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外封禁,靈犀鎮上的百姓惶恐不安,生怕仗真的打起來似的,街上的米店糧店迅速被搶購一空,糧價也跟著水漲船高,從最起初的半兩銀子一石到最後的二十兩一石,價格翻了四十倍,饒是如此仍然供不應求,不少糧店因此賺的盆滿缽滿,僅餘下自己的口糧便就此打烊了。


    楚家北苑,楚定邊正在房中來回的踱步,好像有什麽事情縈繞懷間,但又想不起來具體是什麽事,隻知道現在家門外鬧哄哄的,百姓越是紛亂,楚定邊的心裏也跟著沒來由的煩躁起來,恰巧此時趙鼎走了進來,兩人旋即落座飲茶。


    “老三,你說鎮外現在兵馬都已經擺開了架勢,這到底是要打誰啊,練兵也沒這麽練的,搞得鎮裏的百姓都跟著亂作一團,驚擾了民心,這群當兵的還能好好當兵嘛,就不能為他們的父母老家考慮考慮?真是的,搞不明白裴寺生到底在琢磨什麽。”


    趙鼎嗬嗬一笑,軟糯的聲音不急不慢的說道:“大哥莫不是多慮了,咱們蒼州地處邊關,偶爾練練兵也是好事,萬一那草原蠻子再度揮兵南下,咱們也好早作防備不是,隻不過這次練兵的動靜確實有些太大了,讓這群沒見過世麵的百姓心裏都不知道怎麽辦好了。”


    “話雖如此,可也不能這麽搞,好歹也得打個招呼,讓城中百姓知道有這麽回事兒,突然下令封禁,這算怎麽個事兒,明擺著欺負人嘛這不是。”


    “哈哈,大哥,你就是心腸太軟了,欲成大事者豈能因這些蠅營狗苟之事縈懷?”


    “唉,我也知道我心腸軟,見不得百姓們受苦,不過對你們這些弟兄我可是嚴格要求的,不得做出任何對不起咱們楚家軍的事,古人雲:內聖外王。如是而已。”楚定邊正了正自己的衣襟,表現出一股書卷氣,身為將軍的楚定邊這些年也沒少讀書,也從書中學了不少東西,楚家情況複雜,不同於世上任何一個家族,他們這群人想要凝結成一團必須要由楚定邊的引導才行,否則很有可能化為一團散沙。


    趙鼎暗下思忖,想了一會兒之後說道:“眼下就是八月節了,弟兄們已經都準備好了,就等大哥你做出指示,咱們下一步到底要怎麽做。”


    “下一步?還能怎麽做,咱們的生意已經四通八達了,還有那方那麵沒有涉獵?我也不要求弟兄們能收攬多少生意,哪怕是偶爾貪點墨,這個也是無關緊要的,上麵有肉吃,下麵起碼也要有口湯喝,不能委屈了這群兄弟,隻是我一直不知道,我所選的這條路到底是不是正確,咱們楚家軍就這麽隱姓埋名的做著暗鏢生意,怎麽說也不像個事兒。”


    楚定邊將心中的憂慮說出之後,整個人癱在椅子上,對於做暗鏢生意這件事畢竟是他當年親自拍的板,隻不過自己也沒想到自家的弟兄能力那麽強,生意能做的這麽大,隱隱已經在整個青蒼撒下了網,當年的五千弟兄經曆過那場戰爭之後僅剩兩千餘人,饒是二十年來的休養生息也沒有恢複到當年的狀態,楚家人丁不旺,這一直以來都是個問題。


    “難不成大哥想要將生意轉到明麵上來?”趙鼎好奇的問。


    “做明麵生意自然是好,可是目前這個狀況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三弟,你有什麽好辦法嗎?讓咱們兄弟們能光明正大的走在陽光坦途,這也是一條正道,省的弟兄們常常抱怨咱們經常晚上入城,黑白顛倒,身體情況都跟著差點事兒,這大概也是咱們楚家軍人丁不旺的一個原因吧。”


    “呃……這個的話,小弟當前確實沒什麽好辦法,不過日後我可以嚐試著做做看,黑白道上的朋友我也認識不少,或許他們可以幫到咱們,等中秋節過後我先去楚越那邊試一下,那邊地處稍微偏遠一下,很多事也不像揚州那般受到朝廷的重點照顧,或許能成。”


    “兩江之地交給你還真是好啊,三弟,我就知道,咱們楚家軍負責錢糧貿易的軍官,怎麽著也得有主意幫幫咱們弟兄,好啊。”楚定邊站起身來輕輕拍了拍趙鼎的肩膀,自己也跟著心滿意足的笑了笑,當即丟下趙鼎,獨自走到庭院當中。


    秋風微涼,樹上掛著的枯黃葉子還沒有落幹淨,偶爾有幾隻麻雀站在樹梢上嘰嘰喳喳的呼朋引伴,一時間楚定邊的心裏覺得敞亮了許多,自己多年前犯下的錯誤如今已有辦法解決,那是再好也不過的了,趙鼎隨後也跟了出來,看著枯黃的樹葉搖曳在這微風中,心裏突然就是一愣,好久都沒見過自家大哥這麽放鬆過了,不知到底是福還是禍。


    “老二去哪兒了?”楚定邊問道。


    “二哥沒有跟我一起回來,他所負責的兩遼之地地處偏遠,可能路上一時間耽誤了吧。”


    “可別被攔在城門之外啊,以他的火爆脾氣,萬一衝撞了那群兵丁,說不準鬧出什麽下場,沒派人出去看看?”


