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麵包車挺方便, 才一個小時四十分鍾就到縣裏了。


    李曼青教著送貨師傅,從縣裏拐到人字路口, 再拐過去就到唐家門口了。


    “媽, 我回來了, 快開門。”在整個宣城縣跑得最多的還是拖拉機和小馬車的年代, 她坐這個麵包車還是比較稀罕的, 左右鄰居都會伸頭出來看。


    “喲, 曼青回來了?你婆婆好像出門了。”


    李曼青想起昨晚雙們爺爺說的,要去找大姑姐來“討說法”,心想自己婆婆還真是雷厲風行啊,說搬救兵就搬救兵去了。


    木門一響,院裏就傳來幾聲高亢有力的“汪汪”聲,還故意用尖利的爪子撓門,送貨師傅被嚇得往後退了兩步。


    李曼青笑罵兩聲, 知道三隻大狗都是虛張聲勢, 故意唬人的, 趕緊“嘬嘬”嘴:“是我啊, 別叫了。”


    狂吠果然就轉為低聲的“嗚嗚”, 但依然在撓門……表示歡快。


    李曼青拿出鑰匙開了門,見院裏沒人, 她趕緊先把大狗攆回圈裏關起來, 才請師傅幫著把東西搬進屋。


    冰櫃就直接搬去麵包房了, 離烤箱遠些, 就在水槽旁, 水龍頭、砧板、篩子全收拾得幹幹淨淨,兩扇窗子相對而開,空氣流通無阻,一瞬間就讓人覺著清爽幹淨。


    等把冰櫃裝好了,她插上電,當著師傅的麵好好試了一下,見暫時沒什麽問題,又挽留了幾句,師傅客氣著走了。


    她“磨來”的冰棍,饒是一路都用毛巾捂著,也依然化了三分之一,她趕緊把冰櫃擦幹淨,將冰棍和奶油盒子放進去。用玻璃瓶裝著的果醬放另一頭,剩下一半就放外頭,因為這幾天就要派上用場了。


    等把所有該存的東西都存好了,她看著隻裝了一半的冰櫃傻樂起來。


    從今往後,她也是要開始做大生意,規模經營的人了!


    三隻狗早放出來了,平時養成的習慣,也不敢進烤麵包的屋子,隻在門口“嗚嗚”叫著轉圈。


    李曼青出去揉揉它們腦袋,坐石坎上休息。


    也就幾分鍾的時間,突然就聽見斷斷續續的哼唧聲。她皺起眉來:怎麽老太太沒把孩子帶出去?


    果然,兩小隻還在房間裏睡著呢,哭的是小雙。


    “小丫頭睡醒了?要不要尿尿?”知道小丫頭也不會回答,李曼青自言自語,抱她起來把尿,換尿布,見床裏側的大雙還睡得正香呢。


    “在床上玩會兒啊,媽媽給你拿好吃的去。”她想把閨女放回去,但孩子的小手緊緊摟著她脖子,眼睛半睜半閉,小嘴巴扁著,發出不痛快的哼哼聲。


    李曼青一看就知道,這是奶癮發了,隻得抱起來喂了兩口。


    可讓她吃吧,她又不好好吃,一會兒指著大狗“哦哦”叫,一會兒拽著媽媽頭發玩,一會兒又去摳媽媽衣服上的紐扣……反正就是不專心。


    不專心也就罷了,還會時不時的用半硬的牙床咬媽媽一下。


    “嘶……不許咬了哦,再咬不給吃了!”李曼青拍拍她小屁股。


    小丫頭像是被鼓勵到,又“壞心思”的咬了一下,還鬼精靈的覷著媽媽臉色。


    這壞毛病不能慣,李曼青不跟她開玩笑,一把給抱開,衣服一拉就把她的口糧蓋起來。


    “告訴你,哼唧也沒用。既然牙根癢了,那就拿個好東西給你。”說著出去拿了磨牙棒來,都是蔬菜水果做的,質地比較硬,小雙一拿到,無師自通的就塞嘴裏。


    上下牙床一用力,“咬”不動,那就慢慢的磨吧,磨了一會兒,沒吃上幾口,口水卻磨出一嘴巴來。


    李曼青看著鋪蓋被淋濕了一塊,也不管她,把她抱進去床裏側,用玩具和被子圍起來。


    “今天沒毛毯爬了,昨天沾了那麽多狗毛,奶奶給洗了,還沒幹呢。”


    “哦哦!”


