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張海洋他媽帶過話,知道父母好好的, 李曼青了了心頭大事, 心情又稍微開朗了兩分。


    滿懷希望的等著父母的到來, 因不確定他們哪天會來, 她每天出門前都跟老太太交代一聲, 如果雙們外公外婆來了, 一定要留住他們等她回來。


    結果, 連著等了兩天, 李家老兩口不止人沒來,連口信也沒帶一個來,她也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氣吧?


    肯定氣的。


    都說了她有急事跟他們商量,結果兩天了還沒來。若她真有急事,那不是黃花菜都涼了?


    但更多的卻是無奈,她爹媽,尤其她媽, 真把家裏的豬雞看得比什麽都重要,離開一天都舍不得, 她這當閨女的隻有靠邊站的份了。


    因著心頭的不爽,第三天, 她也懶得再等他們了,晚上老太太要幫著發麵時, 她就攔下來。


    “明天不賣了嗎?”怕兒媳婦誤會, 老太太趕緊解釋:“曼青別誤會, 不是非得讓你出攤, 媽的意思是……”


    李曼青強顏歡笑:“沒事,我知道媽的意思。明天不賣了,家裏果醬沒了,我要去雲安一趟。”


    “你去?你也難得歇業一天,要不就在家好好休息一下,讓你爸去。”


    說罷轉頭叫唐德旺:“老頭子,來,曼青有事跟你說。”


    李曼青其實也想休息一天,好好的睡個懶覺,或者就光在床上靜靜的躺一天都行……總覺著整個人不得勁。


    老爺子背著手出門來:“咋啦?是家裏要買什麽嗎?趁天沒黑,我現在就出門去。”他老人家現在對宣城縣可熟了,哪裏有條街,哪裏有個巷都了如指掌。


    隻要是縣裏有賣的東西,就沒有他不知道的。


    “去去去,現在出門做什麽,曼青說明天要上雲安去買烤麵包的夾心,我讓她別去了,你替她跑一趟怎麽樣?”


    “這兩個月她天天支攤子也怪辛苦的,好容易休息一天……”孩子每天的早出晚歸,他們都看在眼裏,卻幫不上什麽忙。老兩口都是心眼好的老實人,確實是心疼兒媳婦了。


    唐德旺趕緊道:“是是,曼青就好好在家休息吧,你要買啥,列個清單出來,我照著幫你買回來,絕對一樣不少。”


    李曼青於是把要用的豆沙、果醬、酵母都說了。


    “豆沙?好像文林街那兒有一家賣的。”老爺子咳了兩聲,才道:“等著,我瞧瞧去,能買咱們就近買。”


    說著,披上外套就出門了。


    能在縣裏買到,那肯定是求之不得的。


    兩小隻正坐在毛毯上玩大熊,口水滴答得厲害,老太太嫌麻煩,吃了飯也不把圍兜解下來,隻留著當口水兜兜用。按老人家的話說:“洗衣服事小,洗毛毯就麻煩了。”


    跟別的農村老太太不一樣,羅翠珍特別愛講究,衣服好不好看不重要,首先就得幹淨整潔,所以不用兒媳婦說,兩個孫女的衣服褲子都是勤洗勤換的,就連她們爬的毛毯,也經常洗經常曬。


    想到這茬,李曼青突然回過神來,趕緊回房去,從床墊下摸出個塑料袋來。


    裏頭零零散散裝了些藍紫的,紅的,綠的……全是鈔票。


    她數了一下,一共有兩千六百多塊,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時候的洗衣機應該七.八百就能買下來了。


    天氣回暖,兩個孩子穿不住厚衣服,薄衣服沒一會兒就要弄髒,而且李曼青尋思著,等天熱了就不給她們兜尿布了,得教她們讓大人把尿,學著穿開襠褲。


    到時候洗衣服更頻繁,老太太一個人也忙不過來。


    所以,買台洗衣機真是勢在必行了。


    等半個小時後,老爺子提了三斤豆沙回來,“他們家就在文林街,知道咱們是賣麵包的,還說了,讓咱們沒冰箱的話先少買點,以後要多少他們都幫著送貨上門呢!”


