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被擴張之後的黑風寨依著楚天寒的想法,踏上了一統蒼州的旅途,為了表達兄弟情義,馬羅山先是幫黑虎山上新來的人將旬日裏交情不和的山頭清繳了一番,而後便對著周邊小山頭開始了兼並。


    李唐在暗中出力,協助馬羅山隊伍擴張,同時也收編了幾百人的隊伍加入進來,後來在和一處有著剛開靈池不久的山匪頭子打鬥之時,薑天和受傷不能再戰,便先回了山寨當中暫歇,這就導致楚天寒和薑飛兒的位置上略微尷尬,然而一切進展的還算順利,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終日和山匪們的參鬥,時間也漸漸地從初春到了盛春,山花爛漫,草木漸漸繁盛,弟兄們雖說連戰連捷,士氣大盛,然而也需要休息,這一日,楚天寒帶人重回馬羅山,短短兩月時間,楚天寒蕩平了晉陽城轄區範圍內的所有綠林好漢,從此一家獨大,也導致蒼州其餘州府郡縣的綠林對這塊空出來的地盤垂涎欲滴,這也間接導致其他州府的同道中人變得不安分起來,不僅在當地為非作歹,還頻頻向這邊伸手,逼得當地官府下令嚴查,這才保住了百姓安居樂業的生活。


    馬羅山因為人數的擴張,導致山上的地方不夠用,此刻,一直修養的薑天和率眾重新修理山寨,搭建臨時住所,忙的不亦樂乎,楚天寒李唐還有薑飛兒三人閑來無事,一同前往後山賞春景。


    “可以啊軍師,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就把我馬羅山黑風寨的威名傳遍了整個晉陽,手下弟兄擴張了近十倍,我爹之前還念叨過,啥時候把咱們寨子擴大一番,提高點道上的影響力,可惜他一直都沒做過,口口念念地說誰家勢力大,那家不能動,誰誰誰又怎麽著了,還是咱們軍師爽快,說幹就幹,老娘隻管指哪打哪,真是痛快啊!”薑飛兒笑道。


    “二當家的謬讚了,我隻不過是順應形勢,明白這裏麵的道道,蒼州綠林一盤散沙太多年了,哪像其他道台那般公推一個領頭者,帶著大家能相安無事,也能逍遙快活,就咱們蒼州這般胡鬧,不出幾年官府就可逐一擊破,屆時,蒼州便會再無綠林一說。”楚天寒眼望前方懸崖,淡淡的說道。


    李唐走至楚天寒的近前笑著問道:“蒼州沒了綠林道還不好嗎,百姓就此安居樂業,再也不必擔心白天晚上的有壞人為非作歹,這還不好嗎?”


    “沒有綠林好漢的震懾,你以為百姓會跟你想的一樣受到福澤恩惠嗎?且不說蠻橫鄉裏的惡霸會如何,屆時捕快沒了事做,肯定還會想其他方式找點事兒做,那些商戶也會因為沒了綠林的保護,大魚吃小魚,導致富足的愈發富足,窮苦的就此不能翻身,這,難道就是你口中的安居樂業嗎?”


    “好嘛,做個土匪還這麽大規矩,也不見你們為他們做些什麽事兒,就每年吃點孝敬錢,冷眼旁觀,就能起到威懾的作用了?”李唐啞然,楚天寒的說辭自己還是第一次聽說,自古以來,百姓聞言山匪盜賊盡皆望風披靡,逃命都來不及,哪裏來的對他們的恩惠之談。


    “有我們在,惡霸便不敢僭越。”


    “也是,惡霸才哪兒到哪兒啊,這天底下難不成還有比土匪更深的稱呼嗎?”李唐憤慨,楚天寒的這一番狡辯完全就是為了給自己正名,他還真就不信,沒了綠林道天下就會因此產生紛亂,那朝廷刑部每年花費那麽大力氣剿匪抓人又是為何?