    李曼青實在是太累了,沒心思再逗她,脫了外衣,也躺床上休息起來。外麵太陽大得很,透過玻璃窗,把屋內也曬得暖洋洋的,都不用蓋被子,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等老太太和唐豐蓮回來,見三隻大狗趴在她們房間門口,就道:“你兄弟媳婦回來了。”


    “媽怎麽知道?”


    “喏,你看看狗在哪兒就知道了。”終究是李曼青自己抱回來的狗,雖然平時老太太在家時間多,大多數時候都是老人在喂,但它們還是最喜歡跟在曼青屁股後頭,也最聽她的話。


    “別看是畜生,精著呢!知道報恩。”唐豐蓮意有所指。


    老太太隻當聽不懂:“是啊,也不知道買到東西沒,怎麽回來這麽早。”


    “媽就放心吧,曼青現在做事比咱們有成算,懷了孩子怕是正瞌睡呢,咱們小聲些。”說著,母女倆去後院看了看菜苗,又繼續把昨天沒撒完的雞糞給撒了。


    “我讓你爸留家看孩子,不知道又跑哪兒去了。”頓了頓,怕閨女生氣,試探著問:“好長段日子沒見到豐菊了,你見過她沒?”


    “哼,人家好著呢!要不好啊,早找上門來了,您老人家就別鹹吃蘿卜淡操心了。”


    “怎麽說話呢死丫頭,我哪有操心,她是你妹子,問一句怎麽了?你以為誰都跟你女金剛似的……”


    “女金剛?哼!還好也沒傳出啥名聲去,不然我非得揍那死婆娘一頓,夠卑鄙的,讓她嚐嚐我拳頭,才知道什麽叫女金剛!”原來是她們找到常靜鋪子上去,跟她大吵了一架。


    不知怎麽的,被常靜罵了句“女金剛”,圍觀的人一聽就笑了,可險些把唐豐蓮給氣死。


    為啥?


    四十歲不到的唐豐蓮雖隻生過一胎,但因為常年勞作,幹活比男人還利索,練就一身結實的肉來,胳膊腿跟男人差不多,腰杆比大姐夫還粗壯,外加麵貌隨了唐德旺,國字臉特別方,頗為男性化……板著臉的時候,確實有點像女金剛。


    但唐豐蓮脾氣爽利,村裏見不慣她的人也多,這三個字早聽慣了,習慣也就不痛不癢了。但那是村裏人,今天突然被一個才第一次見麵的同性這麽“侮辱”,她不暴跳才怪。


    “還不是怪你,怎麽不把我生得小巧些,害我大把年紀了還得被人笑話。”


    “噗嗤……是生下來就胖嗎?你忘了,小時候讓你少吃點,你還又哭又鬧呢,我跟你爸下地了,你一個人就偷偷把半鍋包穀飯吃了……”


    講到以前的趣事,母女倆都笑起來。


    還好李曼青不知道,她反倒羨慕大姑姐的身材呢。大姑姐個頭本來就生得像公公,要瘦了還真不好看,跟兩根筷子似的。現在正好,骨肉均勻,微微有點小肌肉,又緊實,是多少健身達人渴望的身材呢。