    李曼青樂了,這怎麽也跟喬老板一樣,難道她的麵包攤子真這麽有名了?


    “人老板還說了,如果咱們隻跟他家拿貨,還能便宜點呢……不過我也不清楚以前豐年買的什麽價,要不兒媳婦你過兩天親自去看一下?”


    老爺子知道,現在兒子不在家,家裏就靠兒媳婦撐著呢,大事小情都要跟她商量。


    李曼青應下。


    “我想起還有別的事,要不明天還是我去雲安吧,爸你們在家帶孩子。”


    兩老還要再說讓她休息的話,見她神色堅決,也隻好作罷。


    晚上,李曼青找出多年未用的鉛筆,拿個小本子開始列清單和預算。


    首先,洗衣機肯定是要買的,預算就在八百塊以內。


    其次,烤麵包的原料,果醬盡量多買幾個品種,如果能找到黃油、奶油和椰蓉的話,那就更好了,不過先得把預算控製在兩百塊以內。


    再次,雙們要長牙了,牙根癢得很,她得給她們買兩根磨牙棒,或者磨牙的零食,適合她們吃的……十塊錢足夠了。


    最後,給她們帶點衣服,玩具,水果,老人的鞋襪,她自己也可以買兩件夏天的襯衫……就控製在五十塊以內吧。


    算上如果買洗衣機就得包車回來的車旅費,李曼青拿了一千一百塊錢出來。


    孩子玩累了,見媽媽拿著紅紅綠綠的紙清點,也跟著想搶,李曼青在躲開去,等洗了手回來輕輕在她們手上打了兩下。


    “這可不是你們玩的,不能亂搶哦,生病了要打小屁屁呢!”


    兩小隻“啊啊”回應兩聲。


    第二天一大早的,李曼青剛掙紮著起身,老太太已經煮好米線了,她熱乎乎的吃過一碗,又回房看過孩子,把她們吃的喝的都準備好,又穿了兩雙襪子,把一千塊的整票分別塞進兩隻襪子裏,裏頭套著秋褲,又把秋褲塞襪子裏,最外麵再套一雙長筒襪,可以拉到小腿一半的地方。


    除非她自己說,不然沒人知道襪子裏藏著錢。


    十九座的中巴車在崎嶇的山路上蜿蜒著,除了“轟轟”的發動機聲,偶爾還能聽見男人們聊天的聲音,老人咳嗽聲,小孩兒說話聲……慢慢的,李曼青的困意來襲。


    她實在太累了,一開始還顧著身下座椅的髒亂,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一定要保持清醒,不能睡……不能睡……


    後來,不知什麽時候,也顧不上座椅髒了,靠在車上就睡著了。


    睡著也就罷了,居然還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走在山路上,遇到一群打劫的蒙麵人,個個身形彪悍,扛著大刀要銀子。


    啥?銀子?


    李曼青在夢裏險些笑出來,她記著自己是要去雲安買洗衣機呢,這可是一九九五年,買東西隻能用紙幣啊……一定是上輩子看電視看多了,居然夢見這麽狗血的“劇情”。


    不過,在夢裏的李曼青還是下意識的縮了縮腿,盡量把藏了巨額現金的雙腳縮到座椅下去。


    她這麽一動,就把自己給動醒了。


    外頭天色已經亮了,公路上可以看見幾隻膽大的鳥雀在跳躍,汽車輪子碾過去,它們“撲騰騰”就飛到半山上去……給寂靜的山路平添了許多生趣。


    相較車外的靈動,車內就安靜多了,男人的呼嚕聲,伴著老人的咳嗽聲,李曼青本就鬱結的心情,愈發說不出的煩悶了。


    以前沒覺著唐豐年在有什麽好的,尤其是自從大年三十那天給他“開葷”後,夜夜折騰得她精疲力盡,巴不得他快些出門……現在他一走,她又覺著無趣了。


    閨女不好帶,對老人要隨時小心翼翼,生意又辛苦,她親爹媽又不把她的話放心上……她才剛感激涕零的重生,又開始覺著煩悶起來。


    “啊!我錢呢?有小偷!”