    “應該派人出去了吧,我也不知道,畢竟我不是負責這一塊的,天問不是在負責接待嘛,不妨叫他過來問問?”


    “算了,讓他自己去忙吧,老二這個家夥,每年都穿著一身貂皮大衣,也不知道熱不熱,在酒桌上喝多了就撒酒瘋,也不知道跟誰學的,打又打不過,罵又罵不贏,嗓門還特別大,要不是他媳婦兒每年都會在一旁治他,還真不知道中秋會變成什麽樣子。”


    “哈哈,我二哥嘛,就那麽個性子,兩遼也地處邊關,跟草原人接壤,也做了不少他們的生意,要是二哥本事不濟,大哥又怎麽會將這個地方交給他當話事人呐,大哥你可沒見,上次我路過兩遼辦點公事,順道去看了看他,臉上已經蒼老的不成樣子了,邊關風大,不光吹沒了他的年輕,還在臉上刻上了痕跡。”


    “就是把脾氣吹大了,這一點讓人難受,哈哈哈。”


    “哈哈哈。”


    兩人正在說笑,院牆外突然翻進來一個人影,隻見那人衣衫不整,穿著的大衣上滿是塵土,臉上也跟著沾滿了灰塵,頭發都亂糟糟的。


    “老二,你這是怎麽了,怎麽這幅打扮?”楚定邊看清那人之後,當即走上前去一把將其扶起,正是兩人剛剛嘴裏議論的暴脾氣老二。


    “大哥!三弟!我可算是見到你們了,真是不容易。”老二站住身形便扯著嗓子吆喝起來,來不及將身上的塵灰掃幹淨。


    “二弟,你這是怎麽了,進屋喝口水,慢慢說,別急。”


    三人旋即又走進屋中,老二喝了口茶之後急促的說道:“沒想到進一趟靈犀鎮這麽不容易,比去一趟草原還麻煩,城外封禁了,你們都知道吧。”


    “怎麽,二哥你不會是挖地道進來的吧,那可苦了你了,哈哈。”趙鼎笑道。


    “你快閉嘴吧,一個大老爺們兒,說話跟個娘們兒似的,就不能好好練練你那個嗓子?整天咿呀咿呀的,跟我家那個婆娘似的,煩都煩死了。”


    楚定邊當即解圍道:“老二,說話注意點,天生地長的東西,哪能說變就變,好好改改你這個逢人就罵的臭脾氣,多少兄弟都跟我背後說你不知道疼人,動不動就罵的他們狗血淋頭的。”


    誰知老二一梗脖子,揚聲道:“罵他?我不揍他們就算可以了,大哥你可不知道,這群小崽子,那叫一個不聽話,好幾回我都想狠狠地教訓他們一頓,都被我那婆娘攔住了,要不然,哼哼。”


    “怎麽著,二哥你還想打我不成?哈哈。”趙鼎心裏根本就不在乎老二說他,畢竟都是多年的兄弟,誰不知道誰啊。


    “好了好了,先別說其他的了,老二,你到底是怎麽入得城,又是怎麽落的這般狼狽,快說與我們聽。”楚定邊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要繼續吵了,進而詢問老二這般模樣的原因。


    “哦對,大哥,趕緊抄家夥,我來的時候正巧看到外麵那群王八蛋**子訓話,說是要在咱們靈犀鎮裏麵的某個對象練兵,我瞅冷子順著城門口鑽了進來,不成想剛一進來就摔了個大馬趴,這才落得這般狼狽。”


    “二弟,你說什麽?外麵的人馬要拿靈犀鎮裏的人練兵?可有聽錯?”


    “怎麽會聽錯了,我是在兩遼常年受北風吹,可耳朵再不好使也不可能聽錯了啊,那群小崽子就是要拿靈犀鎮開刀,這群王八蛋,簡直不是人養的,靈犀鎮太平了這才幾年,又要被這群小崽子當靶子練兵,真他娘的扯淡!”老二一拍桌子,心裏那叫一個生氣,自己也是軍伍出身,隻不過是前朝的兵,卻萬萬沒想到青蒼的兵會對平民百姓開刀,簡直不是人幹的事兒。


    “唉,裴寺生這個王八蛋,真是該死!你們跟我來!”楚定邊也跟著罵了一聲,說著便領著兩人朝後院走去。


    洗兵池仍然散發著那道暗淡的鐵紅色,楚定邊身上氣機暴漲,洗兵池也跟著翻騰起來,水底下一個碩大無比的鐵箱子逐漸的浮出水麵,上麵還鎖著幾道鐵鏈,老二也跟著氣機暴漲,揮出手刀憑空將其砍斷,一個鏽跡斑斑的大鐵箱子出現在三人麵前。


    “這就是咱們的底氣了,玄光鎧!”


    然而,老二確實沒聽明白,城外的士兵所要找的對象正是楚家,而這個隱晦的情報也讓楚定邊將幾千副鎧甲從池中取出,原來那一直不向外人透露的洗兵池之密,竟是楚定邊藏匿在其中的玄光鎧,這是曾經的黃嵐一朝震懾四夷的鎧甲,然而就是這個舉措,也讓裴寺生連同校尉營的一萬八千人馬吃了不少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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