    楚天寒白了一眼李唐,一記胳膊肘杵在李唐前胸,然後看了一眼低頭不語的薑飛兒,李唐瞬間明白了什麽意思,原來,楚天寒的這番話是說給薑飛兒聽的,在黑風寨這麽久的和薑飛兒接觸下來,和真假並無關聯。


    “你們倆別說了,我知道我是土匪,可我打從生下來就在這土匪窩裏,我有什麽辦法,我爹曾經說過,假使天下有他的容身之處,誰又願意來落草為寇呢?你們在這待著吧,我走了。”


    薑飛兒麵無表情的說道,剛有暖意的盛春時節頓時讓兩人感受不到絲毫的溫和,反倒覺得心裏生了幾分寒意,李唐不好意思的摸著頭,楚天寒坐在那裏接連歎氣。


    “唉,不應該啊,李唐,你最近都在幹什麽,說話沒遮沒攔的,當著人家小姑娘的麵說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任誰心裏能舒服了,不對啊,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耿直了,不像你的風格。”楚天寒懷疑的問道。


    “我什麽風格,我爹是當官的,雖然被抹了,但也是當官的,我怎麽會跟土匪待在一起這麽久,那麽多的聖人書都被我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你很討厭飛兒嗎?”


    “並不討厭,隻是覺得奇怪,每次見到這些人都感覺戾氣太重,引得我莫名的煩躁,我也知道,在山上這麽長時間以來,黑風寨也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隻是我心裏還是對土匪二字有所芥蒂,說不上是什麽感覺。”


    “哼,這就受不了了?日後你若是真的入了江湖,形形色色的什麽人沒有,若是僅憑個人喜好做事,那這天下還不知會亂成什麽樣,之前鄭耀祖幾次三番的辱你,也沒見你對他生了多大怨氣,還在人家落難之際鼎力相助,那時候怎麽沒見你冷嘲熱諷,說到底,都是你的心在作怪,倘若有一天你能見幾個高僧比丘尼,跟他們好好聊聊,知見障有時候比無知來的更加可怕。”


    “知見障?難不成聖人所說的不與小人為伍是錯的嘍?”


    “不是這麽說,你在長生山上待了那麽久,山上的道士真人就沒給你講過些什麽嗎?天下人分幾等,一等人憑喜好做事,不顧其他,距離道門十萬八千裏,一等人做自己應該做的事,身處道門之外,但不見道的蹤影,還有一等人承天做事,身在道門之中,居變化之內,卻能如魚得水,最終窺見天門之所在,你好好想想,這裏麵都有什麽區別。”


    楚天寒就此不再說話,留給了李唐考慮的時間。


    所謂天地之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不會因為這個人富有而不被雨打,也不會因為這人貧窮而多享受片刻陽光,所以,天地是無所謂公平的,同樣也是無所謂不公平的,他不會因為你的享受而多賜給你些許微風,也不會因為你的謾罵而停止下冰雹。


    所謂這三等人,並非一杆子將人釘死,其實是隨時可以轉變的,正如李唐,在靈犀鎮上為了鄭家一事左右逢源,做了他應該做的事,居於中等,而剛剛麵對薑飛兒之時,不管不顧的胡言亂語,將一個姑娘的柔弱內心擊了個粉碎,居於下等,反倒是圍繞杏林書會,憑借自身才華而大放異彩,獲得“鯉魚才子”之稱,順應了讀書人的心裏所想,所居上等。


    經此一看,李唐隨著時間的推移在逐漸的迷失自我,他已經忘了最初的本我是要做些什麽了,後來將自己裹在麻煩當中,在不斷地解謎破題之際,一個有為少年逐漸的蛻變成一個無腦青年,好在李唐聰明,他很快就想明白了這些事。


    “原來如此,酒不醉人人自醉,景不迷人人自迷啊。”李唐恍然大悟,瞪大眼睛感受著那股不可思議的洞明心性。


    “想明白了?什麽時候下山啊?”楚天寒笑道。


    “不知道啊,這個我還需要點時間去思索,我一直盤算著去跟監視我十幾年的繡衣禦史碰一碰,然而還沒得著機會,他們也不是我想碰就碰得到的,所以就耽擱了。”


    “機會總會有的,我在蒼州鬧得這麽大,說不準就會被那群繡衣們盯上,倘若到時候我黑風寨有難,你還得幫著出麵平事兒,這個巨大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說道繡衣禦史,我一直有個事兒想跟你說說,有關趙小五。”