    一把又尖又細的女聲打破了車內的平靜。


    李曼青揉了揉被刺得生疼的耳朵,轉頭看身邊女人。


    那是個三十來歲的婦女,一件卡其色的風衣,下配黑色打底褲,在這年代還算時髦了。隻不過她臉上敷了厚厚一層粉,也蓋不住兩個顴骨上的黃斑,顯得顴骨更高了。


    看著不是個好相處的。


    李曼青下了這樣的判斷,就不再多看她,轉過頭看窗外去。


    因為她的座位是靠窗的,她上車的時候外頭靠過道的位子還沒人,自己又睡了一覺,也不知道這女人是什麽時候上車的。


    她不在意,那女人卻叫得更大聲了。


    “師傅,師傅,停車!有小偷!”


    所有人都歪過腦袋來看她,就是司機也不例外。李曼青坐得筆直,從她的角度可以看見司機歪著身子看這邊,問題車還在正常行駛……山路上坑坑窪窪。


    李曼青驚得心頭直跳,這司機也太大意了吧!還有十幾個人在車上呢!就是要看熱鬧也等先把車靠邊停下來吧。


    “師傅先把車靠邊停停。”她脫口而出。


    司機果然把車停在一個視野開闊的空地上,裏側靠著山腳,李曼青才鬆了口氣。


    “咋錢丟了啊?丟了多少?”


    “你先看看座位上,凳子下麵有沒有,是不是掉出來了?”


    “你原本放哪兒啊?什麽時候發現不見了的?”


    大家七嘴八舌問起來,還有人彎著腰甚至趴到座椅下幫她找錢。


    畢竟這年頭大家都窮,誰也好不到哪裏去,一聽說有人丟錢,都挺著急的。


    李曼青也起身,拉起坐墊套子抖了幾下,除了不知是哪一任乘客留下的灰塵,上頭什麽都沒有。


    司機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這種情況了,冷靜的問道:“你能確定是什麽時候弄丟的嗎?丟了多少?”


    女人似乎是被嚇到了,隻顧著哭哭啼啼,一個勁重複“車上有小偷”“肯定是車上的人偷的”。


    不知可是錯覺,李曼青覺著她說這話的時候偷偷拿眼看自己,似乎是不懷好意?她被嚇了一跳,她根本不認識她好嗎?她口音聽著倒像是宣城縣本地人的。


    車上眾人也發現了,紛紛多看了李曼青幾眼。


    “咳咳咳……咳……”那老人又咳起來了,自上車後他的咳嗽就沒斷過。


    身旁是他閨女還是兒媳婦的婦人,就不耐煩道:“哎呀咱們都是一個地方出來的,抬頭不見低頭見,到底是誰拿了人家的錢就快拿出來啊,別耽擱我們時間!我爸還要去看病呢!”


    有人起頭,又有人跟著道:“就是,看著也是個斯文閨女,怎麽就……拿了就快拿出來,咱們都趕著去辦事兒呢!”


    李曼青見他們這意有所指的眼神,心頭火起。媽的,老娘在家累死累活也就罷了,好好的坐個車,睡個覺也要受這無妄之災!


    但別人沒有指名道姓,她也不能“心虛”的跳出來對號入座,隻得耐著性子問:“大姐你說你丟了錢,別光顧著哭啊,倒是說說,都丟了多少唄?”


    聽見老人咳聲,心內一動:你不是要把火往我身上引嗎?那我就讓你體會一把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李曼青滿臉擔憂的看著老人,主動問道:“老人家要不要喝口水潤潤?我帶了水呢。”她從隨身包裏拿出個不鏽鋼的保溫杯來。


    又不讚成的看向丟錢的女人:“大姐,到底丟了多少,是怎麽丟的,你倒是快說啊,老人家咳成這樣,還得看病去呢,別耽擱人家時間……”


    果然,立馬有人讚同起來:“就是,就是,人老人家還等著看病呢。”


    女人哭聲一頓,露出一張雪白的臉來。


    李曼青看著她光滑猶如一張麵具的臉,一絲裂紋都沒有——這麽厚的妝都沒花!就知道她壓根一滴眼淚都沒流,完全是在假哭!