    她這一覺睡得很香甜,直到大雙餓不住了,使勁掀她衣服才把她弄醒。


    “怎麽大丫頭也醒了?媽媽再睡一會兒。”說著背過身去。


    大雙可不是小雙那樣的軟妹子,好打發,見媽媽翻過去了,她跟著坐起來,扶著媽媽手臂,搖搖晃晃趴到媽媽身上,用嘴巴去拱口糧所在之處。一麵拱,一麵急得“啊啊”直叫。


    “好吧,好吧,小祖宗。”李曼青隻得坐起身來,靠在枕頭上喂她,好在睡了一覺,精神頭倒是好了許多。


    小雙正抱著熊腳玩得開心,時不時的還會從床上撿個什麽放嘴裏。


    李曼青定睛一看險些笑出來——她撿的是剛才的磨牙棒,被磨碎了掉床上,她一麵玩一麵撿著吃,最後床鋪居然都被她撿幹淨了。


    “小丫頭,是說你‘耳聰目明’‘眼疾手快’好呢,還是說你傻呢?要是你爸爸看見,還不得怪我把你教傻了?”


    小雙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才不理媽媽說什麽呢。


    “嘶……輕點,怎麽你也咬我?”李曼青哄著大雙張嘴看了看,牙床越來越紅了。


    她趕緊拿了根磨牙棒打發她,旁邊的小雙看見,也張著手討要,曼青怕她吃多了晚飯胃口不好,堅決不給。


    大雙卻是奇怪得很,拿嘴裏含了兩口,見可能是不喜歡那個蔬菜的味道,居然不吃了,拿手掰著玩……當然,最後又被小雙“討”走了,吃得可歡了!


    “小祖宗,不吃這個你要吃什麽?隻能等著晚飯一起吃了,多喝點湯。”


    雖然餅幹碎屑已經被小雙撿吃了,但李曼青還是把鋪蓋全拆了,正準備拿去洗呢,婆婆從後頭轉過來,攔道:“呀!這是做什麽,放著我來,你現在不能碰冷水。”


    李曼青:“……”我真的沒懷孕啊!


    算了,和她們解釋不清楚這問題了,一說她們都是用看傻子的眼神“關愛”她,仿佛她真是那個懷孕仍不自知的粗心媽媽。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明天得買個試紙試試看了。


    正說著呢,唐德旺也回來了。


    “爸咋啦,臉怎麽這麽紅?”


    老爺子顫抖著從懷裏掏出張薄薄的紙來。


    “這……這是豐年寄回來的錢,我怕自己聽錯了,你們來看看,來,曼青識字多,你來看。”


    李曼青接過紙,隻見頂頭寫了幾個綠色的大字:“中國人民郵政匯款通知。”下頭還戳了個紫紅色的長方形章,上印“快匯費一元”。


    “原來是一張快匯通知。”


    “快匯什麽意思?”三人都眼巴巴看著她。


    “就是加急件的意思,具體速度我不知道,舉個例子啊,比如說普通匯款速度是兩個星期的話,多加一塊錢就是快匯,一個星期就能到吧。”


    “豐年這是做什麽,上次電話裏不是才跟他說家裏不缺錢嘛,還花這冤枉錢幹嘛。”李曼青也不急著往下看,隻暗自慶幸,還好昨天一口氣花出去一百六沒被他們知道呢,不然得心疼成啥樣啊。


    “快看看,匯了多少?”大姑姐急了。


    李曼青一麵看,一麵念出來:“貳仟圓,下頭是咱們家的地址和爸的名字,下頭是他匯款郵局地址。”


    “啥?兩千塊?”大姑姐驚呼出聲。


    老太太小心翼翼看了大門一眼,生怕外頭有人聽見似的,緊張得很:“小聲些,別聲張。”


    李曼青又仔仔細細,一筆一劃的看過,沒錯,就是大寫的兩千塊。


    “今天才三月初八,他不是才去了整三個月嗎?怎麽會有……兩千塊錢?”因為怕被鄰居聽見,唐豐蓮把聲音壓得很低。


    李曼青在心內補了一句:匯款回來的時候估計還不滿三個月呢。


    大家都下意識的看李曼青,“豐年媳婦,你知道……嗎?”