    李唐猶豫再三,終於還是準備將這件事完完整整的告訴楚天寒了,趙小五之前是通過自己的舉薦進入的楚家,在進楚家之前完全看不出他有加入繡衣們的資格,嘴笨,身子也笨,唯一有一點好處,就是好學,在楚家跟著那幾個神探學了不少本事,臨近楚家覆滅之際,他已經有了乙等密探的本事,然而入門的時間說起來並不長,也就三四個月,之前還以為是因為他的好學而導致的突飛猛進,現在想想卻並非如此。


    倘若趙小五從一開始就懷揣著繡衣的本領進了楚家,那他在楚家的一切也就都合理了,然而還有一點值得懷疑的是,要是裴元英打從一開始便知道他是繡衣的人,那他怎麽敢派遣裴六去刺殺他一家?楚天問曾說,一個人要是不想被對方查看自身的修為,便可以用自身元氣將外露的氣機鎖住,從而達到對方不能查看的目的,趙小五一家人入楚家大門之前,自己可是親自查探的,他母親並無修為,他也隻是一個地等的武學入門之人。


    而且隔壁陳老四也說了,他與青兒青梅竹馬,自幼一起長大的,如何會有時間給到趙小五去參加繡衣禦史?陳老四是李宗業那時候的人,自然不會說假話,唯一一個可以讓趙小五參加繡衣行列隻有他去晉陽從軍被拒的這麽一個時間差,陳老四已死,自然是不能找他問明當時有沒有跟著他一起去晉陽城了,要果真如此,那一切也就說得通了。


    聽完李唐將自己的懷疑說完之後,楚天寒冷笑一聲,緩緩說道:“事後諸葛,繡衣禦史規矩森嚴,以裴元英的那點子智慧怎麽會知道他的身份,充其量也隻是他在你接趙小五入了我家門之後才明白過來的,趙小五確實是個人才啊,隱藏的夠深,連我都給騙了過去,此人興許並非是什麽地等之人,說不準是個比你的修為更高的人。”


    “怎麽可能!”


    “沒聽過市麵上有人皮麵具一說嗎?或許真正的趙小五早就死了,留下的是一個繡衣,而且是個高手,高到可以隨意控製自身氣機,把握自身元氣流淌速度,我家入了天等的高手除了天問以外,隻有二爺一人而已,若是二爺早早的回來,興許可以憑他的羽化之境看出些端倪,然而一切都已經太晚了,事後我還納悶,我楚家活下來的盡皆金丹之上,我一個靈池在那湍急的暗流當中都險些喪生,三爺若非是父親用氣機包裹,興許早早地就喪命了。”


    “也隻有這種可能了,早就聽聞天等之上的江湖才是嶄新的江湖,入了天等也就等於打開了新的世界,可惜我新入天等不久,對天等各境也不熟悉,否則早早的便可探明其中了,可惜啊。”李唐懊惱地錘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痛恨自己明白的太晚了。


    “事不怪你,怪我少年時放棄了武學修為,隻入靈池而停住,要是我能堅持下去,興許也能入天等了,為數不多的天等高手,若是我楚家能占據三席,他裴寺生安敢動我楚家!”


    “那你們逃生之後,趙小五你是怎麽安排的?”


    “他跟三爺走了,半路上人就丟了,還有他那妻子陳青兒,也跟著一起不知所蹤,還好,沒有給我等增添過多的麻煩,此後我楚家也跟你一起多了一個共同的敵人,那就是你爹一手創立的繡衣禦史!”楚天寒咬牙切齒,心中無限的恨意也不知該發往何處。


    “楚天寒,你可別在這含沙射影哈,我爹是創了繡衣禦史不假,但是早就被乾祐奪了權了,現在直屬他老人家,我所要對付的是如今的繡衣大統領,是他將我爹的罪狀散布給朝堂的,我要弄死他!”


    “我也是。”楚天寒鬼魅一笑,讓李唐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跟著起了好幾層。


    就在此時,剛剛離開的薑飛兒突然滿臉心事的走了過來,朝著兩人說道:“官府來人了,要跟咱們去靈犀縣衙去談談,你們倆快來商量商量怎麽辦吧。”


    兩人麵麵相覷,相視一笑,楚天寒笑道:“看吧,你的機會馬上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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