    這世上哪有丟錢還有心思假哭的?要麽就那點錢於她無足輕重,要麽就是別有目的!


    “我今天要去雲安辦事,出門時候帶了兩千塊錢,現在一分沒了!”女人尖著嗓子,趁李曼青不注意的時候露出個冷笑來。


    李曼青假裝沒看見,其實心裏早有數了。


    兩千塊……嗬嗬,上輩子電視劇裏可沒少演哪!


    看來,她今天不止做夢狗血,在現實裏也要被潑一盆狗血啊!


    “謔!兩千塊?這麽多!”


    “天哪,兩千塊!”


    “居然丟了兩千塊!”


    這“兩千塊”像一滴水,滴進了沸騰的油鍋裏,頓時就惹得眾人“嗡嗡”議論起來。


    連中巴車司機也急了,幾十塊的他還能敷衍了事,兩千塊……他可沒辦法和稀泥了。


    “怎麽帶這麽多錢出門啊,也太不小心了,現在丟了可上哪兒找去?”


    似乎是看出司機的懷疑,那女人又道:“我記得清清楚楚,出門的時候我老公當著麵一張張數給我的,讓我拿去雲安進貨……現在錢沒了,回去怎麽交代啊?”


    細節最能打動人。


    她說得這麽詳細,有鼻子有眼的,大家都信了,一般家庭是拿不出兩千塊,但做生意的嘛,那就說得通了。


    “大家幫著找找,錢會不會顛掉了。”司機發動大家。


    李曼青假裝要幫她找錢,實際卻提著自己的包,退到人多的地方去,不給她沾上自己的機會。


    兩千塊,那可不是小數目,有人是真替她心疼錢,有人是為了快點找到不耽擱時間……當然也有人懷著僥幸心理,萬一被自己找到了,這女人好心“報答”自己一百兩百的……


    總之大家都找得很用心。


    李曼青假裝跟著一起找,趁蹲下.身子的時候悄悄摸了一把自己的襪子,裏頭硬邦邦的鈔票還在,倒是鬆了口氣。


    一車人齊心協力,就是咳嗽的老人也跟著找了兩圈。


    “沒找著啊,大妹子要不再身上找找看,可是揣哪個兜裏忘記了?”


    “不可能!我記得清清楚楚,就是放在包裏的,肯定是被小偷偷了……那個小偷一定還在車上!”女人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轉了一圈,又直直的看向李曼青。


    “我可沒拿你的錢!”


    “我也沒有!”


    “兩千塊呢,誰敢拿?”


    ……


    大家七嘴八舌趕緊否認,隻有李曼青不出聲。她自認為行的端做得正,自己沒拿就是沒拿,有什麽好否認的。


    “妹子,大家都說沒拿,這可怎麽辦啊?”司機看了看天色,現在開長途班車管得可嚴了,過了點不進站,他的車可就進不了雲安汽車站了。


    進不了站停車是問題,最主要的是待會兒回去就沒人找得著他的車了啊,要是拉一輛空車回去,這油錢過路費都得夠他愁的!


    “那你們敢讓我搜身嗎?”


    大家一愣,大多數人的反應是:我又沒拿,你要搜就搜唄,反正我屁股底下沒屎,不怕!


    女人們無所謂,有兩個男人稍微難為情些,不過想到要“洗清”自己的嫌疑,那就讓她搜吧,早完事早回家。


    李曼青心內冷笑,想搜身就搜身?


    警察也沒這權利吧?就是警察也不能想搜就搜,總得出示證件,說明事由吧?她憑什麽搜身?


    如果是別人也就罷了,但這女人,自己從未和她說過一句話,她就有意無意將矛頭指向自己,她還就不樂意讓她搜身了!


    “好,沒問題,我隨你搜。”


    “對,我們沒拿,大妹子可以隨便搜,搜出來算我的!”


    女人誌得意滿,一臉挑釁的看向李曼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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