皇族,但也沒有資格匹配人家,國公家的嫡出小姐,哪怕下嫁給文人百姓,那也得是家中嫡長子。


    五人之中,老二朱祐林假如繼承爵位,勉強夠點資格,不過一想到自家的如今遭遇,恐怕除非老太爺開眼,根本沒有可能。


    朱祐桓拿得起放得下,對於萍水相逢的那位姑娘,他反而是最看得開的,意有所指的皺眉道:“酒也吃了,還是下山去吧。”


    “旅途勞累,要不就暫且在山上歇息一晚?”


    道士笑著朝老二朱祐林相勸,笑道:“看來諸位貴客最近紅鸞星動,這山東地麵上未出閣的世家小姐,幾乎都來過觀裏,要不夜來無事,小道挨個說給貴客聽聽,可好?”


    朱家幾個少年聽的麵麵相覷,他們倒是清楚尼姑庵慣做此等保媒拉纖的營生,不想這地位尊貴的碧霞宮主持,同樣喜好三姑六婆之事,不禁哭笑不得。


    不過都有些意動,哪個少年人對此等紅顏八卦不感興趣?朱祐桓眼見二哥就要點頭,急忙上前拉住對方,揮手道:“勞煩道長先退下。”


    道士估計少年人麵嫩,笑了笑,帶著兩個徒弟退下,在他來說,定居泰安州的宗室,自然得必須交好對方,因此初次見麵就撕破道貌岸然的外衣。


    屋裏隻剩下兄弟五個,都發覺老六神色厭惡,朱祐林好奇問道:“何事惹得你不快?莫非是那張家小姐之事?”


    “不是。”朱祐桓搖了搖頭,說道:“剛才觀那兩個小道士舉止扭捏,好似女人,定是這道長圈養的孌童。此等不守清規戒律的出家人,品性敗壞,居心叵測,此地也是藏汙納垢之所,還是早去為妙。”


    義正言辭的話語,也算是證明朱祐桓的正常傾向,他對於同性之事向來抱著敬而遠之的態度,對於古時男風則感覺非常惡心,畢竟不是兩情相悅,乃是一種社會陋習。


    說完之後等著回應,朱祐桓原以為聽到此種惡心事,幾位兄弟必定同樣厭惡,不想卻是大錯特錯。


    但見幾位少年人人神色古怪,忽然爆發出一陣哄笑,老二朱祐林大笑中指著一頭霧水的朱祐桓,取笑道:“此等雅事,偏偏你不解風情,嗬嗬,笑死我了。”


    老三朱祐森一樣笑嘻嘻的道:“不過是養了兩個小相公罷了,你以為哥哥們看不清?如今誰家不好此道,此乃常態,回頭三哥把身邊的畫童送給你,也讓我兄弟開開葷,省的愣頭愣腦的被人嘲笑。”


    “什麽?”朱祐桓隻聽的目瞪口呆,就見老四老五嬉皮笑臉的擠眉弄眼,清楚眼前這幫家夥肯定都經曆過此種事了,立時啞然。


    他自然不清楚,此時的明朝風氣糜爛,押戲相公非但不以為恥,還是被津津樂道的風雅之舉,上至帝王,下至普通富戶,很多人都好此道,其中又以江南的文人雅士最是熱衷。


    默然無語,沉默片刻,朱祐桓歎道:“罷了,我自己下山去,三哥的好意心領了,隻是小弟實在是接受不能。”


    “嗬嗬,那兩個道童雖長得標致,不過倒也不算什麽。”


    朱祐林話鋒一轉,起身解釋道:“其實你二哥也不稀罕小廝,大家不過感到好奇,偶爾一試,誰讓身邊都沒有個丫鬟伺候,既然小弟不喜,那就一同下山。”


    這話題繞來繞去,結果又是繞到了丫鬟身上,朱祐桓總算是明白過來,並不是幾位兄弟性向特殊,剛才還覺得奇怪呢,對於少年人來說,恐怕永遠是異性的吸引力大,但誰讓家裏沒有年輕貌美的丫頭,逼得他們幾個拿小廝解饞。


    看來,日後這家裏定會鬧得烏煙瘴氣,今日朱祐桓總算是看透了幾位兄弟的人品,都是些生冷不忌之輩,自己日後得多加小心才是。


    正相互說著話,朱祐林準備喚道士進來告辭,還未等張口,就見道士隔著門叫到:“幾位貴客,山下來家人了。”


    “咦!叫他進來回話。”


    大門被人推開,果然進來的是自家管家朱四,滿頭大汗的道:“回二少爺,老太君吩咐小的上山報信,請幾位哥兒馬上下山。”


    朱祐林心裏一驚,急忙問道:“何事如此急迫?快說?”


    朱四累的上氣不接下氣,也顧不得擦擦汗,喘著氣道:“今日德王妃和老太君見了麵,相約後日去家裏做客,因此吩咐小的上山,請少爺們即刻返回家中,提早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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