    “他倒是跟我說了兩句,說是在深市包了活計,他們也才五個人,應該會分得多一點吧……讓咱們別說出去。”她指了指左右鄰居。


    因為當時縣裏蓋百貨大樓,找兩家鄰居兒子去的時候就聽說他們家裏有意見,覺著唐豐年分得多了,他們沒有他的多,所以年後再叫他們的時候,都不願再去了。


    其實,李曼青覺著唐豐年拿得多自有他的原因。一麵,他是小包工,一份活計多少錢多少時日,人家上頭大包工直接一口價交給他,接下來找多少個人做幾天,每天做幾個小時,分工如何都是他一手安排的,除去工人工錢和工料成本,剩下的無論多少,肯定都是他的啊。


    況且,為了接到活計,他多少次喝得爛醉如泥,這些錢本就是他該得的。


    “哼,那兩個聽到又怎麽著,也不想想,要不是我們豐年找他們,他們去哪兒找一個月三百塊的活?就是上礦也沒這麽好的事!”老太太嘟囔著,又罵了兩句。


    “得了得了,兒媳婦快看看,上頭還說了什麽沒?”老爺子更關心匯款通知的事。


    “收匯日期是三月二十五號,爸是今天收到的通知單嗎?”


    “對,我剛把大雙小雙哄睡著,郵遞員就上門說有咱們家的匯款通知單,因為數額大,要自個兒上郵局取……剛才工作人員說了,讓咱們五天之內快去取錢,不然就得退回去了。”


    老太太被嚇到了:“哎呀,那趕緊趕緊,別等五天了,現在就去!退回去就被人家郵局沒收了,這可是豐年的血汗錢。”


    李曼青笑著安慰她:“媽放心吧,不會被沒收,隻會退給他。”


    但老太太還是不放心,硬催著唐德旺趕緊去取。


    李曼青看已經五點半快六點了,等公公去到人家都下班了,就道:“爸別跑了,明天再去也一樣的,錢不會跑。”


    老兩口都不好意思的笑起來。


    兒子能掙到錢,他們比誰都高興,比誰都珍惜。


    李曼青見他們高興,就把自己借錢買冰櫃的事說了,兩老知道她不會亂花錢,也倒放心:“沒事沒事,買就買了,下次過去雲安把錢還了就行。”


    帶他們去看過冰櫃,曼青讓婆婆去幫她看孩子,她自己進麵包房發麵去了,明天有奶油麵包“麵世”了,她得多發兩盆麵。


    有預感,明天的生意會來個“開門紅”。


    也不知道大姑姐跟老人說了什麽,到吃晚飯的時候,老太太就主動道:“明天匯款就曼青去取吧。”


    “豐年是匯給爸爸的,爸你拿著身份證和通知單就能取到,我就不去了吧?”不然搞得像她不放心,監督著老人似的。


    老太太看了一眼大閨女的神色,道:“不是,我和你爸想過了,現在我們也幫不上什麽忙了,你在外麵做生意,手裏不能沒錢,還是你拿著吧。”


    李曼青自然是要拒絕的,除了她自個兒賣麵包的錢,唐家的錢一直都是老人在管,更何況這可是兩千塊呢!這麽多她拿著也不像話,前頭買房才把老人掏空呢,這次就當還他們的吧。


    “還是我來說吧。媽的意思是,錢你收著,豐年在外頭,你一個人帶倆孩子也不容易,你拿著爸媽都放心。”說著還眨眨眼,悄悄用嘴型說了三個字。


    唐豐菊。


    是啊,她倒是信任公婆,萬一哪天唐豐菊又來逼老人,老太太立場不堅定又“借”出去怎麽辦?那可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心念電轉間,李曼青最終還是點頭應下,反正每個月她都拿兩百塊給老太太,大人和孩子的吃穿用她順路的時候都會買回來,兩百塊基本就是他們的零花錢了。


    第二天,一大早的,才烤上麵包,她交代公婆記得到點了把麵包取出來,她則拿著公公的身份證和戶口本,趕在郵局才上班就第一個把錢給取了。取了錢,她又順路去信用社開戶,把錢直接存自己戶頭上了。


    以後,就是兩個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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